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風之後 正文 165.墟日

作者 ︰ caler

夏稅繳納之後東海各地的墟集開始活躍了起來,北方已經承平六年,南方也已經承平三年,不少老功民的和族婆娘已經為他們生下二、三個崽子,在這種情況下,鄉村經濟的發展也隨之重新活躍了起來……三圃法的實施讓更多的經濟作物出現在了市面上,而商禁的馳廢在讓權貴之家的大商業發展的同時也讓民間的小本經營的活力得到釋放。

「新織的麻布二十文錢一匹。」比起縣城里大店鋪中銷售的昂貴的棉布和絲綢,農家自產的麻布顯然更加的價格低廉適于新移民的生活水平。

「新鮮的菜油,自家產的菜油,八文錢一斤,零栲也可。」

「梨子,水淋淋的梨子,便宜賣了。」

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別看是只是一個鄉的墟集,但二十屯(注︰最標準的一個東海鄉級行政區應該擁有十五到二十五個民屯),但四面八方集中過來的人數已經讓小小的市場人滿為患,更不要趁機耍弄幾下拳腳博取幾文額外收入的小戲班子以及站在那誦經化緣的僧人,一切的一切顯得份外的生計勃勃。

「主上,此地墟集的稅吏尋來了。」由殿前司都指揮使改稱殿前都班直的前長水軍都指揮使嚴應芬悄聲的向張煌報告著,而坐在這間簡陋的茶寮里的張煌的身邊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切的正是被稱為李院的十四歲小女孩。

「讓他過來吧。」張煌沖著李氏看了一眼,小女孩會意的從邊上的板凳上挪到張煌的懷里,看到這一幕的嚴應芬不禁低下了頭,而邊上一同喝茶的鄉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雖然張煌的年紀可以看做是李氏的父親,然而李氏的打扮卻是已婚女子,而已婚如此光明正大的親昵的除了自己的良人恐怕父親都不能,但即便是夫妻這種程度親昵卻不是這些鄉人們所能接受的,因此他們一個個指指點點的直到看見本地最有權勢的小吏恭謹的出現在張煌的面前,這才不知所以的壓低了聲音。

「坐,不必緊張。」話雖如此,但是面對公國的最高統治者,稅吏的動作怎麼看怎麼像一個機關傀儡。「莫要笑,」張煌輕輕的在李氏的小**上打了一下,隨即沖著侍立在身邊的嚴應芬點點頭,一杯水就放在了稅吏的面前。「丁行走,本縣共有此類的墟集幾處啊。」

「本縣大小九鄉一城(注︰東海每縣分別轄十到二十鄉,只有極少數才低于十鄉),共有類似的墟集十二處,」丁姓稅吏低著頭拘謹的回應著。「每十五日有一個墟日,彼此墟日錯開,因此幾乎每日都有墟集開放,若是臨時想采買些什麼,只要多走幾步,大多可以買到的,不必專門到縣城內購買。」

「十五日便有一墟?」張煌點點頭,看起來這位正九品小吏雖然有些緊張但是回答還是很有條理的。「那每次墟日都是如此人滿為患嘛?」

「這倒不是,平日人數不足今日的三成。」張煌一愣,正待詢問為什麼,丁行走已經把答案公布了出來。「前幾日州里的分審院就已經在本鄉放告,既定今日在本集審案,因此各屯的百姓,甚至其他鄉的百姓都趕來觀看,所以人就多了不少。」

「哦!」張煌這才明白,東海的審理體系分為四級,第一是各縣、鄉的巡檢司對小偷小模進行的推事審判,一般普通的是打幾鞭子,嚴重一點的是判服幾日苦役。而推事審判之上是各州分審院的巡回法庭,主要審理民事和財產糾紛,嚴重一點的刑事案件和民事、財產案件的二審在各州的分審院的本堂舉行,最後大闢、流放等最高一級案件的定奪以及民事、財產案件的終審在大審院進行,至于對于各級官吏的審判則同樣系有大審院來包辦。「看起來,百姓們雖然五谷豐登但是未免閑暇過于無事了。」張煌感嘆著,不過他的感嘆不要說丁行走不明白,就連嚴應芬也听不懂。「那每次墟日,你能收多少稅?,今日往來人口是平時的三倍,稅賦是否也能收到三倍呢?」

「屯民的貨物量少價低,大多的時候也未必能夠成交。」丁行走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張煌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因此多的時候不過三五百文,少的時候最多四、五十文。又如今日,臣下估算約可以收到八百文」

「八百文,這還不到三倍。」張煌似乎有些失望。「丁行走,孤固然不願涸澤而漁焚林而獵,但卿等也不要因為事務繁瑣而大而化小。」這句嚇得丁行走一下子站了起來,不過還沒等他結結巴巴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張煌微笑的讓他再次坐下。「不要急,孤沒有別的意思,行走即是公國官吏自當恪守國律所定的賦稅尺度,其實每次能收一次能收五十文也算不錯了,一個月兩集就是至少百文,十二個墟集也就是一貫二百文,這還之是一縣墟集最低的商稅,全東海四十余縣,這個數字不低了。」

這個數字不低了?當然這並不是張煌的心里話,幸好東海的資金現在並不依靠這一塊的收入,無論是石見和但馬的銀山,還是日本其他地區的粗銅輸入,亦或是對蒙胡、對高麗、對女直的商貿,即便不算上還沒有進入張煌內庫的佐渡黃金,東海也並不缺這可有可無的屯民商稅。但張煌並不這麼想,因此納稅是體現功民義務的主要途徑,移民獲得功民身份的必要手段,他可不願意養成了東海人不願意承擔國家義務的惰性。不過,這席話張煌是不會說給一個只有正九品的小吏听的。

「那麼墟集里是不是所有東西都能買到呢?」張煌想了想,繼續問道。「鹽、蠟燭、糖、茶是不是還需要縣城里去購買呢?」

「蠟燭、燈油、糖、布匹、鐵器的確還要到現城里去購買,」丁行走不用想張口就來。「鹽、醬、醋雖然不是墟集里的小商小販所能生產的,但總有商販從縣城里挑來販賣,但也不必走太多的路。而茶,屯民們有些會到寺廟里去求一些,不過平時可就找尋可以喝的葉子煎幾道苦茶在喝。」丁行走想了想,決定還是如實報告。「關鍵的還是鐵器,現在各地的鐵匠鋪也只有各縣縣城里有,因此無論是擁有大牲口的功民屯戶,還是只需要普通農具的新移民屯民對此都覺得有些麻煩。」

「這個孤一時也無法解決啊。」總不見得讓張煌把兵工處的鐵匠都放下民間吧,那他還怎麼生產武具呢。「不過,兵工處已經收攏了一批新移民跟著老匠師學習打鐵和制造農具,想來一二年後出師,就可以解決相當一部分問題。」

張煌這邊正在和丁行走一問一答著,突然間墟集的一頭喧鬧了起來,所有人听到響動都奔了出去,張煌正用疑惑的目光向丁稅吏征詢著,忽然自己笑了起來,這麼吵鬧肯定是丁某人剛剛提到的審判要開始了。但建國不久的東海鄉間會出現什麼樣的案子呢?張煌倒也有幾分好奇,于是他揮揮手,示意丁稅吏退下,隨即站了起來,丟下一枚當五的大錢,帶著李氏在左右的護衛下向最熱鬧的地方行去。至于丁稅吏自然有人會命令他緘口,這一點卻不需要張煌自己親自下令了。

「爺,奴看不見。」到了現場,只見里三層外三層,數以百計的老百姓們早已經把臨時搭建的審判台給圍了水泄不通,因此個子尚屬嬌小的李氏自然被擋在了人群的後面,什麼都看不到了。

「你呀!」張煌愛憐的在李氏的瓊鼻上刮了一下,隨手把她給抱了起來,這個動作讓嚴應芬看不下去了,立刻派人奔回剛才的茶寮借來一張長板凳,這才讓張煌扶著李氏站到上面,即便這樣,張煌剛才的動作也造成了一絲轟動,雖說宋末元初民間婦女還相對開放,但張煌親昵的動作還是讓邊上的圍觀者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今日審理第一案,東鄉十屯馬某告鄰里常氏借貸不還。」正當邊上的有傷風化的咒罵聲逐漸響了起來的時候,高台上的斷事官一拍驚堂木,頓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過去,這個時候已經淚汪汪的李氏突然被張煌偷襲在耳墜邊輕輕親了一口,雙臉飛霞的李氏正要不滿的錘張煌一下,卻被張煌的手指一指,原來原被告出場了。

這個案子也很簡單,馬某乃是功民屯戶,常氏是新移民,去年耕作的向馬某借用了一頭牛和一名倭奴,說是借用,其實是花錢的,只不過當時他沒有錢向對方打了一張欠條,結果一年多過去了,至今不還。

「常氏,你還有什麼話說。」斷事官一面問著常氏一面把欠條展示給所有在場的人看。

「大人,」跪在地上的常氏指著見官不跪的馬某連連叩頭。「馬家欺小民不識字,說好了是二百文的,現在突然變成了兩貫,小民不想吃這個虧,而不是賴債不還呢。」

「不識字?」斷事官點點頭。「來人,去請巡檢司的錄事大人來。」不一樣巡檢司里充當民部司登記戶籍的錄事匆匆而來,他手里捧著一本魚鱗冊,魚鱗冊里有常氏進入東海時登記的一切以及分配戶籍和田地的資料。「大膽常氏,」斷事官掃了一眼,驚堂木一拍。「你不識字,那進入東海時的畫押是何人誰簽?」常氏神色劇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長崎登記的東西,居然在丁州也會有副本。「大膽刁民,賴債不還不說居然誣蔑功民欺壓爾等,實乃罪加一等。」斷事官隨即在判狀上疾書幾筆。「著常氏立刻歸還二貫欠債本息,並處罰金兩貫,另誣蔑他人罰鞭二十,日後再犯,發河工苦役!」

「大人饒命呢,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然而如狼似虎的差役們拖起常氏直往台下而去,隨即將其綁在主上,解下上衣,差役抄起沾過水的皮鞭就是一下。「啊!」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讓所有人都知道了律法的威壓。「小人再也不敢了,啊!」

「走吧。」雖然下面可能還有其他的案件,然而看到驚恐的抱住自己的李氏,張煌搖了搖頭,隨即將其攬在懷里,趁著其他百姓的心神依舊被鞭刑所吸引,他跳下板凳。「回去,記得把板凳還給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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