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誅首惡,脅從不究!」大華軍的弓手們冒著時不時從頭頂上飛過的炮彈,一邊緩慢而又堅定的挖掘著封鎖汶浪城的壕溝,一邊時不時沖著城內的方向大聲吼叫著。「獻上門薩潘的腦袋,總督大人保他官復原職,繼續頑抗,雞犬不留!」
「該死!」門薩潘正在城頭激勵著士氣低落的部下們,听到這個吼聲頓時臉色大變,雖然他已經從使者口中得到了這個要他命的情報,但是一如那位縣尉分析的,他對手下隱瞞了,只是說,大華人要將所有人趕盡殺絕,這才好不容易凝聚了已經渙散的軍心。但是現在?他的眼光從身邊的將領們臉上掠過,所有人都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紛紛垂頭的他們反而給門薩潘造成了心中有鬼的假象,頓時這位王子的心中出現了莫名的恐懼。「這是大華人的鬼話,只要你們一打開城門,即便能留下性命,估計日後也只能成為大華人的奴隸了!」
「殿下,眼見得大華軍的封鎖已經形成,繼續死守汶浪只可能是死路一條。」看著聲色俱厲的門薩潘,一位親信將領鼓起勇氣建議著。「殿下,不如立刻率軍突圍吧,也許還能一線希望得到大梵天的庇護。」
「畔篾都,你這是要出賣殿下。」門薩潘還沒有回應,另一位將領反駁著,他們彼此有著宿怨,此刻終于爆發出來。「當初大華軍只有幾百人,我軍都尚未能突破其把守的陣線,配合婆喑乾軍實施夾擊,現在大華軍已經增至和我軍人數相差無幾了,這個時候再想著突圍,你不是要把殿下的最後依仗送給大華人吧。」
「牯闐屈,你胡說些什麼!」名叫畔篾都將軍面容扭曲,手指著對方鼻子咒罵著。「你不讓殿下突圍,才是想將殿下送到大華人手中呢。」畔篾都放下手指,臉轉向門薩潘,態度誠懇的說道。「殿下,在這里拖得越久,大華軍聚集過來的人數也將會越多,若是此時不走,到時候就沒有機會了。」看著門薩潘猶豫的表情,畔篾都進一步說到。「若是殿下覺得大部突擊無法成效的話,臣下願意率兵從城門出擊吸引大華人的注意,殿下可以趁機從城牆的另一側懸繩而下,只要能逃出去,以殿下血脈的號召力,不能跟大華人擁護的傀儡僵持下去,大華人也絕不可能一直深陷在登牙儂,到時候就有機會保得殿下一族的安全。」
「還說不是要出賣殿下,」牯闐屈冷笑著。「大華軍之所以現在不攻城正是因為擔心傷亡過大,若是殿下從城上懸繩而下的,身邊又能有幾人護衛,正好給大華人生擒活拿的機會,你真是好居心,好算計啊!」
「你!」畔篾都勃然大怒,回首一拳打在牯闐屈臉上,牯闐屈也不甘示弱回以老拳,于是乎兩個在城樓上展開了一場全武行,頓時讓不知道是不是屬下在演戲的門薩潘火冒三丈。
「夠了!」門薩潘外厲內荏的大喝一聲。「大敵當前,你們,你們都是好樣的,不是能打嗎?怎麼不去跟大華人拼命呢?」兩位將軍這才被人分開,但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內心惶恐不安的門薩潘依然自己該相信誰的,因此他只能拖延著表態的時間。「無論走還是守,都事關重大,讓我再想一想。」
完了,其他幾個沒有參與爭論的將軍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他們都是門薩潘治下半獨立的領主,領地多的有一鄉,少的也有一村,跟著門薩潘起事一方面是被他身負的王室血脈所吸引,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更好的擴大自己的權勢,但是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門薩潘的覆滅就在眼前了,這個時候不為自己考慮,難道跟著這位倒霉的王子一起殉葬嗎?
「幾位大人,不要動氣。」一位名叫剛坤的將軍假意勸阻著曾經吵架的兩人。「大華軍不是還沒有完成圍城的壕溝嗎,咱們還有時間,要不,今天晚上到我住的地方來喝酒吧,大家伙好好商議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還用商議嗎?」畔篾都瞪了牯闐屈一眼。「有人在中間搗鬼肯定是找不出什麼好辦法的,這樣浪費時間的事,我還是不去的為好。」說著,他沖著剛坤點點頭,隨即追著門薩潘的腳步而去。「殿下,殿下!」
「牯闐屈大人不必動氣,畔篾都大人也是忠于殿下心中氣急罷了。」剛坤假意做著好人。「他不來,那大人倒是來也不來啊?」
「不來的話,估計你們會連我的腦袋也一並送給大華人了。」牯闐屈陰笑了一聲,說了句讓剛坤臉色突變的話。「所以,請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來的。」
「牯闐屈大人說笑了,我等又怎麼會出賣殿下和幾位大人呢。」被點穿了心思的剛坤訕訕的笑著,隨即向身邊的其他幾位將軍臉上看去,幸好在場的人都有豐富的政治經驗,一個個都仿佛沒有听到牯闐屈的話一般。「那就這麼說定了,今晚我擺下酒宴,共同商議一下,今後該如何取舍,諸位大人可一定要來啊!」
酒宴的過程和內容不用冗述了,總之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這些將軍們已經決意背叛自己的主子了,不過為了保證大華軍不過河拆橋,不食言而肥,因此在下半夜的時候,一名信使悄悄的潛出城去,很快落入了警戒的弓手手中。
「要本爵的保證嗎?」張宸洮從睡夢中被喚醒過來,听到是這麼一回事,他展顏一笑,隨即大筆一揮,草草書就了一份赦令,不過總督的大印還留在叨州,所以他取出隨身攜帶的侯爵印璽煞有其事的蓋了上去。「告訴他們,赦令本爵可以給,但要是他們敢跟本爵耍心眼的話,就休怪本爵翻臉不認人了。」
黎明時分,是天色最暗的時刻,汶浪城中突然冒起了幾個火頭,喊殺聲隨即響了起來,從城外望去,顯然是得到許諾的將軍們迫不及待的開始動手了。說起來,門薩潘掌握的力量多半源于這些領主將軍們,而少數忠于其母系血脈的士兵也多半在攻打張宸洮部的時候喪送了,因此戰事進行起來很是順利,城內各主要目標都落到了叛軍的手里。只不過由于門薩潘提高了警戒的程度,其直屬的力量拼命抵抗,再加上不少叛軍在城中劫掠分散了叛軍的力量,這才導致了戰事的拖延,城守府遲遲未能攻下。不過到了天色大亮的時候,一切也都結束了,當身邊的戰士紛紛戰死之後,這位志大才疏的王子不得不接受了最後的命運。
「這就是門薩潘的人頭嗎?」張宸洮看著使節呈上來的人頭嘆息著。「可惜啊,真是可惜了,」張宸洮這是同病相憐,畢竟他自己也是一位大志不得舒展的王子。「難道只有你來覲見嗎?其他人呢?他們還想據城死守嗎?」張宸洮拂拂手,侍衛端走人頭,等一會自會有人用石灰加以保存,隨後與婆喑乾的首級一起傳首登牙儂各地用以招撫叛軍。不過人頭端走了,張宸洮的臉色卻為之一變,大聲的責問起使者來。「滾回去,讓他們把隊伍開出城外解除武裝,否則本爵就認定他們依舊還在負隅頑抗!」
灰溜溜的使者被驅趕了回去,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緊閉的城門終于被打開了,殘余的近兩千名士卒緩緩的走出城門,一邊開進,一邊將手中的武器丟在城門外的一側。張宸洮聞詢帶著全副儀仗,騎著一匹新的坐騎率著所有的弓手以戰斗隊形迎接著這批降軍。
「我等抗拒天朝大軍,罪該萬死。」幾名領主將軍披頭散發袒胸露乳的跪拜在張宸洮的嘛去,口中誦讀著難懂的音節,經過一邊的通譯修飾了,張宸洮這才明白對方再說什麼。「還請總督大人看在我等迷途知返的份上,寬恕責個才是。」
張宸洮手一揮,一個縣的弓手們沖上去接管了城門,同時派人上到城頭,檢視了一番這才向外面派出信使,表明對方的確是出降而不是陷阱。見到這一幕,張宸洮才跳下戰馬,走到幾名領主面前,伸手拔出寶劍。雪亮的寶劍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所有降軍都凝神屏息著,生怕這就是屠殺的信號。
張宸洮雙手一輪,寶劍掠過幾個人的頭頂,帶起一蓬的亂發。「以發代首,再有下次,定斬不赦。」幾個領主長出了一口氣,但是他們的表情還沒有恢復正常,就听張宸洮繼續說著。「隆灑王子,就在本爵後隊,爾等還不立刻前去迎接嘛?」
「是,是!」幾個將軍如雞舂米一樣點著頭,佝僂的站起身子,其中剛坤從懷里掏模了一會,呈上一份長長的禮單。「這是我等為上國天軍戰死者支付的賠償,還望總督大人能給我等一個自贖其罪的機會。」
「倒也知趣!」張宸洮點點頭,侍衛們接過單子,進城後自然會有人接收。「既然如此本爵就待那些勇士們收下了,不過。」張宸洮拖長了聲調。「這些兵,本爵暫時扣下了。」幾人大驚,沒有了兵,他們可就成了光桿的領主了。「慌什麼,本爵又沒有說貶他們為奴,放心,盡管去見隆灑,左不過是一些微懲而已,」這些人日後也是制衡隆灑的棋子,張宸洮不會暴斂天物的。「一切由本爵做主,等爾等回來後,進軍夸拉,本爵還需要爾等的助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