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地方啊,出家之人正是應該為出世之人,如此山清水秀之所正是精研佛法之處,不愧是西園靜仁大師所選的本堂所在啊……」張煌意有所值的感嘆的了一聲。
所謂本堂是指根據公國管理宗教事務的相關律法中規定的最高一級的寺院,是所有在東海合法傳教的教派的最高大本營,每宗每派在全東海範圍內只準擁有一處。同時根據公國的律法,本堂可以擁有不超過三十名擁有度牒的僧人、五十名持戒的沙彌和不超過百人的供養寺奴以及不超過五千畝山林的寺產。
至于為什麼寺院的寺產是山林而不是授予屯戶的水旱耕地,則是出于張煌對不事生產的宗教人士的某種某名的厭惡,因此公國律法中明文規定所有的寺廟庵堂都只準建設在山嶺地帶以免侵佔公國寶貴的耕地,以至于所有的寺院只能依靠那些由官屬倭奴解放後被寺院收留的供養寺奴在寺院領有的山林中開闢產量微薄的山田和信眾的供奉清貧度日。
除了本堂以外,各個合法傳教的宗教流派在州的一級可以設立一個擁有不超過二十名擁有度牒的僧人、三十名持戒沙彌和不超過五十人的供養寺奴以及不超過一千五百畝山林寺產的下院。而下院也可以在每個縣各建立一個擁有不超過五名合法僧人、十名沙彌、二十名寺奴和三百畝山林的小廟。至于有封爵或富庶功民在自己領地里建立的家庵則至多擁有一到兩名僧眾和一到兩名沙彌,寺產也只能依靠建庵者的私人供奉。
「主上說得好,昔日我走游日本,舉目望去富庶如東大寺、西大寺的和尚腦滿腸肥,貧瘠如荒村野廟的僧眾瘦骨嶙峋,」西園靜仁望著廟前的潺潺溪水,思緒有些飄遠。「腦滿腸肥者只思在公卿和武士之間專營,瘦骨嶙峋者大多又四方化緣只求溫飽,的確沒有多少人鑽研佛法,探究佛理。反觀東海,現而今,法有明文,廟有恆產,雖不足錦衣玉食,但溫飽無虞,又遠離俗世,近乎忘塵,也能讓人靜心禮佛。」
「大師是有大智慧的,古佛青燈,幽思靜參。」張煌對西園靜仁的表白卻頗不以為然,現在是末法時代,就是僧人也未必能安于清貧,眼下雖然因為公國初肇,萬類更新,看不出什麼,但是日後必然有人不安于位的,這一點官場是如此,宗教界也是如此。「所以公國才明令除了家庵以外的寺院不得一次接受價值一貫以上的財物,不準用金銀銅鐵鑄造佛像,以免絕了眾生平等之意,長了僧眾驕奢婬逸之念。」
「主上,這話卻是說錯了。」西園靜仁露出一絲理解的笑容,他明白張煌並非不了解禪宗的真意,而是特意要求自己和自己的門人不要過多的介入世俗干擾公國的行政,但是他理解歸理解,但真要讓他放棄了禪宗入世的修行方法卻是不可能的,于是他特意解說著。「和尚是禪宗,而且是北禪六祖慧能頓悟之流,而非神秀漸悟之派,所以和尚的子弟依舊會行走天下,靜思是了解不了佛祖的真意的。」
「孤一直認為在出世入世上,禪宗的選擇就不比得圓海大師的律宗、宗休大師的天台宗了。」張煌點點頭,明白無誤的向靜仁傳遞著自己的不同意見,當然由于靜仁對東海國的建立是有功功勛的,張煌也不至于馬上卸磨殺驢。「當然,法無定法,雖然大道歸一,但是探索的過程不一定要一樣,對了,大僧正,听說在宇州的下院似乎有些不順當?」
「主上說的是,本宗在宇州的下院因為缺少必要的資金而停建了。」由于公國明令禁止用國帑公款來修建寺院,因此所有的寺院除了本堂可以得到一次破例的補助由公國營建處所屬的官奴們幫助建設以外,其余的下院、小廟都要依靠香油錢和化緣的所得來建造,再加上東海各地的財力困頓的新移民較多,因此募捐的工作極難展開。而且由于西園靜仁只是丁、盛兩州的大僧正,對宇州、寧州和南州的影響力有限,因此在南方遇到困境也屬正常。「估計還要有一段時間才能重新開建佛殿。」
「宗休大師也在叫財力不足,」當然除了財力不足還有合格的僧人的數量不足,不過對于各個宗派來說,先把下院和廟建起來,缺少的僧人隨著時間終究和填滿的。「寧州和南州也是一樣,所以說大師這邊也能緩一緩的就先緩一緩吧。」
西園靜仁還能說什麼,他的禪宗已經算擴展的速度較快了,在丁、盛兩州不但下院就連縣級小廟也建了幾處。而反觀宗休和圓海,根本只是利用規則建了本堂,三州的下院連一處都沒有,這個時候自己伸手過界,的確要引得兩人不滿的。
「另外關于禮賓司佛道科關于佛經的修訂和出家人遵守的僧律的制定以及授予度牒的考核,貴宗還要派人多多與禮賓司方面溝通啊。」張煌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在天台宗和律宗都無法抽出足夠的人手的情況下,讓禪宗參與佛道科的工作,實際上就是給了西園靜仁擴大禪宗在東海影響的機會。
「和尚這就安排門下擇日進入海東城。」果然西園靜仁毫不猶豫的垂首答應下來,正說著,突然大雄寶殿里傳來隱隱的梵唱和磬鼓的聲響。「主上,看來夫人的參拜已經結束了。」呼應著西園靜仁的話,張煌隱隱約約看見幾個婦人的身影從佛殿里走了出來。「接下來是不是用過素齋之後再回公府呢。」
「不必了,和尚這邊也不富裕,這麼些人一頓吃下來估計要把存糧都吃光了。」張煌婉拒著。「離開海東也不遠,趕回去,一樣吃可以吃素瞻禮。」說著,張煌快步走下山道,走向佛殿的方向,一邊走,一邊對亦步亦趨的西園靜仁笑道。「孤不能知法犯法,所以香油錢一次也只能進奉九百九十九錢,所以說,這個就不能讓大師吃虧了。」
「主上說笑了。」西園靜仁突然想起什麼。「主上,前次倭國皇姬殿下來和尚的小廟進香,自嘆芳華老去,頗有遁入空門終生事佛的打算。」
「這件事只是個笑話。」張煌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西園靜仁的話,日本皇姬是十五歲渡海來到東海的,三年多一點的時間不過是十八歲的芳齡,雖然在同時代的日本這個年齡早就應該做了母親,但即便如此又怎麼了,十八歲也不過是青春年華,怨怨哀哀的說什麼芳華老去,無非是向借西園靜仁向自己傳達點什麼,看起來還是自己給她們的自由太多了,多得讓她們有時間來搞些小陰謀。「大師的話已經傳到了,該如何處置不是她們可以決定的。」
西園靜仁面色一滯,雖然作為有德高僧的他很快調節了心情,重新保持了沉穩莊重的表情,但是接下來這段時間內他再也沒有機會向張煌重新說出替皇姬求情的話。
「佛也拜了,香和鮮花也供奉了,香油錢也捐了,這下世尊總能保佑你肚里的孩兒了吧。」張煌回到本堂的時候,潛氏等女已經坐上了車輦,看著掀開車窗簾的妻子,張煌凍結的面容重新露出了笑意,他當然明白有過一次生產經歷的潛氏不是為了肚中孩子的安全,而是為了祈求佛陀保佑賜給她一個可以繼承張煌事業的男孩。
「公爺!」對于丈夫的調笑,潛氏露出一絲嗔羞,女人烏黑的眸子一轉,隨後反擊著。「公爺怎麼還不去看看鄭家姊姊和布由夫人,剛剛她們可是有些身子不適啊。」
「哦?」張煌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子孫滿堂倒是件好事情,多謝夫人吉言,多謝神佛保佑。」小白領張煌自是不信佛的,但是既然穿越都能發生,神佛也未必不會存在,因此張煌一向對僧人沒有太多的好感,對于神佛倒是不敢不尊敬。「若是屆時能一舉三男,孤可以舍一子禮敬三寶。」
「公爺!」潛氏乍一听吃了一驚,隨後她立刻明白了張煌這番話的用意,張煌這是為了打消自己對未來兒子繼承權的擔憂,這才安排一名庶子出家的,明白了這一點潛氏的眼中頓時充滿了晶瑩的閃光。「公爺不要,姊姊妹妹們也會擔心自己的孩兒的。」
「你呀!」張煌伸手替潛氏拉好車簾。「心總是那麼軟,孤也不知道前生修了什麼才有你這麼好的妻子,放心,即便是一舉三男,也不見得立刻就舍于寺院的,不到十五歲,孤是不會拆散他們母子的。」
「公爺笑話我。」隔著車簾張煌可以想象潛氏正在做著小兒女的樣子。
「怎麼會呢。」張煌從身邊的內衛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走吧,回程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路,大清早出來就沒有吃過飯,你和鄭夫人、布由姬都不是一個人,到時候餓壞了孤可心疼都來不及呢……」
「主上!」張煌陪著潛氏的車旁剛剛出了寺廟,突然一騎從遠處絕塵而來,來到近前,騎士翻身下馬。「主上,職方房急報,元軍在安南大敗,唆都、李恆等元帥戰死,安南已經收復了全部失地。」
最近在自己看軍閥,準備把人物和脈絡重新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