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張煌的確不擔心受封後的貴族們可能的謀反,且不說現在東華的人口不足,封爵們拿到手的土地沒有辦法開發,就算日後人丁滋長了,最多不過一縣(伯爵領)的貴族們又能擁有多少私兵來動搖張煌的統治呢?
而且張煌的確是給了封爵們相當的權利,但是封爵們應該承擔的義務張煌卻沒有說,所以只要張煌願意,到時候命令封爵們必須在公國首府居住或是子弟們到了年齡必須進入公國統一管理的貴族學堂學習等一系列手段使出來,管保這些封爵們成了無根之木、離水之魚。
不過眼下的張煌是不會對這些行省、公國的重臣們明說自己的圖謀的,畢竟無法開發這些半荒廢土地的他還需要這些未來封爵們使出渾身解數把家族和同鄉拉來開發九州,這也是所謂的一石二鳥之計吧。
「取地圖來,」看著沉思不語的幾位預定了子爵的參議們,張煌大聲命令著,政事堂門下的書吏們急忙取出公國現在疆域的簡易地圖,雖然是簡易地圖,但由于使用了大宰府和各國國衙內藏地圖的參照,因此相對還是比較詳細的。「記錄,賜裘卿松浦川畔各色水田三千畝、各色旱田四千畝、山林二萬畝。」
不是五屯之地嘛?怎麼一下子有變成了合計二萬七千畝,這可是比五屯之地的最低標準足足多了一倍多了,重臣的眼光一下子又集中到了張煌的臉上。
「孤知道眾卿是暫時是沒有足夠的人力開發領地的,因此特意用倍數的山林換取水旱各色田畝。」張煌解釋著,雖然眼前看起來裘千仞沒有吃虧,但是長遠來說,似乎這個替換並不合算。「裘卿啊,山林可是個寶啊,別的不說,這山中大木,可是水軍的必須,而山林的飛禽走獸和珍菇以及果品都是好東西的,孤且不說卿佔了便宜,不過卿當為孤的難處考慮一二才是。」
「臣明白主上的難處。」張煌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裘千仞當然心領神會,沒錯,為了吸引移民,上好的水田和相對高產的旱田自然是要用來招攬公國的未來的,而現在為張煌分憂,將來張煌自然會記得的。「臣願意接受松浦川畔的領地。」
「好,裘卿的家人已經接來了吧,除了妻、子之外還有幾位本家兄弟吧,」張煌拍了拍裘千仞的肩笑問著,裘千仞也點頭稱是,于是張煌沖著學士命令著。「讓周意立刻和海東州劃出裘卿的封地,裘卿的兄弟可以一起去看看,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的,也好當場提出來。」裘千仞唯唯諾諾的退在一旁,張煌又把目光轉向了另一位參議謝綱。「謝卿的領地在小城之西,」張煌在地圖上的某處一點。「水田三千畝,旱田三千畝,山林二萬一千畝。」謝綱的領地相比裘千仞的還有所不如,其中些微的差別也顯示出誰是政事堂的第一人。「汪卿的領地在望海縣。」望海縣是三縣升格為州之後的第一個縣,不過除了望海城外的幾個鄉屯以外,一切還是空白的。「桃川上游水田二千畝,旱田四千畝,山林二萬畝。」張煌又點了一處。「高卿授遠賀田川水田二千畝,旱田四千畝,山林二萬畝。」
看著其他幾人都拿到了自己的領地,崔平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焦慮,他是麗人,原本就在政事堂中的地位最低,再加上之前的權力常常到手就不翼而飛了,因此患得患失也是正常的。不過,他卻不知道張煌把他放在政事堂並不單單他是麗人的代表,能安撫佔未來公國內六千多麗人屯戶的原因。
「崔卿,你領築後朝倉水田二千五百畝,旱田兩千五百畝,山林二萬畝。」崔平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沖著張煌就欲跪拜叩謝,是的,雖然他的領地最小,然而卻是築後的心月復之地,安全系數卻是五位參議中最高的一個。「起來,」張煌轉出幾案之後,扶住崔平。「孤說過,公國的封爵,非大議不拜,卿不必如此多禮。」一邊托著崔平,一邊張煌沖著幾人進一步的說明著。「孤以為,非但受爵者可以贊名不拜,所有功民也有見官不拜的權利。」
「主上,如此的話,豈不是秩序大亂。」剛剛得到張煌授予的封地,謝綱自然不願意掃了張煌的興致,因此這番話說得小心翼翼的。「官府既無威嚴,又如何能威懾等下愚民呢?」
「何為威嚴,難道搗頭如蒜就是威嚴嗎?」張煌示意幾人坐好,他卻在案幾前邊跺步邊回答著。「官府之威壓不在于官吏,而在于官府本身象征的律法。」
這話要是在國內,必然引起大的混亂,要知道,儒家攻擊法家並獲得最高的學術地位甚至干預到人倫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了,哪個統治者敢說自己是重法輕儒一準會引發統治危機的。不過,幸好這是在九州,張煌絕大多數的屬下又都是丘八,軍中首倡紀律,而即便有不滿者,也是受益的一方,自然不會和張煌過于頂牛的。
「只要律法公正,自然無人敢質疑官府的威嚴,而一旦律法偏頗,就算嚴格施行所謂的禮制,恐怕積怨在身的民眾,遲早也會起來反叛的。」張煌面向眾人大聲說著靈魂中對法、權的認識。「因此,孤要確保律法的公正,制定的公正,施行的公正,孤還要設立議郎制度。」
所謂議郎乃是官名,是屬于郎官的一種。秦代開設設置,西漢沿其制度隸屬于光祿勛,秩為比六百石,與中郎相同,地位要高于侍郎、郎中。議郎的主要是為顧問應對,毋須輪流當值,充當守衛門戶等工作。但秦漢的議郎和張煌所說的議郎制度是一回事嗎?眾人的頭都有些發昏了。
「是的,議郎制度。」張煌又肯定的說了一句。「今後當選的議郎有權議論公國律法、詔令之得失。」自以為是的某些人頓時神色一松,他們還以為這是唐代門下省的復活呢。「議郎將從不擔任官制的封爵、功民以退職的官吏、顯爵中選出,一任三年,當選之後,每年入海東三個月議政。非經議郎會議多數批準,不得頒布新的律法、修改舊的律法,而遭到議郎多次抨擊的詔令,孤可以考慮禁止執行。」張煌還沒說,一旦收回頒布的詔令,誰來承擔責任,饒是這樣,在場的五位參議的眉頭已經糾結起來,顯然,他們也感受到了壓力。「議郎還可以彈劾執宰以下各級官吏。」
「主上,不可。」汪涵大叫了一聲站了起來。「主上,我軍在九州立足未穩,要是真的此刻施行議郎制度,這,這海東三州就要亂了。」
「亂?不見得吧,此事自古未有,又有誰保證一定會亂。」張煌嘴上不客氣,但手上的動作卻是示意汪涵坐下,他完全明白這些人擔心什麼,然而他執行議會制度的決心已下,家天下固然可以保證一時的集權,然而最終會禁錮時代的發展,不過,出于某些考慮,他完全贊同汪涵暫時不實行議郎制度的建議。「當然,汪卿且放心,孤也不會利令智昏的現在就操切起來,一切等公國徹底消除了九州的隱患再說。」
「主上的意思臣下都明白了,」一句話,張煌是要提升所謂功民的政治地位,對此謝綱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畢竟這些老兄弟也都為了新征東流過血立過功,雖然張煌在永業田的分賜上已經給過了他們一定補償,但是再多一點示好,也是張煌安撫軍心的一種手段,謝綱斷不會在這個方面上跟張煌唱反調的。「不過,主上曾經說過受爵者見官不拜,如今連功民都見官不拜了,是不是對于顯爵來說有些不公平。」
「這倒是提醒了孤。」顯爵可晉升封爵的必要途徑,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順利晉升封爵的,因此吧不能傳承子孫的顯爵就顯得尷尬了,張煌沖著謝綱點點頭,顯然對他的提醒表示欣慰。「受封顯爵的,授免半數田賦。」這只是其一。「功民、顯爵同行,顯爵為先,官吏與顯爵同行,騎都尉越從五品者先行,輕車都尉、護軍都尉越正五品先行。」這是其二。「顯爵者可以蔭一子入國子監進學。」
免除半數田賦,由于張煌嚴禁土地兼並和私墾山林,因此名義上這個恩惠不小,但事實上對未來公國的經濟上的影響卻沒有多少。同行、先行,這更是從社會心理學上的激勵手段。至于蔭一子入學,張煌的本意並不是國子監而是所謂的貴族學院,因此也不會對官員的選任有什麼沖擊。不過,在場的執宰們卻很滿意,認為拉開了人們的地位尊卑。
「有功民,那還有不是功民吧。」崔平眼珠一轉,突然找出了張煌話里的漏洞。
「崔卿說的不錯,」張煌馬上回應著。「還有庶民。」張煌舉例著。「譬如從大陸來的新移民,他們只是坐享其成,憑什麼給他們功民的地位,又譬如釋放的倭奴,他們又有什麼資格稱為功民。」西園靜仁爭取到給他的同胞一線生機,然而張煌並不給西園靜仁太多的度牒,因此僥幸進入寺院的倭奴也最多能或得庶民的權利。「當然,庶民也是可以轉為功民的,只要新來的庶民按時交納稅賦,一待繳滿一定的年額,也就自動轉為了功民。」幾位大臣頻頻點頭,張煌還是考慮的極其周到的。「此外,還有罪民,無論封爵、顯爵、功民、庶民,只要觸犯了律法,就是要承擔罪責,即為罪民。除了十惡不赦以外,罪民服完應得判罰之後,自動變為庶民,要想回到功民的行列,那就只有從軍,或是慢慢的納稅熬年資了。」
「那功民跟庶民的區別?」
「只有功民才能當官,只有功民之後才能進學。」功民可以見官不拜,庶民卻不可以,功民可以有政治權利,庶民卻沒有,以此來看,顯然還是很能激勵人們向前走的。
「主上早有丘壑,臣等不如啊!」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兼任撫軍司郎中的高天一立刻心悅誠服的稱頌著,因為要想短時間成為功民,就只有從軍一途,如此一來,未來的公**還會缺少兵力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