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左衛門高佐苦著臉的坐在哨樓里看著遠處的海水,說來他的發跡史也很離奇,自從他強暴了青山家的姬君後他就走了好運。一開始他拖著心如死灰的少婦準備向北投靠宇都宮貞綱的十幾萬大軍,結果走到半路上就听說宇都宮部灰飛煙滅的消息,嚇得他急忙掉頭南下。隨後在逃難的路上,他憑著青山家的武士名頭,不但搶奪了一匹劣馬,而且還忽悠了幾個想趁著大亂擠進武士行列的農人成為自己的僕役。在亂世中,強大的武力自然吸引更多的人投靠,自打青山高佐小隊伍成形之後,在南下逃難途中又陸陸續續不少農人家庭和單個的浪人加入了他的團隊,于是雪球越滾越大,等進了薩摩時他手下已經有了近百人和四五名侍者。因此他立刻被因為兩次討伐元寇慘敗而元氣大傷的島津家吸收為了自家郎黨,並且很快就受封了薩摩河邊郡川內川吉松莊莊頭一職完成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飛躍,並因為莊頭的職務獲得了一百二十貫的土地。當然作為回報,劫後余生的青山家必須承擔防止元寇入侵的兵役。所以此刻他才重新出現在了八代海邊的出水郡長島的一處名為 漉浦的砦中。
「大人,似乎有條元寇的船向岸邊靠來了。」彌八郎是青山高佐在路上撿的浪人之一,由于相比那些冒充浪人的農兵具有一定的武藝基礎,所以被高山左衛門視作心月復而委以了隊長的職務,統率現今青山家出陣的全部五名地侍以及從島津家其他領地來的老弱病殘。
「元寇的船?」青山左衛門跳了起來,當初桃川一戰的血腥至今還在他腦海中飄蕩,再加上十余萬的宇都宮大軍也在元寇面前覆亡,因此在他的思想中元寇就等于無敵,若不是長島四面環海無路可逃,他就差一點轉身就跑了。「你看清楚了嘛?」
「看清楚了,不過不像是元寇的兵馬,倒像以前常來日本做生意的海商。」彌八郎當初投靠青山高佐的時候也曾吹噓自己走南闖北見識頗多,因此對于他的判斷,高山左衛門第一時間選擇了相信,當然若是不信也沒有辦法,由于兵力上的捉襟見肘,島津家長島上不過四處山砦三十幾個武士和地侍,根本就不是元軍的對手。
「搏了。」青山左衛門權衡再三,終于決定行險一搏,他立刻把所有人都叫了過來,說是說所有人,其實連同他自己在內也不過九個人。「元寇有條海船好像要靠岸,」話一出口,青山左衛門就又氣又羞,別看除了青山家以外參陣的幾名薩摩武士老的老、小的小,但是一听說元寇來臨一個個都是視死如歸的樣子,倒是青山家那幾個浪人和農兵提拔的壯年地侍臉上露著一臉的恐懼。青山左衛門高佐狠狠的瞪了他們一樣,但此時不是發作的時候,只听他繼續著。「不過觀察下來不像已經在九州島上的元寇,倒有些像是從大陸來探訪元寇下落的海商。」此言一出,青山家的幾名地侍的臉立刻陰轉多雲了。「但不管是不是在九州元寇,所有的元寇都是我們的敵人,」包括彌八郎在內的所有人都拼命的點頭。「既然是敵人,那就一定要徹底消滅他們,現在我命令漥田大人,」高佐一指那個白發蒼蒼的老武士。「請你想辦法把元寇引上岸來,其余人埋伏好,我們一舉消滅這幫元寇。」
「東主,朝廷剛剛征日慘敗,這個時候咱們卻往日本行船是不是太過冒險了?」看著出現在眼前的陸地,林少埔有些擔心的看著身邊那個外形渾圓的胖子。「萬一日人將咱們當成了朝廷的探子,咱們可就冤枉了。」
「剛剛打完仗才好呢。」被林少埔稱為東主的胖子卻笑嘻嘻的回應著。「現在日本肯定缺少咱們的香藥、銅錢、白紙、經書、銅鏡、瓷器、漆器,而江南和月復里也絕對缺少日本的倭刀、東珠、折扇等貨品,這一來一回,至少就是七八倍的利在里面,」此時的人們肯定不知道日後有個馬克思曾經說過當利潤達到百分之三百的時候,資本敢于踐踏人世間一切法律,但顯然這個胖子的實踐已經走在了前面。「林先生,這個先手要是落到別人的手里,我的廣懋老記可就要一步落後,步步落後了。」胖子看著依然愁眉苦臉的林某人笑了笑,他當然明白對方在擔心什麼。「放心好了,我可是跟日本人有多年的關系,有熟人在這邊的。再說了,」胖沖著在不遠處護衛的子彪形大漢努努嘴。「武蕭(注︰書友小不點8提供)可是把好手,等閑十來人近不了身,有這位大高手在,日本人就休想佔了便宜。」
「東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林少埔無奈的看著對方,對方早就一意孤行了,自己算是搭上賊船了。「不過,這里是日本嘛?怎麼看上去連人影都沒有一個。」
「是日本沒錯,但是日本的哪個地方還吃不準。」胖東主捋捋短須如此判定著。「真是該死的大風,若是沒有那股大風,咱們也該直接開赴津坊的。」一句話泄露了天機,事實上當時早有海商打通了去日本的商路,若是元廷能把事情做得仔細一點,也用不著屢次派人英撞博多灣的銅牆鐵壁。「現在,得派幾個人上岸探探位置。」
「看,那邊有個日本老頭。」正在說著,突然有水手叫了起來,幾人放眼望去,在蜿蜒的山丘上有一個蒼白的頭發在此起彼伏的行進著。
「快,快派人上岸。」胖東主一聲令下,水手拋下一只船上備用的小舟,幾名水手和通譯翻著繩索下了小船,小舟飛快的劃向了海邊,不一會就靠上了海灘,幾個人匆匆向海灘遠處走去,過了好一會才看見那個最初看見的老頭在幾個人的陪同下坐上小船。
「東主,那日本老頭說了,這里是叫長島,離開津坊還有一天的水程,不過這段水路有很多的暗礁,若是沒有人引水的話,恐怕不太好走。」剛剛翻上船的通譯忙不迭的向胖東主匯報著。「老頭說他可以幫忙帶路,不過,今天走不了,得明天一早走。」
「為什麼?」胖東主才說完了這一句,就看見那個老頭慢慢騰騰的順著下垂的繩索爬了上來,剛剛走到他身邊的武蕭眼神一凝,一步邁到了胖東主的身前。「怎麼啦武當家的,這個日本老頭有問題?」
「是個會家子。」武藤是益都路人,說話言簡意賅,但這句肯定的話還是讓胖東主一呆。
「尊敬的大人,小人是不遠處山田莊的地侍。」通譯翻譯著日本人的話。「老了,跟大人打不了仗了,但年貢卻少不了,听說這位大人願意給三千錢宋錢讓小人領到津坊去,這下可解決小人大問題了。」通譯的話讓胖東主笑了起來,對方自承是個落魄的老武士,顯然是沒有隱瞞自己,于是他讓通譯問對方為什麼今天不能走,老武士回答著。「今天要回去說一聲,不要讓家里人擔心了,而現在這個時辰行船,到了晚間就無法再走了,不如明天一早出發,申時就能到津坊了。」
「那北面的仗?」林少埔不放心,趁機刺問了一句。
「老爺們打仗都還沒有回來呢,所以我還不知道北面打仗的情況,」老武士繼續回答著。「這次倒是沾了幾位的光,能到津坊,那邊消息來得快,也許就能比周邊幾個莊子里的人更早的知道北面的事情了。
「還不知道,還沒回來?」雖然老武士說得還像這麼回事,但這個答案總讓林少埔有些不安,已經小半年,居然還不知道北面的情況,難道這里閉塞的真這麼厲害嘛?他剛想向東主進言,卻看到胖東主掏出一把散錢來塞到對方手中,對方如獲至寶的拼命沖著自己這邊頻頻點頭哈腰,這疑問說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胖東主笑嘻嘻的命令著身邊的人送日本武士回家,當然一方面是控制日本人不向外界傳遞消息,另一方面也是采買一些酒菜之類的東西,從江南行船二十余日,很不容易到了日本,不讓水手兄弟們好好吃上一頓,簡直有些不盡人情了。然而看著重新陪著老武士上岸的幾名水手,林少埔的不安更加強烈了。
夜色漸漸籠罩天宇了,停泊在 漉浦的海船上的水手們已經逐次入睡了,但幾名很日本人一起去的水手遲遲沒有回來,不安的林少埔勸著自己,也許路太遠,要到明早才能回來。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微薄的海霧開始彌散在空中了。此時停在岸上的小船慢慢的向海船漂了過來。小舟上,幾名日本人手心捏著汗,不過最壞的事沒有發生,只有最簡單警戒的海船上的水手們以為是自己的同伴們終于趕了回來,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警報。很快小舟靠上了海船,順著海船丟下的繩索,日本人開始慢慢的向上爬了過去。
「馬小九,你怎麼吃醉了,原本的大嗓門呢。」上面的水手笑罵著,卻不知道死神已經靠近了,正當他發現不對的時候,一支白羽箭已經在近距離釘住了他的喉頸。
「殺!」悄悄模上海船的日本人推開艙門,大叫著向船艙里殺了過去,喊殺聲立刻驚醒了船內的水手和武蕭等幾個護衛,但是睡眼朦朧的水手們又怎麼是早有準備的日本人的對手,再加上鋒利的倭刀在狹小的船艙內比水手們用的長武器更方便,因此水手們吃了大虧。
「去死,」倒是武蕭倒是表現了他的能力,一連斬殺了幾名看上去像少年模樣的倭人。「啊!」突然又是一支箭釘在了他的手腕上,手中的九環刀一下子墜了下來,這時候,他才發現射箭的就是白日見過的那個日本老武士。「去死。」武蕭忍住痛從懷里掏出一把飛鏢,用尚屬完好的左手撒了出去,趁著日軍一陣混亂,武蕭一腳踹開船樓上的艙門,星光透了進來,日本人的身影也看得清清楚楚了。「日本人不多,兄弟們給我殺呀!」
「大人,我們該逃了。」躲在後面的彌八郎小聲跟高山左衛門嘀咕著。「元寇人多勢眾,咱們已經有那幾顆元寇的首級了,夠向上面交代了。」
「還有兩個本家的侍者在里面呢。」畢竟侍者代表著青山家的實力,青山左衛門可不願意輕易放棄了。
「本家實力削弱了,正好要求退轉回去休整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青山高佐立刻回應道。「走,快回小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