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自打跟範文虎搭上了關系,張煌的好日子終于來了。不但本千戶的缺額被優先充實完整,而且範文虎還將來自湖廣永州和福建汀州的兩個下千戶調撥至張煌麾下,因此雖然張煌還沒有進步萬戶,但已經半只腳跨過門檻了。
「高大人、裘大人。」張煌置下酒席,宴請兩個千戶的兩位千戶和所有百戶,雖然彼此之間的語言交流還有些問題,但是張煌和張煌部下的熱情,顯然兩個千戶都感受得到。「現在我等可是一個鍋里燴飯了,接下來兩位可要多多幫襯。」
「大人說得客氣。」兩人對視一眼,借著張煌的光,他們的部署也被填補完整,而且軍械、食糧的配發和駐地的安排都遠好于其他千戶,心知肚明的兩個人,雖然還可能有些嫉妒和月復誹,但不能不承認跟著張煌還是有些前途的。「右丞大人將我和裘兄置于大人麾下,我等就是大人屬吏,大人可盡管調度,我等但無不從。」
「高大人所言極是。」一副黑瘦面貌的裘千仞只是汀州千戶所的副千戶,因為正千戶臨行前摔斷了腿,而本千戶的達魯花赤也因為是契丹人不在征召範圍之內,所以才不得已領兵前來慶元。「汀州千戶願隨大人共進退。」
「如此就多些二位大人了,」張煌笑著舉起酒杯。「來滿飲此杯。」等高天一、裘千仞和沈鴻一並飲過了,張煌站了起來,舉杯沖著下座的二十四位百戶、副百戶。「異域千里,大洋之外,我等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來,今日共飲一杯,日後生死相托。干!」面對或是有氣無力,或是聲調激昂的回應張煌笑了笑。「諸位,日本乃是武人當政之國,其國主幾若傀儡,而大權旁落于大將軍幕府,而大將軍幕府之中掌權者卻是執政北條氏。」張煌的國情介紹頓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連統兵的主帥都對日本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的時候,張煌通報的這些內容明顯讓眾人覺得自家這位領頭人的不同。「北條氏之下是謂御家人,其有力者為各地守臣,其普通者也為一方之土豪。而在于日本,地位之高低全賴武力之強弱,故上至執政下到普通御家人無一不精習無數。其以子弟為兵,同宗同姓同族,戰力不遜探馬赤軍精卒。」看著有些變色的眾人,張煌繼續著。「其國工匠善冶長刀,彼之刀類于前朝陌刀,劈砍尤為犀利,常有一刀可斷一人之身的稱一胴切,可一刀斷二人相疊之身的稱二胴切。」眾人倒吸一口冷氣。「諸位莫驚,其一、二胴刀乃系傳家之寶,一族軍中不過三五柄,而三胴切之上稱謂國寶,非大家族不得有。」眾人稍稍心安。「而且其國之軍乃是各家各族之兵聚集而成,所以擅于百人以下小戰而千人以上、萬人以上之戰就非其所長。」張煌進一步說著。「再加上其國缺鐵、缺馬,其一家之長才有盔甲、一族之長才有戰馬,再加上其國不善于制弓,凡二十步(注︰一步等于五尺約合1.65米)以外,弓矢無力,所以又可以說日軍擅于近戰不善于遠攻……」
「大人此言讓我等茅塞頓開。」直到張煌坐倒位子上,所有人還在靜靜消化張煌剛才的言論,又過了良久,回過神來的高天一這才抱拳真心實意的向張煌說道。「若是下官能在日本僥幸活下來,當謝大人提點之功。」
「兩位大人,閑話就不說了,」張煌擺擺手。「知之易,如何應對難,接下來如何揚長避短就有賴兩位大人、伯鴦兄和趙彈壓多多操心了。」張煌要維持和範文虎的關系自然不能留在定海駐地,因此接下來的事就必須依靠沈鴻和趙彬,而多掌握兩個下千戶對于張煌自己的計劃也就多幾分成功的把握。「此外,還要想辦法和水軍的兄弟們多多溝通,讓下面的弟兄有機會上船到外海去感受一下風浪,否則,到了日本,我們也都成了一灘軟泥了。」
且不說心中咧的三千戶很快投入到令其他移駐慶元的各路新附軍看不懂的艱苦操訓中,至元十八年(公元1281年)正月,忽必烈在大都召集兩路征東軍統帥會議,並任命宿將阿刺罕為中書左丞、日本行省右丞相統率南、北兩路軍。這次御前會議還確定,兩路軍各自擇日出發,于六月十五日至壹岐島會師。同時,忽必烈命令各船攜帶農具,以備佔領九州後做囤田之用。由此可知,忽必烈征服日本之心甚堅,並作了長期征戰的打算。
五月三日,元軍東路征日軍進攻對馬島的世界村(上島佐賀浦)、大明浦,守島日軍奮勇抵抗,但因重寡懸殊,全部戰死。元軍佔領對馬島後,不顧忽必烈的指示,大肆殺掠。五月二十六日,東路大軍進入壹歧島。
「右丞,皇上的意思可是要我們在此等待南路軍的。」元軍佔領壹歧島後,理應按忽必烈在軍議會上的指示,在此等待江南軍,可是忻都自恃有上次征東戰爭的經驗,且兵力多于上次,恐怕江南軍搶佔首功,準備搶先向博多灣出擊。「若是因為我等的行動導致征東失敗,回國之後,如何面對皇上的雷霆震怒。」
「等範文虎這個慫貨嘛?」忻都根本看不上這個面對蒙古軍屢戰屢敗的南宋降將,這也沒錯,蒙古人向來尊敬的英雄,而不是只會投降、只會屠殺自己人的懦夫。「洪大人,上次不過是因為台風咱們才不得已撤出日本的。」忻都的話顛倒了事實,事實台風是發生在撤軍之時,不過對此洪茶丘卻無言以對,因為欺瞞忽必烈,他也有份參與的,自是不能站出去揭露什麼了。「我就不信,我們會打不過這些連仗都不會打的倭奴。」忻都看著搖頭的洪茶丘。「好了,洪大人,皇上面前,我自會擔待的。」
「右丞的決心已下,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既然忻都已經大包大攬的他也不好跟這個蒙古貴冑硬頂,但是為了確保勝利,他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彌補方案。「是不是派出小隊襲擾日本沿海,阻斷日軍增援大宰府。」
「也好。」忻都並不是听不進建議的人,久經戰陣的他當然明白,洪茶丘的建議是有可取之處的。「就請洪大人安排一下吧。」說完這句,忻都一**坐倒了中間的案幾後面。「傳我的將令,大隊即日向博多灣進發!」
六月六日,東路軍艦隊出現在博多灣附近海面。與此同時,元軍的另一只小型艦隊出現在了長門海域,而元軍進攻長門的消息,立刻震驚了鐮倉幕府和京都。民心不穩,輿論驚慌,以致市中無米,民有饑色。謠言一個接著一個地傳來︰「元軍佔領九州、元軍已從東海、北海入侵等等」。京都朝廷的公卿大臣尤為恐慌,在朝議中甚至有人主張迅速將朝廷遷往關東,招募武士浪人守衛京都等。後宇多天皇親臨神宮祈禱七晝夜,龜山上皇在清水神社祈禱,又派人去伊勢神宮祝詞︰願以身代國難。各王公大臣紛紛向寺、社獻幣、寫經、誦經。
北九州鎮西守護所得知元軍進攻對馬、隱歧後,在鎮西奉行少貳藤原經資率領下的守護部隊立即進入沿海石壩陣地,嚴陣以待。總指揮仍為前次抵御元軍進攻的藤原經資,大友賴泰作副手,在他們領導下,有藤原領導的「三前二島(注︰築前、豐前、肥前、壹崎島、對馬島)」的御家人武士部隊、大友統率的豐後武士部隊、築後守護北條宗政、肥後守護安達成宗的、以及島津久經所率領的薩摩、大隅、日向三地的守護武士部隊。參加第一線的戰斗人員大約有四萬余人,連藤原經資的父親、八十四歲的入道覺惠都積極地參戰。此外,四國和中國地方部分御家人和武士,參加了九州的戰爭,宇都宮貞綱率領約六萬中國地方的武士部隊,作為增援軍在必要時將前往築前。
元軍艦隊駛進博多灣才發覺,沿海灘頭築有石壩,登陸戰的實施困難很大。忻都派出小股部隊,偵察終日,始知志賀島和能古島防御薄弱,未築石壩,遂命令艦隊靠近志賀島下錨。元軍第一次攻入博多灣,是以突然襲擊而得手的,第二次攻入偵察終日未能登陸,為日軍防御贏得了整整一天時間,已不再是突襲而是強攻了。
六月六日夜幕降臨時,熟習近海作戰的松浦黨御家人草野次郎經永,率少數部下分乘兩小舟偷襲元軍,是、縱火焚船,乘元軍慌亂之際斬首二十一級。這一果敢行動引誘其他武士效法,偷襲元軍徹夜不斷。元軍為預防偷襲,將大船調于外圍,日本船小難以正面沖擊。偷襲者至,元軍以石、矢投射,日本武士的小船非碎即穿,損失逐漸增加。日軍統帥藤原經資下令,若無命令不準進行偷襲。
七日晨,由洪茶丘所率元軍登陸佔領志賀島,與元海軍形成犄角之勢,擴大了佔領區。在博多灣的南側,有一條狹長的半島,在半島的西北角,隔著一泓碧水,竦峙著一座小山那便是志賀島。八日和九日,元日兩軍的陸戰,就集中于這個狹長的島嶼之上。志賀島在海潮退時,露出海灘直通陸地,元軍試圖從海灘突破,進攻博多守軍後路。因此殺爭奪戰相當激烈。戰斗越來越激烈,高麗軍也投入了這場爭奪戰。日軍副指揮大友賴泰之子大友貞親親率日軍突入,擊退元軍和高麗軍,恰遇洪茶丘。幸虧王姓萬戶長率軍搶救,戰退日軍,洪茶丘方免于難。九日,日軍又發起進攻。在這狹長的灘頭陣地,元軍不能發揮其所長,恰好適應了日本武士一人一騎的戰斗方式,因而元軍傷亡很大,戰斗進行到六月十三日,元軍未能前進一步。這時正值六月(公歷7月)盛夏,長期船上生活和戰斗,蔬菜、飲水供應困難,疫病不斷發生,病死者已達三千余人。
元軍處境不妙,搶佔博多灣的計劃已難以實現。因此,忻都等決定,于六月十五日率軍撤離了志賀島,重新駛向壹歧島,與南路軍會師後再行進軍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