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宸洮在叻、羅、豐、金的宴請顯然獲得了很大的成功,幾乎一瞬間所有人都認識了這位年輕的總督……他在金州建學院、在羅州建免費的醫診所、在豐州擴建道路、在叨州修海塘,雖然花的都是賓客們送上的禮金,但是樂善好施,不追求金錢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任誰也不會想到這位總督大人居然在同時向四州的海商們張開了血盆大口。
當然一切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為了這位總督大人能幫助他們打開西向的商路,四州的海商們串聯起來,經過一番痛苦的拉鋸戰最後連同蓬萊行省的部分海商聯合組建一個名叫天竺商行的新興企業。這個企業總股本二千萬貫,擁有大小貨運商船及武裝貨運商船六百余艘,預計在大華佔有了細蘭之後壟斷從佔城到天竺的全部海上航運,並在適當的時候將商行的業務發展到大食和西賀牛洲去,不過,這個商行建立後的第一筆業務卻是為張宸洮提供超過二百五十萬貫的無息借款。
「丁大人,本爵也知道行省陸軍彈壓的範圍廣大,兵員嚴重不足,但是僅僅抽調一兩個隊,為本爵訓練一支僕軍還不是什麼難事吧。」有了錢就要開始辦正事,因此張宸洮派人去跟行省陸軍行營去商教導部隊,結果卻踫了一鼻子的灰,不得已只得把身為都統制的丁由省請過了,但老家伙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讓張宸洮不得不軟語相求。「本爵之所以要訓練僕軍,也正是為了緩解行省軍力不足……」
「侯爺,大華律法中嚴禁封爵除擁有額定護衛外再行擁有私軍,侯爺可是想好了,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的。」老家伙面沉似水,任憑張宸洮怎麼說都不松口,反而一本正經的規勸起張宸洮來。「再說了,侯爺編練的又是奴軍,一旦反噬,其禍之烈恐怕無以遏制,朝廷現今練兵三韓,根本無有余力顧及西洋,一旦有變下官又如何向朝廷,向王上交代。」
西洋行省陸軍行營只有三個軍又兩個旅合計一萬二千多名官兵,而張宸洮一口氣居然要編練一萬五千名僕兵,如此數目如何讓丁由省能夠接受,更何況他還有一句當著張宸洮面說不出口的話,因此只能表現出油鹽不進的樣子來打消張宸洮的冀望。
「丁大人怕是以為本爵編練私軍是為了謀反吧。」張宸洮看著丁由省那張有稜有角的臉,忽然噗嗤笑了出聲,什麼律法中封爵除了額定護衛之外不能再擁有私軍,現在就連大一點的種植園主、奴隸商人都能拉出一支私人的衛隊來,更不要說那些膽大心黑的海商翻轉臉來就是明火執仗的海盜了。
「下官並沒有這麼說。」盡管張宸洮一語中的,但是丁由省卻不能這麼承認,畢竟對方乃是王族,到時候對方反誣自己一個離間親戚就反而不美了。「但到時候功民會的彈劾,恐怕總督大人是逃不過去的。」
功民會有提請、監督、審議、彈劾等四項主要的權利,是沒有品階的御史,是張煌根據小白領的記憶用來制衡相權(行政權)的存在,被功民會彈劾固然會灰頭土臉,但更關鍵的是紹德王會不會借機撕毀雙方的協議,借這個因頭將張宸洮合法的逐出王室,剝奪張宸洮在諸位王子之後的繼承權呢?
「丁大人,攻取細蘭,打開海上絲綢之路的大門乃是闔省百姓的冀望,若是本爵不按照民意行事,恐怕才會遭到彈劾吧。」雖然張宸洮心中諸念煩雜,但是在丁由省的面前他絕對不會表露出什麼來。
「所謂闔省百姓不過是一些海商而已,他們即不在各州的功民會里佔有多數,又不在京師的功民會里有足可以稱道的影響力,指望這些人為侯爺出頭,侯爺可算是問道于盲了。」丁由省針鋒相對的回應著。
「只是些海商,」張宸洮冷笑著。「大人怕是小看了他們,這些海商哪個不跟貴戚之間有著偶斷絲連的關系,其他的不要說,據本爵知道,光內務府就在西洋行省佔著三家海商的股份,安慶、安樂、安康三位公爵家也有自己的門下在西洋經營海船,就連當今內閣參政涂子爵家似乎也有一個遠房的親戚在蓬萊經營貨輸這一行吧。」
丁由省的臉頓時垮了下來,盡管他在西洋行省的時日比張宸洮要長久許多,然而他並不清楚地方上錯綜復雜的關系,此刻被張宸洮一點名,這才知道張宸洮已經成功的將自己的利益與這些達官貴人的利益捆綁在了一起,要是自己繼續硬頂的話,恐怕等待自己的不是嘉獎令而是調職令、致仕令了。
「只要侯爺確保兵部不會因此問責下官。」丁由省抹了抹頭上的汗水,權衡了再三,終于還是選擇妥協了。「下官可以調撥大人兩個隊的軍力用來教訓奴軍,」不過丁由省還是留了一手。「但侯爺還需以檢校行省海陸軍的名義給行省陸軍行營行文。」
「侯爺,」終于搞定了老家伙,張宸洮也弄得滿頭大汗,正想找幾個侍女洗個鴛鴦浴清涼一下,結果丁由省前腳出門,後腳王尚華和侯府舍人楚再興就進來了。「婆的滿者伯夷王派使者來參見侯爺。」
婆的滿者伯夷王的使者?張宸洮頓時為之一愣,雖然張宸洮一上任就下令各藩屬國朝覲新任總督,但是規定的朝覲的時間還沒有到,各國的朝覲使還沒有統統趕到,這位滿者伯夷王的使者居然這麼早就到了?
由于張煌在東海的異軍突起,所以元帝國在這個時空里並沒有能力將軍力投送到爪哇,因而從馬打藍國中獨立的新柯沙里國在其國王格爾達納卡拉的統治下一度擊破三佛齊,成為海國岱輿當之無愧的霸主。不過好景不長,隨著大華的崛起,南洋、泊泥、西洋三都護府的相繼建立以及各都護府逐步升格為行省,曾經輝煌一時的新柯沙里王國成為大華西洋行省首要打擊的目標,隨著幾次大戰的失敗,新柯沙里王國不但拱手讓出在古羅、吉蘭丹、巴林馮、日羅亭、登牙儂、潛邁、蘭無里、登流眉等地的宗主權,更被迫從蓬萊和巴厘島等地撤出,最後連婆島的領地也分崩離析。
隨著新柯沙里王國的瓦解,此時婆島上出現了由大華控制的椰城鎮、泗水鎮以及控制東婆的諫義里王國、控制中婆的滿者伯夷王國和領有西婆的巽達王國等三個主要的地方政權以及部分獨立城市組成的規模更小的王國。盡管分裂的婆符合大華分而治之的政策,但是對于有志于恢復新柯沙里王國疆域的野心家來說顯然是不合適的,而這些婆小國中滿者伯夷王國最富有進取精神。
「加查•瑪達?」張宸洮當然不會立刻會見這位滿者伯夷王的使者,他要先了解這位來使的身份。「這可是滿者伯夷國的真正掌權者。」兵部職方司在西洋行省的勾當公事蘇景康很快被招來問詢,一听是此人親來,蘇景康當即做了最詳細的說明。「此人原是查耶納卡拉王的侍衛隊長,四十年前,此人曾經平定國中貴冑叛亂,一舉奪回王都。三十年前,此人又殺死國主丹查,立國主之後,也就是查耶納卡拉王公主特莉布哇諾棟卡黛維為女王,自己以大將軍和宰相的身份秉持國政。」
「廢立君主,置女王為妾,這個加查•瑪達倒也是個董卓一流的人物。」張宸洮感慨著,事實上他並不知道,若非大華的崛起,這個人物還將一統爪哇,建立起一個強大的印度教王國,成為後世神話的人物。「蘇大人,你說此人來叨州的目的是什麼?」
「侯爺,下官冒昧的猜一下,無非是為了混一婆而來。」雖然口中說自己冒昧,但是蘇景康的語氣卻是肯定的,加查•瑪達一定有探子留在叨州,所以一打探到新任總督是大華王族,他就親自出馬,試圖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張宸洮坐視他消滅領國。
「那他一定要失望了。」張宸洮沉思了一會,隨即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若是本爵將其扣在叨州,蘇大人以為滿者伯夷國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首先巽達王國肯定會報當年甫拔特大屠殺的一箭之仇。」只要不影響到大華在婆島上的兩鎮,大華也不會過多干涉這些小王國之間的打生打死,只要不滅國,這種烈度的廝殺反而有利于大華的統治。
「僅僅如此嗎?」張宸洮不解的看著對方,他問的是內部也沒有變化,但蘇景康卻回答的是外部可能的反應,對此他頗有些不理解的樣子。
「加查•瑪達秉國多年,如今的滿者伯夷王也是其當年與女王所生,可謂地位穩固,」蘇景康解釋著。「而且他既然能不辭老邁之軀來到叨州,肯定是做好了一切準備的,估計還有什麼後手,所以下官估計其國內多半是不會有什麼大的波瀾。」
「看起來此人倒也是奇才,本爵不見怕是不行了。」張宸洮嘆息了一聲,只好放棄這個送上門的機會。「來人,告訴這位宰相大人,等朝覲大儀過來,本爵會專門召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