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帆,穩住了。」行船大洋之上,最害怕的莫過于風雲突變,即便是已經稱霸于東勝神洲(注︰相關設定參見《第三宋帝國》)洋面上大華海軍面對這不可抗拒的自然偉力,也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所有人把自己都捆上了。」
「坤陽號,不見了。」在狂風掀起的瓢潑大雨中,原本只隔著二十余丈的僚艦現在根本在目視的範圍內找尋不到,不過將自己綁在吊斗上的瞭望哨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去,很快的就消散在一片驚濤駭浪聲之中。
「嘎吱,嘎吱!」粗大的桅桿受不了狂飆的風暴的摧殘發出了令人驚恐的聲響,猛然間一條海魚被大風從海浪里卷了起來,飛掠過戰船上空,再將一根繃線從中劈斷的同時灑下一蓬腥臊的血花。海魚固然以身同殉了,但是斷開的繃線卻有如巨人手中的皮鞭,不停的以千鈞之力揮打橫飛著,饒是堅固的柚木桅桿也被打出一條條的白印,其他的繃線更是一揮而斷。隨著被打斷的繃線越來越多,一時間船體的上空仿佛出現了一只千手千足的怪物。
「小心。」一個大浪打來,留在上甲板的水手們一個個被沖的東倒西歪,若不是舵手死死把住船舵,甚至有可能被浪花直接掀到船外去。然而禍不單行,最高的主桅桿終于支撐不住了,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主桅桿從中斷裂,頹然的壓倒了下來,而綁在主桅桿吊斗中的觀察哨驚恐的大叫著,然而一切都于事無補,隨即重重的壓在甲板上,打壞了一邊的船舷,將一門固定在上甲板的火炮挑入海中。
不過隨著主桅桿的折斷,原本在風浪中狂跳的戰艦猛然一頓,擺速一下子緩和了不少。趁著船體穩定性的提高,舵手勉力的操縱著幾將失靈的船舵,調整船頭,勉力的劈開海浪,向風暴的邊緣沖去……
「報告提督大人,本艦主桅桿折斷,首桅和四桅中度損壞,上甲板多次破損,」船上指揮使向孫佑茲報告著,提督本來是大華海軍的最高職位,其地位甚至在各水師的都統制之上,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海軍的最高武職逐漸演化為一支海軍編隊的主官名稱,甚至成為了單獨指揮艦隊的指揮使、都指揮使的加餃。「丟失、損壞風帆四面、二寸輕炮一門,三個淡水桶破裂,另外還失蹤水兵四人,負傷二十一人。不過最關鍵的是,金陽號、炎陽號和坤陽號三艘巡海快船失蹤。」
孫佑茲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次巡航天竺海乃是他在西洋水師的第一次亮相,為此張宸洮特意命令水師都統制為他從兩個軍里抽掉了兩艘三等巡洋艦和四艘一等巡海炮艦,現而今一舉在風浪中失散了三條一等巡海炮艦,無論如何回去是沒有辦法交代的。
「詢問平波號和舞陽號的損失情況,若是損失不大,請他們立刻出航搜索友艦下落。」孫佑茲思索了一下,下達了如是的命令。「本艦立刻進行搶修,」說到這,孫佑茲看了看舷窗外出現的海島的背景。「派出水兵搜索小島,尋找可以利用的物資。」
隨著孫佑茲的命令,平海號三等巡洋艦上立刻忙碌了起來,隨船的木匠帶著一部分水兵利用隨船的補充物資開始修理起戰艦,而另一隊水兵則在一位千總的帶領下,登上小舟向不遠處的海島劃去,同時受傷不太嚴重的平波號打出了本艦立刻執行搜索命令的旗號拔碇出海,至于同樣破損嚴重的舞陽號則同樣被迫留滯在海島邊維修起來。
「我們現在的位置大約在這里。」雖然張宸洮手中有張煌留下來的寰宇地圖,然而這張地圖一方面是絕密不能輕易的拿出來,另一方面這張地圖也只是一張略圖,細節和比例尺什麼的全然不具備根本無法拿到實際應用上來使用。
「如果真的是在這的話,那這里就是中繼群島。」看著張宸洮在海圖上圈畫的位置,作為此次巡航的副官的定洋左軍都指揮使蔡智慶可是老西洋了,自然對周邊的海域了如指掌,他只是短暫的回想了一會,就給孫佑茲了一個準確的答案。「整個群島差不多有上百個大小島子,大的差不多半個縣一個縣,小的也就退潮的時候露出海面。最初的時候,進入天竺海貿易的商人都喜歡在這里做最後的休整,但隨著天竺和大食海盜的興起和臨西鎮的開埠,西行的航路中斷近十年了,這里補給站也就因此而荒廢了,不過若是能好好搜索一下,應該可以發現當初留下來的港口。」
「這倒是個好消息,想來當初商船能在這補給,咱們也能利用起來。」孫佑茲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勢。「看起來倒是應了那句否極泰來了,真要找到港口,好好經營一番,也是咱們進出天竺海,窺視細蘭、南天竺的一處上佳據點。」
「如此說來,侯爺是有心經營天竺海,攝取細蘭嘍。」對于張宸洮的野心,蔡智慶倒是極為支持的,原因無他,盡管已經蔡某人已經顯爵榮身了,但誰不想進一步獲得封爵傳世的機會呢。「如此咱們西洋水師倒也有了盼頭。」
「功名只在馬上取,作為一名武官,咱們只有靠手中的利劍去開拓一切。」對此孫佑茲當然理解,錯非他繼承了兄長留下來的子爵爵位,也許此刻他正和蔡智慶一樣為了能在至仕前獲得一個封爵的地位而孜孜不倦的努力著等待著機會的降臨。
「是啊,想來胡爵知道後也會摩拳擦掌的。」所謂胡爵指的是西洋水師的都統制官胡敬仲,這位胡大人現在可是護軍都尉,只差臨門一腳的他自然也會全力支持張宸洮經略天竺、佔有細蘭的主張。「只是這是不是和王上的意思有些差池了?」
蔡智慶說道這里,目光不引人注意的向孫佑茲身上一掃。他當然明白對方看似隨口一說,其實是在替新來的總督大人試探軍中對向西拓土的意見,但是他也絕不想因為一點小小的誘惑而被對方牽著鼻子,畢竟自己離封爵還有三階,萬一違背了朝廷的宗旨,就算能再進一步,到時候也是得不償失的。
「蔡大人不必擔心,侯爺離京之日,王上可是許侯爺便宜行事的。」孫佑茲笑著回應著,他也同樣明白對方在擔心什麼,畢竟大華是一個君主集權的國度,也許紹德王不會追究自己弟弟的過錯,但未必不會遷怒于臣民。
「大人,」兩個人正說著,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的聲音,隨即一名年輕的海軍武官候補生推開艙門出現在兩人面前。「咱們上島探路的船傳來信號,發現島上有村落。」兩個人隨即走出艙室,來到甲板上,果然,海島上升起的黑煙正變幻著形狀,正是大華海軍發明的傳遞信號的法門。「不好,」候補生突然叫了起來,其實年輕人也明白身邊的兩個老行伍肯定也已經同樣發覺了問題,但是這是多麼好的在上官面前表現的機會,他自然不願意錯過了。「好像跟土人沖突起來了。」
「命令舞陽號派出增援的人馬。」孫佑茲立刻命令著,盡管登陸的水兵們帶著火銃和刀槍,但是誰知道島上的土人有多少呢。「另外讓舞陽號盡可能的靠近,」三等巡洋艦的吃水較深,這個時候就是一等炮艦展示自己威力的時候了。「一旦我軍力有不支,立刻開炮轟擊!」
很快舞陽號在探路的小舟的指引下接近了海岸邊,剛剛調整好位置,從島子深處狼狽逃出的平海號的水兵們就丟盔卸甲的出現在海灘旁,此刻他們身後還有一大堆揮舞著各種武器的土人,一個個面涂七彩,張牙舞爪的樣子。
「開炮!」舞陽號的船千總鄧師貞一聲令下,炮甲板上一側的十門大炮次第轟鳴,熾熱的鉛彈播撒著死亡的恐懼,瞬間在土人堆中打出若干個巨大的空洞來。驚惶的土人或是跪伏在地祈求自己神的保佑,或是喊著莫名的音節四散奔逃,但是鄧師貞依舊沒有罷手,他要把在風浪中積郁的怒火全部發泄出來。「再打一輪!」
這一輪打完了,海灘上椰林邊只剩下那些僥幸在炮火中丟了幾處零件的土人在一片狼籍中哀號,而僥幸從土人追殺中逃命的平海號水兵則喘著氣,跳著腳指著舞陽號大罵著,顯然若要是炮火再差上一分,眼前的土人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這個鄧千總怎麼有這麼大的殺性。」看著裝滿援兵的小舟從舞陽號駛向海灘,透過千里鏡看清楚這一切的孫佑茲不禁皺著眉頭問著身邊的蔡智慶。
「放心,小鄧有分寸的。」蔡智慶替鄧千總開解著。「這小子也是個苦出身,其老父在開拓蓬萊的時候讓土人給殺了,是母親一手一腳把兄弟四人給帶大的,所以從軍後向來對土人和藩屬國的那些人都沒有好感,不過,能一步一步從候補生熬到今天,他算得上有本領的。」
「對土人狠一點也就是算了,對自己人都這麼狠?」孫佑茲搖了搖頭,不想再評價下去。「算了,趕快修船吧,以土人的表現來看,這里估模就不是港口的所在,等修完成船咱們還得好好的搜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