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你做得很好。」張弘範坐在案幾後一面表寫著什麼,一面沖著堂下垂首而立的張煌如是說著。當然他這句話並不是沖著張煌呈上的那十萬貫金珠的供奉所言的,要知道關在攻克建康之後,伯顏大分南宋庫金,張弘範就獲得了超過三十萬貫的黃金、白銀、絹帛,而上虞、新昌、余姚、寧海、象山、天台、三門等地的征討軍送上來的財富比起張煌送來的也只多不少。不過,除了供奉給張弘範個人的金珠外,張煌還在諸暨一地籌措了整整一萬石的糧食供輸臨安市民及南征元軍所用,這才是張弘範夸獎的初衷。此外,張煌在諸暨軟硬兼施的手腕也讓張弘範眼前一亮,覺得張煌的確是個可塑之才。
「下官不敢受大人的夸贊。」張煌這話也沒有說錯,他有什麼能力,無非是比張弘範多知道些此後幾百年來歷朝歷代的漢奸們留下來的故事。「下官只是實心任事而已,若要說道真有些許功勞,也是大人抬舉的。」
「實心任事,說得好啊,要是南朝多是你這樣的人,我大元又怎麼能勢如破竹呢。」張弘範感慨了一句,放下手中的筆,在一旁的淨盆里洗了下手,又用手巾拭干,這才走到堂中沖著張煌問道。「星流,陛下已經下令讓我回大都獻俘報捷,我欲薦你至侍衛親軍任事,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張弘範所說的元廷侍衛親軍始建于世祖中統元年(公元1260年),是忽必烈仿照中原王朝禁軍制度組建的中央軍隊。第一個衛軍組織沿承金制,稱為武衛軍,兵員三萬人左右,士兵來源于中原各漢軍萬戶屬下的軍隊。至元元年(1264),武衛軍改名為侍衛親軍,分成左、右兩翼。到了至元八年,左、右翼侍衛親軍又改建為左、右、中三衛,軍力也隨即擴大到了六萬人以上。按照元廷的規定,充當侍衛親軍的必須是精銳士兵,因此侍衛親軍成為元軍新的中堅力量,取代了蒙古汗國時期怯薛作為全軍「大中軍」的軍事地位。甚至還有傳言說,漢兒不經歷侍衛親軍,就無法升任萬戶,當然這只是謠言,但從中也可以看出侍衛親軍現而今顯赫的地位。
「下官叩謝大人抬舉。」由忽必烈寵信的九拔都出面,事情難道還會有不諧的嗎?張煌急忙曲起一條腿半跪下來感謝著張弘範的賞識。「不過,若是大人允許,下官還是想跟在大人鞍前馬後效力。」不說不知道,一說就可以看得出張煌這個前世的小白領還是比較會來事的,這不,話鋒一轉居然是婉拒了張弘範的美意。當然張煌這話說得倒也婉轉,而且意思張弘範也能明白幾分,能跟著一個好上司絕對比有好履歷更重要些,這一點古今皆然的。「還望大人能夠成全張煌的一片心意。」
「哦?」張弘範深深地看了張煌一眼,隨即笑著搖了搖頭。「倘若你是我張家子弟,這個侍衛親軍我是一定要逼你進的,不過,」不過什麼,這話就不用說得太明白了,要是張煌知趣的話,一個頭磕下來,當場認個義父干爹,這是就成了一段佳話了,可惜張煌雖然有些小聰明、小能力,但畢竟沒有那麼無恥,而且說起來眼頭見識還缺了一點,這大好的機會就此輕易放過了。「星流,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對下官而言,能在大人麾下效命,勝似去侍衛親軍百倍。」張煌真的不想去大都任事,作為一個沒有根腳的新附軍的千戶,到充滿蒙古貴冑、漢軍精銳的侍衛親軍去熬資歷,受到的排擠可想而知,實在遠不如一個實權的地方千戶來得逍遙了。
「也罷。」既然張煌表現的這麼決絕,張弘範也不多說,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星流,今年二十六歲了吧,也該找房媳婦,為張家留一絲血脈了。」兩個張煌都不是初哥,一個在生死一線的襄陽攻防中只能在女營中釋放不安的壓力,一個在未來七、八次失敗的戀愛中也有過花好月圓的實踐,因此張弘範一說,張煌只是臉上稍稍露出了一絲尷尬而已。「那兩個諸暨來的侍女最多不過侍妾而已,我為你尋一房好妻室如何?」
「多謝大人為張煌作伐。」對此張煌不能再拒絕了,因此他再次沖著張弘範拜伏下來。「張煌感激不盡。」
「很好,」張弘範點點頭,回到案幾上找出一張片子,遞給張煌。「伯顏大人分給本官的幾位南朝宮娥,你先去挑一個吧。」推衣解食、賜之妻女本是上官籠絡下屬的好手段,張煌也不是張弘範部下中唯一得到這種賞賜的。「另外,前南朝平江知府潛說友(注︰關于潛說友的問題,潛氏子孫另有翻案的說法,本書以百度搜索為準,有問題找百度,與本書作者無關)前日拜謁本官,說起家事,有一女正在妙齡,想奉與本官,」說到這,張弘範自己先笑了起來,雖然對方是個無恥之徒,但卻是元朝統治江南必不可少的走狗,然而對方想和自己聯姻,張弘範還要考慮大都方面的觀感呢。「本官推卻了,不過,本官答應為其女尋一房好夫婿,你且去拜望一下這位潛大人吧。」張煌眉頭一皺,這幾乎就是諸暨那位王大人的翻版,然而他已經答應了張弘範,因此只好不情願的拿過那張名片。「對了,」看著張煌的樣子,張弘範又是一笑。「你順便告訴那位潛大人,本官已經拜奏朝廷,不日當有大命而來。」
辭謝了張弘範退下的張煌,先在張家親將的帶領下去了幾位宮娥的居處,南宋皇宮里的美女自然不是諸暨小縣城里幾位女婢可以比擬的,雖然出于對自己命運的擔心,一個個愁眉不展,然而還是掩蓋不住那份清秀和美麗。
「多謝張家哥哥帶路。」張煌掃了掃,春蘭秋菊各有所長,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于是往陪同的張府家將以及看守宮娥的嬤嬤手中各塞了一顆大珠之後隨手點了一位。「就是她吧,待我在城中備好宅院,就來接其府。」
「為何不選我。」正當張煌轉身欲走之時,突然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了出來,只見一個紅衣的宮娥挺身而出,看看相貌和其他幾人相比也並無出眾之處,也不知道她竟有如此的膽量。「我乃臨安良家子,入宮三載,自問女紅、膳食無一不精,將軍若不選我,當為之後悔。」
「鄭娥,休得胡言,將軍擇人乃是天意。」伺候這些宮娥的嬤嬤因為拿了價值上百貫的珠子因此生怕張煌不滿,急急忙忙開口阻擾著這位鄭姓女子繼續說下去。「再說,這次不中,下次其他將軍前來,你還有機會。」
「機會,還有多少機會,看看那些被韃子挑走的姊妹。」鄭娥的話顯然引起了在場宮娥的共鳴,沒錯,張煌有機會挑人,那些監視張弘範部的蒙古的、色目的各級達魯花赤們自然也不會例外,相比這些面目可憎的韃子,顯然張煌還算可以被接受的類型。「還請這位妹妹將這位將軍的機會讓與姐姐。」
「不要責她。」張煌阻止了舉手欲打的嬤嬤,又看了看剛才被他點名的那個兩眼含淚的宮娥,心中一動。「人的命運都是自己選的,若是你只是坐等,不願改變自己命運的話,機會就會從面前溜走,」丟下這句令人琢磨的話之後,張煌扭頭就走,臨到門口,回首一指。「還請嬤嬤給我改個人選,就是她了!」
也不管宮娥們事後會發生怎麼樣的沖突矛盾,張煌出了張府之後,就招來牙人,臨安這地方原來房價高昂,雖比不得未來一平方幾萬,但也算得上寸土寸金,不過,元軍進佔,城中大佬相繼逃亡,無主的大宅比比皆是,更不要說那些急于月兌手的小院落。所以,張煌只是付出了區區一千五百貫就得了一套四進的中等宅子。張煌接下來又通過牙人,找了八個僕佣,三男五女,稍作安排,一個家的雛形就出來了。再從軍營里把諸暨的兩女接出來,又折回張府把鄭娥接回家,原本沒有人氣的荒廢院子,頓時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當天晚上,張煌又把達魯花赤阿里赤刻、副千戶周概和總把趙彬以及李度在內的十二位百戶、副百戶給請了過來吃酒,正式宣布自己在臨安有了一個家。
「恭喜大哥了。」李度滿上酒端到張煌面前。「听說萬戶大人給大哥說了一門好親事,到時候大哥成親的時候可不要忘了再請我等兄弟吃酒啊,這杯酒,我先干為敬。」
「諸位兄弟也辛苦了。」張煌也端起一碗水酒。「不過,現在南方戰事未平,我千戶的駐所也暫時不能定下來,幾位兄弟還要再行忍耐,等天下平定,我等的駐地確認,就給為軍中兄弟們逐一成家了。」張煌掃了掃在座的眾人。「來,為了將來咱們的子孫滿園干一碗。」
「干!」除了那些戰爭狂人和一心想通過戰爭爬上去的野心家外,沒有人不想有個安定的生活,因此張煌的話讓在座的人都沖滿了憧憬,一時間這句「干」也說得氣沖斗牛。
喝的醉醺醺的張煌送走了所有人,歪歪扭扭的走到了後院,左瞅瞅,又瞧瞧,諸暨的二女住在西廂房,那個看上去有幾分潑辣的鄭娥住在東廂房,想了想,張煌的腳情不自禁的向東面走去,男人嘛,喜新不厭舊。
「開門!」張煌砸著門,不一會,已經睡下的鄭娥壓制著像小鹿一樣的心跳慢慢的打開了房門,門才開了一線,張煌一下子沖了進去,在鄭娥驚惶的叫聲中,張煌一把抱住了她,帶到新買的床鋪上。「小辣椒,爺倒要看看,你在床上是不是一樣的不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