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軍隊在大名和聊城一線相繼接火之後,日軍第第10姬路師團的前鋒田鳩支隊便一頭撞上了西北軍第37師在平漢路漳河鐵路橋一線的預設陣地。稍一接觸,日軍馬上感覺出對面之敵不同,並根據部隊擁有的火炮的數量判斷為西北軍的嫡系部隊。
「向師團長報告。」支隊長步兵第33旅團旅團長田鳩榮次郎少將命令著,雖然田鳩支隊配屬有步兵第第第第第第第第第1旅團2個150公厘榴彈炮大隊的13000余人,按照日本的計算辦法足可以對付三倍以上的隊,但鑒于定州一戰的深刻教訓,田鳩這個老鬼子依舊選擇了穩妥起見。「我支隊當面有支那西北軍一部萬余人,其扼守鐵路橋,火力凶猛,請求師團部聯系必要之空中指導。」
通訊參謀轉身而去,這個時候田鳩的目光看向身邊的福榮真平大佐,這位步兵第6第63聯隊只有1個炮兵中隊和1個自動炮中隊,即便加上所屬3個大隊編制內的炮小隊,加起來也不過12門70公厘九二步兵炮和4門九七式20公厘自動炮,不足以威懾擁有75公厘口徑山野炮的西北軍,因此他請求田鳩可以將第10野炮聯隊所部120公厘重野炮配屬給自己。
「可以。」田鳩當然予以點頭應諾,西北軍的火力優勢在定州讓日本人大吃其苦,田鳩自然不願意重蹈了館余物少將的覆轍,隨著他的這道命令,在不到二十公里長的戰線上,雙方立刻展開了一次激勵的搏斗。
據相關考證,中國一共有四條名為漳河的河流,其中最有名的是湖北的南漳漳河,其次就是這條衛河支流,位于安陽和邯鄲的分界線上的漳河。河北漳河上游途徑山西由清漳河、濁漳河在山西與河北邊境的合漳村匯合,從而形成了一道相對較寬闊的河川。不過此時已經天寒地凍,室外的溫度已經降到零下四五度,眼前的漳河已經嚴重凍結,任憑炮彈砸上去也不過掀開一個小小的冰蓋,第二天一早起來就會發現昨日留下的痕跡全然不見了。
雖然嚴酷的天氣對雙方都是一種煎熬,然而對西北軍來說較為有利的是,盡管漳河凍得很結實,然而要在西北軍火力的封鎖下徒步越過濕滑的冰面對日本人來說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因此戰斗的焦點就集中在西北軍故意留下的漳河鐵路橋一段。
不過西北軍也有薄弱的地方。一方面第37師是開戰之後才新建的影子師部隊,雖然從一線部隊抽調了不少的骨干填充,但戰斗力卻不能跟編號在26之前的全訓師、動員師相比。除了兵員素質無法相比以外,另一方面火力配置也比較薄弱,非但沒有號稱西北最強的野戰工兵營,而且原本應該是一整個炮兵團54門75公厘山野炮的配置也縮水成了只有1個營18門75公厘山炮,甚至這個炮兵營也在布置到漳河防線之前被抽調出去。幸好各團還有1個6門制的75公厘山炮連、1個4門制的120公厘重迫擊炮連和1個4門制的37公厘戰防炮連,再加上戰前臨時補充了1個混合防空營,否則在火力上就會被對手徹底壓倒。
只見又是一個中隊規模的沖鋒開始了,近百名的日軍頂著西北軍的機關槍沖上了橋頭,此時原本寬敞的鐵路橋上已經尸橫累累了,不過普通士兵對于日本人不過是消耗品,為了天皇和天照大神去死正是他們的榮光所在。
「開火!」 里啪啦的機關槍打在鐵橋上火光閃爍,而頂著同伴尸體前進的日本人也是不是伏在橋面上射出一兩發子彈。漫天飛舞的子彈還沒有解決對手,雙方的炮兵也來湊趣。一瞬間叮叮當當的破片四飛,將雙方的士兵們都死死的按壓在地面上。
「隱蔽!」炮兵的互射還沒有結束,日軍的飛機又呼嘯而來,宛如飛翔的死神的微笑,大大小小的彈坑瞬間出現在河岸附近。「王八犢子,防空營是干什麼吃的。」雖然日軍的空地協同還有些問題,但是西北軍也不好受,為了確保安陽戰役時的制空權,4航隊已經撤往開封整修,沒有了天上的保護傘,全靠防空兵器支持的防空體系並不能保證完全屏護住漫長的戰線。「關鍵的時候一點也靠不住。」
「我說副連長,你就省省力氣吧。」肖金勇看了看身邊的大個子,隨手掏出一支紙煙趁著戰場的間隙美美的吸上了一口。「再怎麼叫喚,天上的那些家伙們听不見,防空營的混蛋們也听不見,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到陣地上統計一下傷亡情況呢。」
「是,我這就去統計一下。」大個子熊大力還真是一副兵架子,雖說人高馬大在戰場上是最好的靶子,但服從性極好,肖金勇這個連長一咋呼,他立刻頂著新發的鋼盔爬出了掩體。
「叮鈴鈴!」熊大力剛走,電話鈴就響了,肖金勇摘下煙頭,抄起電話。「我是,是營長,沒有問題,還可以守上一天,什麼,是,明白了,一定完成任務。」擱下電話肖金勇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原來上面並不準備在漳河一線守上多久,目前第37師已經超額完成任務了,該是時候繼續放日本人南進了。「副連長,」肖金勇下意識的叫了一聲,這才醒悟過來熊大力被自己派出去統計戰損了。「王八犢子的,上頭這是打得什麼算盤呢。」
「連長,」熊大力很快就回來了,不過剛一回到掩體里,日本人的炮又響了,不過這次似乎炮擊的重心已經轉移到了戰場的右側,顯然日本人見正面突破不了,把主意打到了迂回上面,卻沒曾想西北軍這邊早有防備,雙方又在某處頂牛了。「傷亡數字出來了,咱們連還有83個完整的,還有16個弟兄要送往後方了。」西北軍滿編的一個連應該是170人,如今一半以上已經或是陣亡或是負傷後送了,可想而知在正面的交鋒中,第37師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不過,我可以保證,咱們還能再守上一天。」
「沒錯,剛才我也是這麼跟營長保證的,不過,營長說了,今夜大部隊和炮兵就要後撤了。」看著熊大力有些吃驚的樣子,肖金勇重新點燃已經所剩無幾的煙頭,狠狠的吸了一大口。「西北軍的傳統是一切听從指揮,上面怎麼想的,咱們不用管,服從就是了。」肖金勇丟下煙蒂,狠狠的踩了一腳。「今天晚上,咱們連必須把炸藥送上漳河鐵路橋,明天一早敢在鬼子進攻之前起爆,所以說,咱們這次要成後衛了。」
「連長,晚上由我來帶隊吧。」熊大力請纓著,雖然他家里還有老娘需要奉養,但是他相信,若是自己死在國戰的戰場上,軍務局一定會替自己為老人家養老送終的。
「屁話,老是由你這個少尉出馬,老子這個上尉是吃閑飯的。」肖金勇重重的拍了拍熊大力的肩膀。「就這麼定了,晚上的突擊隊由我親自指揮,你來指揮火力隊負責掩護。」熊大力還想再爭,肖金勇一蹬眼楮。「到離天黑還有兩個鐘點,小日本說不定還容不得咱們活那麼久呢,爭什麼爭,先挨到那會再說吧!」
濃郁的夜色漸漸的籠罩了整個大地,在炮火的熱度下融化的冰雪又重新凍結,刺骨的寒意讓所有人都擁圍在並不明亮的火堆旁,進攻方和防守方都一樣拉上遮蔽的偽裝網,生怕暴露的火光引來對方的炮火。
「給!一人一小瓶,先喝一口,剩下的等實在堅持不住了再喝。」給背著炸藥包的突擊隊員們下發完人手一瓶的燒刀子,肖金勇沖著熊大力點點頭,隨即率先匍匐出已經被炮火摧殘的變形的交通壕,披著床單的他慢慢挪到著,生怕冰雪破裂的聲音驚動了對面的敵軍。
由這位連長帶頭,十余名白天幸存的士兵也跟著悄悄的潛了出去,火熱的身子貼在冰涼的大地上,很快就帶著了所有人的熱度,一開始有如百把鋼刀在**亂戳一樣疼的難受,緊接著一切都歸于麻木了,只是帶著一股執念,一行人慢慢的爬向自己曾經守衛過的鐵路橋。
「小心了。」眼看著接近鐵路橋了,此時地表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10度以下,實在忍不住的肖金勇用顫抖的開酒瓶,微微一揚脖,一道熱線順著喉嚨就流入了胃里,帶來一陣舒適的同時,肖金勇努力的抑制著自己咳嗽的**。「等一下千萬不能摘了手套,否則貼上鐵橋一準沾手,到時候連皮帶肉都得撕了。」
終于,終于,一行人靠上了鐵路橋,看著被子彈和彈片擊斃在橋上的各種形狀的尸體、尸塊,小心的爬過鮮血結成血冰,突擊隊員們抑制住嘔吐的感覺,緩慢而堅定的將身後的炸藥包牢牢的綁在鐵橋的支架點上,當然只是靠近西北軍的這一側。
「千萬不要睡著了。」借著穿透烏雲的月光,肖金勇看著臉色慘白的戰友們,輕聲的告誡著、鼓勵著。「慢慢的,慢慢的爬回去,家里人還等著你們呢,千萬,千萬,不能停下來。」
「連長,我的酒沒了。」一個新兵忐忑不安的說著,結果肖金勇立刻把自己脖子上的酒瓶塞了過去。「我不能拿你的呀。」
「不什麼不,記得活著回去。」說著,肖金勇再一次帶頭爬了起來,可是他越爬越慢,越爬越爬,然而他還是在挪動著,因為他心中有個信念,活著回去。
「連長!」聲音仿佛從天邊響了起來一樣,怎麼這麼熟悉。「連長不能睡啊!連長!」
肖金勇上尉,河南唐河人,于民國二十六年12月7日夜間執行炸毀平漢路邯鄲至安陽段漳河鐵路橋時受到大面積凍傷致殘失去雙腳和一只手,成為西北軍特等優撫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