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件武器。」藤芳指著眼前的一具小型石炮向張煌解說著,此時他的身邊除了張煌以外還有兼任撫軍司郎中的參議高天一、員外郎董岳、水軍司的郎中程唐、員外郎何春華以及大都督府的三位僉事和三位同僉在內的十余人,至于輪值的參議謝綱和其他幾名參議,不好意思,軍事機密,就適當限制知情的人員了。
「興師動眾從海東跑來就看個石炮嘛?」楊伯玉有些悻悻的低聲跟身邊的趙彬交流著,石炮並不是什麼新鮮的東西,水軍方面就有三架擱在大型海舟上,不過總體來說並不好用,因此他頗是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
「是啊,要是能仿制出回回炮也就算了。」趙彬也想起了當年在襄陽听到、見到的駭人利器,巨大的石彈、超遠的射程以及由此而來的巨大的破壞力、殺傷力,與之相比起來,眼前的這個小型石炮的確有些小兒科的意思。「就這東西,還要瑞之兄從寧州(注︰即築後州)趕來卻是有些不值當了。」
兩個人在那邊竊竊私語著,藤芳卻毫無知覺的向幾人繼續介紹著。「這是根據主上的建議造出的小型石炮,」這個石炮主要由一根長達一丈五尺的粗實青竹構成主體,竹鞘處連著著一個巨大的兜狀物,兜狀物用厚達十余層的棉布縫合足以承受將五十斤上下的石塊而不致破裂。青竹穿過位于其總長三分之一處的兩根用于固定位置的實心橫木後斜指向天。青竹的尾部被緊緊釘合在一塊密實的木樁之內。木樁上刻出深淺不一的凹痕,其中一道凹痕內系著一道十幾股獸筋組成的彈索。彈索的另一頭連在石炮的底座上,一看就讓人了然它至少能吃上百石的份量。「接下來,臣就為主上和幾位大人演示一下。」
石炮很快被拖了出來,幾十個工匠先是用木楔將石炮固定在地面上,隨後用力的拉動大兜兩邊垂下的繩索。在吱吱呀呀的彈索的吃力聲中,竹鞘部分被拉向了地面。這個時候工匠抱來一塊大石放進大兜,說時遲,那時快,兩邊的工匠齊齊放手,一瞬間,獸筋帶來的扭力迫使竹鞘回到最初的位置,而帶著大兜上的石塊也隨之飛了出去。
「乖乖,比七捎炮打的都遠」這下輪到楊伯玉和趙彬大吃一驚了,要知道大宋官定的《武經總要》中記載最強大的七捎炮,需要二百五十個人拉繩子,性能卻最多只是把不到百斤的石頭拋到一百步之外的地方。
「這個石炮最多能打多遠,最多能吃多少的份量。」張煌模了模下巴上的短須如是問道。
「最多能裝一百斤的石彈」藤芳指著布兜回答著。「如果還能在軟布兜上釘上皮子,那麼可能吃更多的力。」藤芳的話並不能讓張煌滿意,要知道回回炮發生的那可是二三百斤以上的巨石,當年一擊摧垮樊城城樓的巨石更是不下五百斤的重量。「像剛才一樣二十斤的石彈,最遠可以打二百五十步,若是百斤的石彈,目下最遠可以打到一百八十步。」
距離倒是不短,但是彈道過于彎曲,其實並不適合于水軍使用,但是楊伯玉卻顧不得了,誰讓這個石炮夠小呢,哪怕是三百石的輕快船上也能有足夠的空間在甲板上安上一具,更不要說大型海舟上可以安裝更多了。「眼下,兵工處的產量是多少,水軍至少要一百具。」
「只要能解決獸筋的來源,那麼一個月至少能生產十具。」這是一個保守的數字,其實整個設計和生產並不具有很高的難度,只要人手夠得上,獸筋能足夠供應,那麼一天一具也並非不可能的事,但關鍵就在獸筋上。既要滿足各軍新制長弓的生產,又要應用于新型石炮,僅憑九州現在的獸筋供應,恐怕難度還是有一點的。
「楊卿這個急不來的。」張煌看著雙眼露著祈求神色的楊伯玉,展顏一笑。「先看看兵工處的另一個新東西,至于石炮嘛,等一會再說。」
還有新東西?在場的人顯得有些興奮,只見還是剛才的動作,石炮又被拉了起來,不過這次放在兜里的不是石頭,而是一個瓦罐。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藤芳這邊在搞什麼鬼,只見藤芳從陶罐里掏出引信,用火折子點燃了,三步並作兩步的逃回張煌他們的所在地,這個時候,兩邊的工匠再次放手,激飛的瓦罐風馳電掣的在空中疾行了片刻,瞬間炸裂開來。巨大的爆炸帶來的沖擊波,拂動著幾人的衣襟。看著火流星一樣熊熊燃燒的瓦罐,這些公國的高官們一個個瞠目結舌著。
「這是,這是火藥嘛?」宋代是中國火藥發展的里程碑式的時代,各種火藥武器已經初露端倪,不過,比起眼前的爆炸,顯然那些火藥武器顯得格外的原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威力。」
「再試一次。」張煌命令著,這一次對準的是一片豎起十余個草靶的空地。又是一聲爆炸,張煌帶著他的文臣武將們走到草靶當中,絕大多數的草靶安然無恙,只有少數在爆炸威力籠罩範圍內的草靶被瓦罐的碎片給切割的支離破碎。
「有幾個問題,」張煌並沒有被火藥武器的威力給迷惑,這也是很正常的,誰讓關于黑火藥的合理配比就是他從小白領張煌的記憶中調出來的呢,而且和小白領張煌的記憶中那些飛天入地下海的巨大武器相比,這次劃時代的爆炸不過是大號的炮仗而已,又怎麼能讓張煌就此滿足了呢。「第一,石炮的射程能不能控制。」
「能。」藤芳立刻回答著。「青竹尾部包著的木樁上的刻度就是控制距離的。」
雖然還不能準確的控制到十步以內的精度,然而這些刻度卻可以讓石炮在二百五十步到一百五十步內調節,以達到大致控制距離的要求。
「第二個問題,我看兩邊的操炮手必須要做到整齊劃一,否則就有可能導致發射後的石彈、陶彈偏斜。」張煌觀察的很仔細,第三次發射的時候就是一側的工匠松手慢了一步,才導致陶彈偏離了預定的落點。
「這個問題臣和兵工處已經考慮過了,可以解決的。」只要把兩邊動手,改為一面操作,那麼這個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而進行這樣的改動,其實也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
「第三個問題,陶彈的引信你們能準確的控制燃燒時間嘛?」張煌雙眼緊盯著藤芳。「孤的意思是每一段的引信燃燒時間,你們有確切的記錄嘛?」藤芳有些不解,有必要這麼細致嘛?看出他的疑惑,張煌解釋著。「引信制作的時候可以留長一點,但是在戰場上用的時候說不定要截短,那麼到時候該如何判定截斷到什麼程度呢?總不見得發出去後就在自己的頭頂上炸開吧,也不見得都投到地上裂開來還不炸吧。」
「臣明白了,臣這就想辦法搞清楚引信燃燒的時間。」當然這也只是一個大致時間,畢竟東海乃至整個世界都還沒有進入工業化生產階段,在純手工的情況下,工匠個人的習慣和技法將決定不同批次引信燃燒的時間值。
「還有,」張煌又帶了一句。「孤建議你們把石彈全部打磨成圓形,這樣就能比較準確的控制石彈的發射距離。」張煌沒有辦法解說什麼是阻力,什麼又是彈道計算,這些都必須在數學極其發達的情況下才能實現的東西,現在是根本不用想的,更何況小白領張煌的數學也早就還給老師了,一切只能等待公國穩定之後再說了。「再有一點,關于火藥作坊,一定要保密。」這可是張煌現階段唯一可以和元帝國抗衡的利器了,雖說飛天孔明燈對元軍也有威懾的可能,但是張煌卻不願意將希望全部放在對方的迷信之上。「硝石、硫磺、木炭各組也要分開,只有到了混合這一部才能放到一切,還要杜絕明火,小心儲藏,孤就不一一說了。」藤芳當下唯唯諾諾的點頭稱是,張煌的目光又掃到了作出一副火燒火燎架勢的楊伯玉。「藤卿,兵工處先給水軍生產十架,給三大營也生產十架。」看到臉色露著喜色的一干將領,張煌想了想。「水營的名號暫時不用改了,三大營可以改為掌故火器操訓的神機營,掌故騎射的射柳營和掌故步軍戰訓的陷陣營。」
「臣等遵旨。」也虧得都是草創,一切還有更改的余地,否則可就要難煞下面文書管理的這批人了。
「高卿,你也看到了,」張煌把目光轉向兼任撫軍司郎中的高天一。「現在公國所缺的物資又多了一項,職方房那邊可是要多加一番心力了。」
「臣一定叮囑職方房加緊從日本、大元和高麗收集公國所缺的各項物資。」高天一馬上點頭回應,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有多麼重大,無論銅鐵、獸筋還是人口什麼的,都是眼前這小小公國存續下去的關鍵中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