神風之後 正文 19.婚姻(2)

作者 ︰ caler

雖然潛家對張煌只是一個小小的新附軍下千戶有所不滿,然而張煌畢竟是九拔都看中,潛家也不好多少什麼,再加上張煌代張弘範轉述的那句暗示,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不過由于張弘範要回大都面見忽必烈,因此婚事暫時就定在了張弘範回來之後……

張弘範北上了,張煌既然不願進入侍衛親軍,那陪同自然就沒有他的份。于是,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的張煌就開始了城內的家和城外的軍營兩點一線的日子。由于知道張弘範是徹底滅亡南宋小朝廷的南征軍主將,因此,在駐守杭州的其他幾個千戶所逐漸懈怠下來之時,張煌所部的訓練卻依舊沒有放松,反而強度上有所增強。而且張煌現在也算小有家身,貼補些油水也花不了多少,一時間倒讓張煌這個行軍千戶所在新附軍里有一枝獨秀的樣子。

大都方面的消息很快就傳來了,張弘範果然不愧是忽必烈的愛將信臣,鎮國上將軍兼江東道宣慰使的封賞,堪堪讓年僅四十一歲的張弘範成為了從二品的方面大員。而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在張弘範的保舉下,張煌的準岳父潛說友被任命為福建宣慰使,連同張煌也官升一級成了中千戶所千戶、武德將軍的正五品武官。

「張煌拜見大將軍。」等張弘範回到臨安休息一日之後,張煌這才以呈送喜帖為由上門拜謁。「恭喜大將軍為陛下信任,得以兼掌江東。」

「星流啊,暖風燻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做汴州,」雖然張弘範離開了杭州,然而對杭州的一切事物顯然盡在掌握之中。「很好,世人皆醉,以為天下平定,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只有你斯人獨醒,還知道對部伍勤加操練,不枉我對你的一番苦心。」當然,張弘範只是泛泛而言,事關南征大計他也不會同張煌這個小小中千戶商議的。「喜帖我收下了,你和潛氏女成親之日,我當親往祝賀。」

成親在南宋是件極其奢華的事情,不過張煌倒不用擔心,因為當時「世俗生男則喜,生女則戚」,單單嫁妝一項他就能賺進不少,以理宗景定年間為例,一個小小九品鄭姓將仕郎之女慶一娘,許嫁給萬知縣之子,僅資裝費錢就高達十萬五千貫,隨嫁五百畝田尚不算在內。相較之下,作為男方張煌只要在金釧、金鍉、金帔墜等三金之外,再送金一兩,銀五兩,彩緞六表里,雜用絹四十匹就足以了。

而潛說友曾經擔任過臨安知府,經手過杭州的大規模市政建設,又擔任過南宋的戶部尚書,經手錢財更是數以億萬計,因此,上等珍珠三斗、金五十錠、銀餅三千枚、絹帛千俵外加錢塘縣上等水田千畝潑天財富就此便宜了張煌,只這一下,就讓張煌就少奮斗了二十年。再加上張弘範和張部萬戶的同僚、下官以及潛說友的親朋好友、甚至那些試圖賣身投靠卻攀不上張弘範的那些前宋廷中下官吏送的賀禮,直接讓張煌覺得自己費盡苦心在諸暨謀取不義之財的舉動是次愚蠢而又魯莽的沖動。

「小娘子來了。」看到新人的轎子過來,一名專門請來的陰陽先生拿著盛五谷豆錢彩果的花斗,向門首撒去,頓時周圍看熱鬧的街坊鄰居的孩子們爭相拾取著,一時間孩子們歡喜的叫鬧聲充滿了整條巷子。

新媳婦入門是得踏著青布條緩步行走,一女子捧著一面鏡子在前面倒行引路,接著先跨馬鞍,這叫「平安」,隨後新媳婦還要在草上、秤上行過,等入了張家大門,一直行到一間屋內,坐在床上,這叫「坐富貴」。進行到這一步,作為張煌親戚身份出現的趙彬、李度開始向潛家的送親的族人每人奉上三杯喜酒,喝完酒之後,潛家人退了下去,至此「走送」

的步驟算是完成了。

「幸好不是綠帽子。」接下來身穿綠衣裳,頭戴花襆頭、月復中一肚皮非議的張煌被人安排到距離放置在桌子上的椅子上就坐,這就叫「高坐」。

「張大人請飲酒。」先是媒人,接下來是潛氏的姨母(原本應該是張煌的姨母,但張煌沒有親人)奉上水酒,張煌一一飲了,接下來是潛氏的嫡母,潛說友的正妻過來復請,張煌這才走下「高坐」走向潛氏所在的屋子,還沒等他進屋,親朋好友們就把從撕碎的彩帛像後世禮花彈一樣灑向張煌,這叫「利市繳門紅」。

等張煌剛坐下後,主持婚禮的禮官開始請兩位新人出房,張煌執槐簡,掛紅綠彩,綰「同心結」倒行;潛氏面向張煌,把「同心結」掛在手上,緩緩行走。這種被無數文學藝術樣式反復重復過的禮節,喚做「牽巾」。兩人來到堂前,張煌和潛氏並立,由潛說友夫婦用秤挑開「蓋頭」,露出女子的面容。看著那張略施粉黛,宜喜宜嗔的少女的臉,張煌心頭一時大震,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在這一世成親了,對象而且是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女。

「拜高祖。」在司儀的聲音中,張煌和潛氏向張氏的列祖列宗叩首著。「拜親戚!」張煌隨即向趙彬、李度等充當自己親戚的本千戶所的眾人致意著。「禮畢!」此刻潛氏再倒行手執「同心結」,牽引著張煌回房,進行下一步「交拜禮」。

「竊以滿堂歡洽,正鵲橋仙下降之辰;半夜樂濃,乃風流子佳期之夕。幾歲相思會,今日喜相逢。天仙子初下瑤台,虞美人乍歸香閣。訴衷情而款客,合歡帶以諧和。蘇幕遮中,象鴛鴦之交頸;綺羅香里,如魚水之同歡。系裙腰解而百媚生,點絳唇偎而千嬌集。款款抱柳腰輕細,時時看殢人嬌羞。既遂永同,惟宜歌長,壽樂是夜也。一派安公子,盡欲賀新郎。幸對帳前,敢呈拋撒。」禮官一面用盤盛金銀錢、雜果,在房中四處撒擲以示雙方好合、多子多孫,一面致著格式化的撒帳祝詞。

撒帳結束後,男左女右,剪下一綹頭發,綰在一起,為「合髻」。這是表示二性合一、生死相隨、患難與共、白頭偕老的信物。接著,儀官把兩盞酒用紅綠「同心結」綰住盞底,張煌和潛氏互飲,這叫「交杯酒」,也叫「合巹酒」。

「玉女朱唇飲數分,盞邊微見有壞痕。仙郎故意留殘酒,為惜馨香不忍吞。」在儀官的「合巹詩」中,張煌用手摘下潛氏頭上的花,潛氏用手解開張煌身上佩戴的綠拋紐,雙方再把酒杯扔到床下面,酒杯一仰一復,這就是大吉的征象,寄托著天翻地覆、陰陽和諧的意思。

原本接下來是應該張煌賦詩催妝,但考慮到張煌是亂世之中的武將,因此儀官心照不宣的跳過了這個環節直接進入「掩帳」,張煌和潛氏分別換妝,換好後,由禮官迎請至到中堂,對前來觀禮的親朋好友行參謝之禮。

「星流,國朝恩典,汝一日不可忘啊。」所來觀賀之人當中,張弘範的官最大,因此他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話的,當然,新婚大禮也沒有什麼可以多說的,只不過老生常談一些報效朝廷之類的,跟後世所謂在最高領袖像前表態沒有什麼兩樣。

「請大人放心。」張煌回應著。「張煌能有今日,大人抬舉之恩,永世不忘,張煌也無所能,只有一顆忠心,願為大人及大元皇帝陛下效犬馬之力。」

「看他得意的。」這次張弘範都來了,自是張家世軍的其他人也悉數到場,因此曾經跟張煌有過矛盾的張斌也不例外,只見他壓低了聲音,跟身邊的族兄小聲說著。「嬌妻美妾,百萬家財,這個襄陽子也配大人賞識。」一想到自己身為張弘範的親族才不過是個上千戶,而張煌這個降將居然跟自己的身份相差無幾,張斌就嫉妒萬分。「難道我張家無人了嘛。」

「老十七,不要胡說八道,」邊上的人一把掩住他的口鼻。「你懂什麼,現在南面的戰事未定,你我又是北人,不習南境水土,萬一萬歲要我等進軍南下,大人還需要張煌此輩效死呢。」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這才讓張斌有了醒悟。「且看他得意吧。」那位張斌的族兄,看著向賀喜人一一答禮的張煌冷笑著。「等到天下天下太平了,小小千戶又算得上什麼,到時候咱們再跟他慢慢算賬!」

對于這種暗流,沉浸在繁瑣的婚禮中的張煌自是不知道的,雖然進行到這一步,婚禮應該基本上就該結束了,但事實上整個步驟還沒有完成,還有第二天的「新婦拜堂」、女婿去女方家「拜門」,女家到婿家致酒作會的「暖女」、「洗頭」、「賀滿月會親」等等流程就不足一而論了。

「今天,我立一個規矩。」一夜合歡之後,張煌把自己的一妻三妾都招到一起早餐,吃了一半,張煌開口了。「阿秀是大房,但年幼沒有主持家務的經驗,所以家事主要還由鄭娥來打理,」這話是沖著潛秀的陪嫁婆子、女佣說的,十六歲的潛秀大家閨秀自是懵懵懂懂,所以她們雖有不滿但也無話可說。「但是阿秀掌管家法,即便是鄭娥觸犯了,也要受罰。」眾女自是又是一番點頭。「另外我要交代一句,現在天下尚未完全平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夫君我就要出征,而且就算天下平定了,我們也未必能留在南方,因此,錢塘的田土要想辦法慢慢的處理了,省得到時候措手不及。」鄭娥點頭稱是。「因此接下來要量入為出,家中不可過于奢華,以免遭外人所忌,徒生不測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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