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鼐,這是我們看到的第幾個被小鬼子放棄的莊園了。」隨著張煌調整了對日作戰的模式,新征東軍已經開始進入治安戰的狀態,除了親衛部隊以外,所有的元軍都輪流開赴肥前、築前、豐前、築後、肥後、薩摩各地清剿,以期最大程度的獲取人口、糧食以及其他資源和財富。不過,由于新征東軍的力量還是有限,因此大量的小名主拋棄家園紛紛向元軍尚且不能抵達的大隅、日向、豐後逃去。而剩下無路可逃的農人也往往遁入深山,因此張煌的謀劃一開始就受到了不少的挫折。
「回大人的話,這已經是一路上遇到的第十七個類似的莊子了。」千戶伍陽把手中的鐵槍支在地上,從身邊的護衛手里接過一葫蘆清水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口,這才出言回應著。「而且看樣子走得還很整齊,除了帶不走的田地以外幾乎能用的都給帶走了。」
「這幫小鬼子是逃不遠的,」湯的目光透過群山的遮蔽死死的盯住某處目標。「肯定是在山里的某處地方。」肥前不等同于九州的其他地方,隨著築前、築後的平原被元軍佔據,隨著有明海、八代海被元軍控制,肥前已經完全陷入了與日本其他地區失去聯系的境地,因此日本人除了往渺無人煙的深山中跑沒有第二條路。「咱們也不能空著手回去。」話雖如此,但進入危機四伏的重山並不是一個好主意。「走,讓兄弟們順著本明川再往里走走,湯老子就不信了,一路上就走得這麼干淨。」
「李大人、崔大人。」張煌的目光掠過一隊正在驅使著倭奴勞作的麗軍,看到揮舞著皮鞭和大棒將拖後的倭奴趕回隊列,張煌的嘴角就情不自禁的帶上一絲詭秘的笑容。棒子就是棒子,給他們的一點蠅頭小利驅使他們成為為虎作倀的僕從軍對于他們還是很適合的。想到這,忍住心頭一點不屑的張煌回首看著身後亦步亦趨的兩名麗軍高層。「行省分配給麗軍的安置土地都劃分好了嘛?」
「回稟參政大人,已經全部安置好了。」雖然冬季的到來使耕耘變得不可能起來,但隨著包括海東、築後、遠賀三處縣域的劃定,五千余麗軍也先後以屯的形式和元軍的民屯參雜的安置在了一起,再加上分配給他們的倭女,一個個家庭已經悄然成型,只要新征東軍一直保持對日軍的壓制,也許再過上幾年,這些開始漢化的麗人也就會牢牢的扎根在九州和同樣受惠的元軍一樣不願再回到故鄉了。
「是不是覺得行省這麼安置會分了你們手中的權?」張煌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現在麗軍各屯也施行和行省統一的制度,屯內的自治也許會受到落地的百戶、牌子頭的控制,但屯以上的鄉、縣兩級政權卻是牢牢的控制在行省下派的各級主官手中,不但原本的麗軍千戶、萬戶無法插手,就連李、崔二人也根本無法過問。
「下官等到沒有什麼,就是還請大人對麗軍的屯戶一視同仁。」其實李雄還好,八千八百多麗軍,除開加入水軍的一千多和現在分散屯駐下去五千多,還有兩千余人在他麾下效命,再加上張煌派給他指揮的一千多元軍,雖然有時還要听听元軍副萬戶的意見,但至少他還保留著下萬戶的統兵權。然而崔平就不一樣了,雖說也同為參議,但行省的政務他根本無法插手,除了能指揮身邊的幾十號人外最多也就是為李雄所部的糧草問題跟戶部周意、曹敏互相扯皮而已,所以這回答就顯得有些生硬了。
「崔大人,你在分配麗軍田土的工作上是有功勞的,本官可是看在眼里的。」張煌聞弦歌而知雅意,于是向二人解釋著。「而且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今後就無所事事了。」張煌走了兩步,組織了下語言。「麗軍懂得漢語的還不多,日後行省的政令的下達,人丁繁衍之後相關的政務,崔大人還是要負起相當大的責任的。」張煌並不是畫大餅,事情當然是預則立不預則廢的。「而且崔大人、李大人,你們以為回到高麗跟留在日本有什麼區別嘛?」
兩個人頓時一愣,是的,回到高麗自己這個張煌委任的參議也好、宣慰副使也好就都是一張廢紙,掌握高麗政權的王氏宮廷和其他高門顯貴絕不會讓李、崔這兩個或是下民小戶或是遠支庶親來跟他們分庭抗禮的。大丈夫一日不可無權,嘗到過權力甜頭的兩人又怎麼可能回去過下品小官的日子。再說了,他們麾下的麗軍又有多少是無田的佃戶被本主塞進來替代自己子孫從役的,要讓他們放棄到手的土地和十分輕薄的稅賦回去過豬狗不如的生活,這又怎麼可能呢?一時間兩個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索。
張煌也不逼他們立刻回答,只是興致勃勃的看著倭奴們氣喘吁吁的搬運著條石、巨木等材料一路向北行去。趁著冬季日軍不可能出兵的機會,三處縣城要開始興建了,當然這三座城池並非單純的縣治所在,同時還要兼顧開拓的橋頭堡和對抗日軍反撲的第一線陣地的作用,因此堅固利于堅守將是它們的第一要求。
「想明白了嘛?」張煌看了一會,再度回頭對著兩人。「沒關系,沒有想明白就繼續想,若是想明白了就直接來跟本官說一聲,本官一視同仁,會安排水軍方面想辦法把你們的家人都接到九州來的,若是還能把族人或是鄰人來引來日本屯墾,本官還有重賞。」咋听張煌此言,兩人一臉的古怪。「沒錯,本官的心思你們猜的都不錯,日本好啊,千里大海相隔,只要能封鎖住了,割據一方也不是不可能的。」
听到張煌如此暴露自己的野心,李雄和崔平大吃一驚,隨即兩人的眼楮俱是一亮,從龍的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尤其是在人主還是潛龍的時候就能跟隨在一旁,怕是日後無論如何都逃不了開國功臣的一份。
一想到這,兩個人的眼光就更加炙熱了。
「明白就好,」張煌了然的笑了笑。「不過,現在還不行,咱們手上的實力就是這麼一點,控制整個九州還有困難,所以暫時還必須借助了大都的這塊招牌。」張煌遙指遠處隱約的青山。「只要咱們穩扎穩打,這如畫江山遲早會徹底掌握在你我的手中。」
「臣下等不敢。」兩個人對視一眼,驚喜中透著一絲擔憂,張煌的最後一句雖然說得好听,但兩人又怎麼敢與之比肩,因此急急忙忙跪倒在地的兩人向張煌行著叩見主人的大禮,顯然此刻他們已經有了自己明確的定位。
「沒有想到居然是你們兩個先跟本官定下君臣之份。」張煌這句半真半假的話讓兩人又驚又喜,驚的是擔心張煌是不是還沒有力量掌握全軍,喜的是作為頭一個徹底拜伏在張煌腳下的臣子,他們必然在得到最大的一份獎勵。「很好,不過記住了,此時還不到火候,在人前人後還是稱呼本官參政大人為好。」
「是!」兩個人立刻應了一聲,隨後在張煌的示意下爬了起來,其間李雄的眼珠一轉,向張煌獻媚道。「參政大人,既然我軍現在缺少人口、兵丁,下官願冒死折回朝鮮為大人獲取麗人,充實九州戶籍。」
「下官也願意返回高麗,為大人求取壯士開拓九州。」慢了一步的崔平也立刻表著忠心。
「不用急在一時。」關于麗人跟漢民之間的平衡張煌還是掌握的,不過此時也不可傷了兩人的熱忱。「現在關鍵還是船少。」這一點李、崔二人也相當無言,雖然新征東軍的造船作坊已經建設完畢,然而新近砍伐的木材卻要經過幾年的干燥,因此也一時無力制造遠航的海舟,至于高麗更是因為元廷的嚴令而管制五百石以上的海舟生產銷售,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大陸獲得一定的海船進而為糾正輸運人口等所需物資。「等水軍楊副都元帥的人從大元把船弄回來,咱們再慢慢的著手不急。」
張煌這邊即便是心急火燎也只能先按捺下來,但在隔海相望的本州島上,由于十余萬大軍被殲滅而引發的混亂卻沒有停息的趨勢。各種勢力蠢蠢欲動著,而幕府的種種做法更是加劇了這種的敵對情緒。
「鷹司大人,幕府為了籌措抗擊元寇的恩賞和預防元寇登陸九州的經費,不但削減因為九州戰敗而元氣大傷的西國、近畿御家人的領地,而且把腦筋動到了宮方和我等公卿的頭上,」就連原本免稅的後深草院領有全國一百八十處御所、長講堂領、播磨國衙領和熱田神宮的領地;龜山院領有二百三十處御所以及八條院領;大宮院自己則領有龜山殿、淨金剛院和宗像社的領地現在都被幕府統統要繳納一筆所謂的抗元稅,更不要藤原等清華、羽林等公卿的家的領地了,這麼一來幕府跟公家的關系就迅速惡化。「長此以往下去,恐怕連我等的宗祀和朝廷的典儀都無法維系了。」
「是啊,是啊,元寇的危險近在咫尺,幕府也是沒有辦法啊。」年輕的左大臣又是搖頭又是晃腦,一點沒有五攝家嫡流應有的樣子。
「要是僅僅是這個也就就算了,大不了大家苦熬一陣子,等將元寇驅離九州再說。可是現在幕府居然把元寇的條件推給朝廷答復,這可是要讓朝廷替幕府擔上這個出賣神國的罪名啊。」花山院忠高也是清華家的出身跟鷹司家更是一樣是藤原北家的一脈,彼此的關系還算密切。「鷹司大人,天下亂局已生,朝廷和公家今日將如何,大人不可不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