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汝珍大獲全勝,不但陣斬了婆喑乾,而且連帶著斬殺、虜獲了二千多名叛軍,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見勢不妙逃入四野的叢林之中,遁回家鄉重新成為老老實實的農夫。不過仗是打贏了,但是大華軍的損失也相當慘重,開戰前加上張宸洮的侍衛,大華軍總兵力一共接近二千三百人,戰後再一清查,陣亡者幾近三百,失去戰斗力的傷員更是不下五百人,可謂是場慘勝。有鑒于兵力的萎縮,張宸洮立刻征召了萬主事的人馬,這才將部隊的實力恢復到了一千八百人的規模,不過此刻汶浪城中至少還有兩千喪失軍心之敵企圖負隅頑抗,登牙儂的戰事還遠未到了結束的時候。
「先說一下死傷者的撫恤吧。」張宸洮看著在場的縣尉們如是說著,這些人一個個苦著眉頭,顯然前後已經超過四百接近五百的死亡名單讓這些地方官們根本無法回去向遺孤們交代。「第一,所有戰殪者戶內未來五十年的田賦由行省贖買。」
大華的田賦原本是征收實物糧食,不過由于控制了暹羅、真臘、佔城等稻米產量豐沛的藩屬國家,因此在大華五十年後統統改為征收錢調,不過各省、各州、各縣因為地力的問題而產生的田賦征收數目不一的問題依然存在。就羅州而言,平均田賦是每畝每年是七十八文,叨州是七十二文,以此計算,每戶功民家庭每年需要繳納七貫至八貫左右的田賦,五十年計,最多也不過四百貫而已。
「第二,所有傷殘者戶內未來三十年的田賦由行省贖買。」張宸洮不像祖父張煌融合過穿越者的靈魂,因此他還是以當日逝者為大的眼光來進行撫恤,並不知道死者已矣,傷者卻要受著無窮的痛苦。「第三,行省向戰殪者遺屬支付燒埋費一千五百貫,向傷殘者支付醫藥費一千貫,如此稍盡人事,不知各位大人還有什麼其他的建議嗎?」
現而今西洋行省的奴隸均價不過十貫一口,死者家庭幾近二千貫的補償幾乎可以買來二百個勞力,但是這並不能減輕死者家庭的痛苦,對此在場的縣尉們雖然心中已經千肯萬肯了,然而一個個臉上卻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總督大人,不知道這些殞罹的將士們之前的收益怎麼處理?」終于一個縣尉鼓足勇氣開口了,那顆人頭的陰影猶在,以至于他說話時還有些磕磕巴巴的。
「個人的物件全部登記後送回家人手中。」張宸洮明白他問的不是明賬上的收益,而是指那些弓手們私藏的掠奪品。「至于公中的所獲,還要等到登牙儂之戰徹底結束之後,再行計較,總之不會沒了他們的。」
「總督大人,下官請教大人關于贖買的田賦費用、燒埋費、醫療費是否是從公中所獲中扣除的呢。」另一個縣尉站起來問道,死傷者的權益固然要保護,但是幸存者們的利益也不能因此受到損失,眼見得張宸洮所言的撫恤數目太大了,足以侵吞幸存者們的利益了,在場的縣尉們不能不表示擔心。
「常大人請坐。」張宸洮示意這位左手負傷的縣尉坐下。「這個問題問的好,的確要從公中的收益中扣除,」幾個縣尉面色一變,不過張宸洮卻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听下去。「不過卻是從行省獲得的那部分中支取,」這等于說這一次的撫恤費不從獎賞部分中走,這微笑著就給幸存的弓手們多發了一點小錢,但是縣尉們的臉色並沒有好看多少。「不過爾等也不要轉而擔心行省無力歸還各州、各縣的支出。」張宸洮對此當然心知肚明,只見他解釋著。「登牙儂並無所產,唯一的礦藏是隆運鐵礦,之前登牙儂王擁有其三分之二的權益,如今自然是要拿出來填補本省的虧空的。」三分之二的鐵礦權益賣給礦主的話,少說也有一二十萬貫,自然可以滿足部分的缺額,不過這筆錢其實並非公中的收益,現而今張宸洮不過是從左手挪到了右手。「此外,登牙儂戰亂之後必然有一大批的田地荒蕪,想來登牙儂新主決計不會不給本爵這個面子的,因此行省至少可以拿出一、兩萬頃良田來發賣,就算百文一畝的話,少說也有十幾萬貫的收益,不知道這麼一算夠不夠了。」
當然夠了,百文一畝,大華各地的永業田轉佃的話,少說也要五、六百文一畝,更不要西洋行省可以一年三熟的腴田了,雖說位于藩屬地價可以沒有那麼高,但登牙儂的田賦不是更低嘛,想來一定有大種植園主會趨之若鶩的。
「總督大人,是不是可以為戰殪者每戶授奴四口,傷殘者每戶授奴兩口。」一個縣尉尤有不足的繼續爭取著,卻不料張宸洮的臉色一沉,頓時讓這位縣尉想起了這位總督的厲害,心頭不由得患得患失起來。
「朝廷的律令是不是都當做兒戲啊!」張宸洮眼楮在諸多縣尉的臉上一掃而過。「朝廷對功民擁有奴隸的數目有明文的規定,難不成你們都不知道嗎?」張宸洮緩了口氣。「你們試圖利用本爵對抗朝廷律令,是何居心。」
「下官不敢,」這名縣尉被張宸洮扣上這麼一頂大帽子頓時嚇得小臉都白了。「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本爵知道你們心中不以為然,也有人會說這份律令早就成了廢紙了,但是!」張宸洮加重了語氣。「私下里怎麼搞本爵管不著,但是國法就是國法,要是誰在本爵面前再提違背國律之事,殷鑒可是不遠呢!」
「國法如山,下官等萬萬不敢有違律令。」範汝珍、喬克謙和十名幸存的縣尉立刻起身向張宸洮躬身著,死在戰場上固然死得其所,但是被張宸洮這個愣頭青總督借故斬殺了,可是沒地方去訴冤的。
「好了,這次就暫時記下,」張宸洮看了一眼那個縣尉,隨手示意眾人坐下。「下次再犯,本爵定不輕饒。」在一連串的應聲中,張宸洮站了起來。「現在要做幾件事,第一,先要把戰殪者的骨灰和傷殘者送回羅州修養。」張煌雖然不信神佛,但是死後卻依舊選擇了火化和薄葬,有這位開國之主帶頭,大華的風氣也為之改變,再加上西洋炎熱,尸骸不可能久置,因此火化是唯一的選擇,至于傷員,雖然張宸洮這邊雖然有幾名隨軍的醫師,但是畢竟身處戰地,缺醫少藥,所以回送也是必然的。「第二,眼前的汶浪城必須拿下!」
「總督大人,現而今我軍兵力不足,再分兵護送傷員南下的話,就愈發的不足用了。」範汝珍如是進言著。「可否等隆灑王子的後隊到了,再請其派人護送南下呢。」
「隆灑什麼時候可以到?」張宸洮反問著。
「隆灑王子已經到了北家城,以眼下的速度,至少還有三天才能趕到。」隆灑跟輕裝上陣的大華軍不一樣,他必須安撫地方,重新設立管理掌握地方政權,同時還要數目不菲的難民需要安置,所以行程根本快不起來。
「那就分出一隊人手先護送回去,咱們若是不急著攻城的話,這一來一回也耽誤不了幾天。」獲得了婆喑乾軍的輜重,張宸洮部短時間內是不需要進行補給的,因此喬克謙提出了另一個建議。「不如就讓萬主事的人來護送吧,正好還有千余俘虜要處置呢。」
「如此一來,在隆灑所部抵達之前,我軍就不宜采用強攻的戰法了。」範汝珍思索了一會,強攻畢竟又會造成極大的損失,想來這些縣尉們是絕對不願意看見的,若是能借此拖延幾日那是最好的。「不過,我軍也正好利用這幾天進行休整和重編。」
「如此啊!」張宸洮也考慮了一會,想到已經疲敝到了極點的弓手們,再想想下面也可能不願意讓萬主事他們分潤了自己的利益,終于點點頭。「那就去安排萬主事的護送傷員南下,對了,萬主事他們的雇佣費用就用這千余奴隸抵充吧。」
一千多奴隸按五貫一口的價格計算,也不過五千多貫,分給下面三百多人,一人也就十五貫的賣命錢,比起可能出現的巨額撫恤,這筆小錢是沒有人會計較的,當然這也是萬主事的人馬沒有損傷而已,否則價格絕對不會這麼便宜的。
「強攻不可取,但也不能讓門薩潘消停了。」一名縣尉插嘴著,若不是門薩潘和婆喑乾的叛亂,也不至于死了這麼多大華的功民,日後也不會有縣功民會彈劾自己,因此縣尉們對此人可謂是恨之又恨的。「還需以計謀惑亂之。」
「計將安出?」張宸洮和範、喬二人以及其他的縣尉都將目光盯緊了此人。
「城里不是派出了使者嗎?就讓使者傳話,只有殺了門薩潘,我軍才接受對方投降。」縣尉捻著胡子胸有成竹的回應著。「當然為了防止門薩潘封鎖消息,挖壕溝的時候,也可以讓弓手們一起對城內喊話。」
「善!」張宸洮和範、喬二人對視一眼,雖然這將失去一部分收益,但比起人力的損失來還是合算的。「那就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