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東海元年的國際形勢對剛剛成立的小小公國來說還是非常有利的,忽必烈雖然依舊沒有徹底打消對日本的進攻圖謀,然而其南線深陷佔城和安南戰場而難以自拔,因此只能繼續對日本實行窺視政策。而日本南北朝的對立也方興未艾,雙方雖然在春耕季節保持了一定的克制,但是隨著夏季的來臨,新的戰火也在逐步升級。
四月末,幕府調集常陸、下野、武藏、下總、安房、信濃、駿河等國御家人六萬人號稱二十萬大軍迤邐西行。五月末幕府大軍進入美濃,然而卻在不破關前為新近倒向南朝的近江土豪佐佐木氏的庶流京極氏的八百軍勢所阻,大軍頓兵于險道之前進退兩難,不得已之下,主力掉頭南下,進入伊勢,企圖壓制傾向于南朝的伊勢神宮勢力並繞道伊賀進入近畿。
此時,南朝近畿的主力分別自大和和丹波夾攻大和,六波羅府窮于應對,被迫從攝津、播磨、和泉等地撤回幕府軍主力,雙方在山城、河內等地展開了一系列的交戰。在四國,與東海方面最終達成豐後事件的賠償協議的伊予朝廷把滿腔的怒火都發泄到了阿波守護荒木義泰的頭上,六月初,南朝軍在赤石合戰和觀音山合戰中兩度擊敗幕府軍,迫使荒木義泰逃亡紀伊,至此南朝在四國地區獲得了絕對的優勢。
而在山**,除了因為大內氏游移不定而繼續保持暫時穩定的防長兩國以外,安芸重新落到了支持南朝的武田氏的手中,不過由于幕府軍撤出時效仿入寇防長的東海軍的作法,強擄二萬安芸百姓填補防長的人力損失,因此武田氏也暫時未能達成得隴望蜀的企圖。至于山**,幕府軍依舊在石見、伯耆、因幡、丹後繼續和南朝軍開戰,雖然總體上出于被壓制的狀態,但是南朝軍也一時無力徹底消滅幕府軍。
當然日本的內戰愈激烈對于咫尺之遙的東海來說就愈安全,這不,經過幾個月的搬遷和跋涉,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鄉的玖珠郡的百姓和土豪們帶著患得患失的心情,終于來到了東海的心髒。看著這些大禮向自己參拜的日本人,張煌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今日之後,爾等也是東海一員了,根據東海的律法,封爵和功民見官不拜,因此今後就不用叩拜了。」張煌的話自然有通譯解說給下面的日本人听,至于懂得漢語的宗休此刻卻陷入了懊悔之中,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新主子並非是強盛的元帝國,而是一群同樣自立的叛逆,然而已經上了賊船不能回頭了,在場的日本人也只能將錯就錯著成為了東海的臣屬。「孤是說話算數的,答應的土地也會一一分給諸位。」說話間,張煌從案幾後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這群跪拜的日本人面前,拔出儀劍,擱在清源近安的脖項旁。「孤賜卿清源男爵的封號,再賜卿原姓,此後卿就名原近安。」
听著通譯的話,近安再次叩拜著,這個時候禮賓司的一名正九品宣使捧來服冠和版籍,近安在另一名宣使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接過托盤,根據雙方事先的約定,他將獲得一片大約三千畝的山林、二千畝的旱田以及一千畝的水田。山林姑且不計,三千畝的水旱田根據現在公國最低的一戶五十畝的授田規模,近安可以在跟來的玖珠郡地侍、百姓之中招募六十戶的庶民封臣,當然他可以多招募一些男女百姓作為原家的僕役,但是每個丁男僕役每年十文的口賦支出接下來就要財力不彰的原家來承擔了。
「主上,臣下已經是個廢人了,」通過通譯之口,近安向張煌請求著。「臣下希望,能將清源男爵的爵位立刻轉給臣下的長子近平。」
「不行,」張煌斷然否決著,看著臉色一僵的近安,張煌解說著。「按照公國律法,非功民不得授爵,襲爵,因此只有卿之子成為功民之後才能轉移爵位。」東海的法律跟當前的日本習慣法有很大的不同,日本現行的習慣法雖然也是長子繼承家業,然而庶子卻可以通過分家得到一部分家產,也正是因為這個才不斷產生新的分家和新的氏。「卿初來乍到,不明白公國的律法,孤不怪你,但是日後再不能鬧笑話了。」
「臣下明白。」近安當然知道張煌是在敲打自己,因此他只是淡淡應承著。「但臣下尚不明白該如何讓臣之子立刻成為功民。」
「從軍服役,只要五年役滿,卿之子就可以成為功民了。」張煌掃了一眼丁宇軒,顯然對這位禮賓司的員外郎沒有介紹清楚一切有些不滿。「另外,根據公國的律法,軍功授土,即便家中沒有土地可以傳與子嗣,只要在五年軍役服滿之後,繼續在軍中效力五年,那麼就能憑著戰功升遷且獲得應有的土地授予。」
「那是否可以對所有的地侍和土豪一視同仁。」宗休插了一句嘴,不過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因為要讓身為武者的各家地侍、土豪放下刀劍成為純粹耕作的庶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當然一視同仁。」東海軍的軍力不足,張煌早就把主意打到了這伙日本人的頭上,正所謂以夷制夷,一想到由日本人組成的偽軍去打日本人,張煌就有些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但是既入我軍,就要遵從我軍號令,若是不服抗令,自有軍紀懲罰。」
「臣下等明白。」近安點點頭。「如此臣下的三個兒子還請主上收入軍中效命。」
「此事卿自去向撫軍司呈報,」張煌擺擺手。「孤是不管的,好了,此事回頭再議吧。」張煌的目光轉向宗休邊上的那人。「這是宗休和尚的兄長野上久隆吧。」久隆趴在那應了一聲,于是張煌把劍平移了過去。「孤賜你野上男爵的封號,再賜你葉姓,今後就叫葉久隆吧。」葉久隆再度叩謝後接過宣使遞上來的托盤站到了一邊。「森氏不知好歹,抗拒大軍,闔族一律貶為奴隸。」有賞有罰才能威懾人心,但是答應賜予的張煌並不打算收回。「原本給森氏的領地,孤就賜予宗休大師吧,孤再授予宗休大師宇(肥後)州僧正一職。」
「宗休叩謝主上大恩,還請主上收回所賜寺領。」宗休倒很明白事理,他知道自己接受了這塊不小的土地對自己非福實禍,不過又不能過于刺激了張煌,因此他叩首懇求著。「宗休也不是無欲無求之人,祈請主上以此寺領之地作價,為宗休在宇州建一處廟宇佛堂,也好讓宗休弘揚所信奉之法相宗。」
「和尚倒是好算計,」現在西園靜仁的禪宗在盛(海東)州、寧(築後)州擁有六座大小寺院佛堂,受到不少的漢、麗信徒禮拜,而宗休則聰明的領會到了張煌任命其為宇州僧正的用意,進而以退為進希望在宇州獲得法相宗廣泛傳播的機會。「也罷,孤會命人在金比羅山下為和尚起一座大廟的,」張煌阻止了對方的再一次叩拜。「和尚且起,日後和尚只拜佛主,凡人也不就不用下跪了。」宗休站了起來,張煌還有些意猶未盡。「寺領還是要的,寺廟不能單純靠信眾的香油錢過活,孤賜和尚山林二千畝,日後收留寺奴之後,可以開墾自食。」
宗休躬身謝過,如此一來,場上跪著的只有一萬田的女主人和她身邊四處好奇的打量著一切的四郎吉法師。
「妙秀夫人,」張煌示意對方抬起頭來,對于這個豐腴的女人,張煌倒是露出了一絲的好奇,這倒不是因為對方的美貌,而是因為對方為了子女的未來拼搏的勇氣。「孤授卿為相良鄉君,賜一萬田氏為田姓,待四郎成年之後再行加封子爵之位。」
妙秀夫人一愣,她沒有想到居然輪到自己的時候居然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她期期艾艾的問道。「主上,那一萬田家,不,田家的領地?」
「孤準備把宇州川北縣原肥後山鹿郡高取山、彥岳之南的岩野川河谷賜予田家。」張煌對此倒也不刁難。「不過幾位卿家請注意了。」雖說田家是按一鄉十屯的規格授予子爵領的,但是田家的領地不若公國的其他幾位子爵領地一樣日後還有擴大的機會,因此只有三萬畝山林、水旱田畝各一萬的田家也最多留下四百戶庶民封臣,斷不能將原來玖珠郡一千四百多戶五千余名百姓統統置于庶民封臣的地位。「庶民封臣的戶口只能由一成年丁男和一成年丁女帶若干未成年的子嗣構成,若是一戶有兩名成年丁男,那就必須分戶,而有兩名成年丁女的,必須立刻出嫁一人,若有敢隱匿戶籍、私墾山林荒田者,律法無情。」
「那不知道多余的百姓如何處置?」妙秀夫人嫵媚的瞟了張煌一眼,差一點讓張煌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而她的問題看起來是為民著想,但歸根結底無非是為了引起張煌的注意。
「放心,孤不會把他們貶做倭奴的。」張煌失笑著,看起來東海真正是惡名遠揚了。「他們沒有反抗,自然是順民,而順民可以享受庶民的待遇,孤也會授予他們的田土,只要按照公國的律法來,日後也能功德圓滿獲得功民的地位。」
「主上大恩,臣下替玖珠郡的百姓謝過主上了。」被分散安置的幾名新領主面面相覷了一番,最終由宗休開頭,再次向張煌拜謝著。
「謝就不用了,還是早些各自安置吧,人,孤可以讓你們先挑,但是律法和漢語你們等學起來。」張煌轉回案幾之後,坐定。「此外,孤再卿等在海東城外的宅邸一棟,每年東西啊兩季,卿等必須回到海東居住,對了相良鄉君,五郎吉法師,孤很喜歡,就先留在海東吧。」
「這?」妙秀夫人大驚,然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又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