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帝的三宮六院 第71章

作者 ︰ 駱千尋

與跋羽煌、高陽王相比,藍郡王居心叵測,反倒是最有希望幫助紫月之人。

而且從目前來看,他尚未與另兩股勢力勾結,不然此刻的自己,恐怕早陷囹圄。

「那今日你們早點休息,明日早點起程。」

掌櫃將花生米一把揣入懷里,還故意朝斐銘挺了挺肚子示威。

斐銘笑嘻嘻地扯住他的袖子,眉梢眼角流露孩童般的撒嬌。

這還是紫月第一次看到如此風情的……帝師!

她與陌流星對視一眼,雙雙掩目而走。

掌櫃一手拍開他,「少來,撒嬌找你師父去。」

紫月走至樓梯轉彎處,駐步回首。

斐銘背對她,銀發因主人的晃動而一飄一飄,猶如輕紗。

十幾步的距離竟將彼此身影拉得如此渺小……不可及。

斐銘與掌櫃兩人站在那里,融洽和諧得不容旁人侵入,似是劃了條無形地界,將他人一律隔阻在外。

心潮不舒服地涌動,刺痛隱隱。

掌櫃將東西交給他,「喂,小子,你家那口子好象有點不爽。」

斐銘把東西藏入懷里,淡淡道︰「她是皇上。」

「呵,那你眼楮突然閃那麼亮做什麼?」

「妖精,」斐銘輕咳一聲,「那個人走了沒?」

「難得遇到這麼好玩的人,為什麼要讓那個人走?」掌櫃突然很不爽地看著斐銘,「有求的時候就前輩、前輩,求完之後就妖精、妖精……你們這些廢人沒一個好東西。」

「這倒是真的!」斐銘煞有其事的點頭,「廢門中如果出現了個好東西,是一定會被踢出門的。」

掌櫃瞪著他無言,哼了聲,轉頭就走,「老子不高興了。」

該死的廢門!

要不是為了對那人的承諾,他才不想死氣白賴得在這里活受罪呢!

砰得踢開門,一張秀美得帶著些許女氣的臉闖入眼眸。

「你還喝得下茶?」

「這麼好的茶,怎麼會喝不下。」楚方貪婪地聞著茶香。

自到高陽王府,他便未曾嘗過這等龍井,雖說任側妃器重,賞下不少金銀,但自己總想藏著待日後有用,不願花消在享樂上。

「難道你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消息,很可能會壞了高陽王的大事?」

楚方無辜地看著來人,「高陽王有何大事?」

掌櫃嘿嘿冷笑兩聲,一臉心照不宣,「高陽王之心天下皆知,連他自個兒都不在乎了,你何必替他遮掩。」

楚方含笑不語。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麼?」

楚方手微抖了下。

掌櫃看了他一會,確定再看下去,他臉上也不會變出朵花來之後,又哼了聲,「你且乖乖住上兩天,過幾日就放你出去。」

見楚方低頭看著茶杯,正以為他不會應答,準備出門的時候,突聞身後楚方幽幽道︰「無論他當日之心是真是假,相救之恩卻是銘記不忘。如今恩情已還,他日再見,是敵非友,各自珍重。」

掌櫃嘴角微翹,「你今日之舉,受惠的可不止他一人。」

握杯之手青筋微凸,如青電般蜿蜒在白皙膚色上,「大丈夫為人,俯仰無愧而已。」

掌櫃笑容一斂,再見他時,眼中平添一抹贊賞。

門扉被陌流星砰砰砰敲得震響。

夢斷正酣處,紫月稀松雙眼,隨手拿起件襖子下得床來開門。

「皇上,」陌流星左右看了看,輕聲道︰「可否讓臣進去?」

紫月揉著眼看他,微微側身。

陌流星快步走入房內,看著頭快點到地的紫月,小聲喊道︰「皇上?」

「恩。」紫月皺了下眉,反身關門,手指狠狠地在印堂穴附近捏了兩把,「什麼事?」最好別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她雖未言明,但斜瞄的目光就是這麼說的。

「在樊州發現跋羽煌蹤跡。」陌流星語氣中有隱隱的興奮。

當世三大強騎,帝輕、爭風、黑獅,能與其一交鋒乃是每個年輕將帥夢寐之事。

跋羽煌?

紫月霍然轉身,襖子滑落肩頭,「樊州?」

陌流星點點頭。

他听出紫月神情不似歡喜,不禁收斂神色,不敢張揚。

胸口傳來陣陣悸動,如受驚嚇而撒蹄亂躥的幼駒。

紫月怔了半晌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希望找到跋羽煌,原來自己一直下意識地回避這個難題。

跋羽煌既敢炸堤,就已有了殺她背負一切的準備!

大秦與北夷的交惡已不能避免。

「皇上?」陌流星倍加小心地開口,「臣該怎麼做?」

紫月皺眉成峰,「陌愛卿覺得該如何是好呢?」

這和還用問?

陌流星想也不想地月兌口,「自然是緝拿,他若頑抗,就地正法!」十三字擲地有聲,在幽黑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他這才發現,進來後紫月並未點燈,如今房里只靠透過窗紙的朦朧月光照明。越是發現暗淡,他越想看清楚紫月的表情,卻越是模糊。

房里響起細微的腳步聲,他站在原地,不敢亂動。

一道火光劃過。

他看著火光前的紫月,神情從容,竟似沒事人一般。

「就照愛卿的話做吧!」

雙唇無奈地抿了下,薄翹的上唇壓著飽滿的下唇,在紅彤的映襯下竟比紅燭更鮮艷三分,嬌女敕欲滴。

「陌愛卿?」紫月看著他呆滯的表情,不禁略高了音量。

「臣在。」陌流星猛地彎下腰,頭低得幾乎踫到膝蓋,「臣、臣、臣一定會辦好這差!」

紫月點點頭,還想鼓勵幾句,陌流星卻已頭也不回地甩門沖出去了。

她怔了下,慢慢將襖子拉好,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拿起茶杯,觸感溫潤,好象暖玉,莫非在臨睡前掌櫃來換過熱的茶水?

她淺啜一口,極涼。

將手貼在臉上,才驚覺不是杯子暖,而是手冷似冰。

門又被輕叩了兩下。

不急不緩。

紫月放下杯子,打開門,是斐銘。

順勢斜靠著門,藏青的長袍半披半掛,露出月白的里衣,銀發有幾簇被掖在里衣里,與肌膚糾纏……肌膚白皙,不是雪色的潔白,而是帶著玉澤的潤華,一直藏在衣服深處……

「皇上?」斐銘懶洋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紫月倏地抬頭,正好撞入一雙含笑的黑眸里。

幽深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個嬌羞的少女,目光微燻……

身子如驚弓之鳥般倒退三步,紫月轉身咳嗽一聲,「帝師深夜造訪,何事?」

斐銘進屋打開窗。

夜風如掃,將屋內溫意吹得一干二淨。

紫月只覺自己好象被人扔到冰水里涮了一把,一時頭腦清楚無比。

「臣以為派陌流星去追捕跋羽煌,不妥。」斐銘斜出半個身子,看著底下的院落道。

紫月挑眉,「有何不妥?」

「陌流星乃是雍州總兵,而跋羽煌身在樊州,如此過界,不但失去天時地利,且不宜人和。」

這點她倒沒想到,「樊州總兵是何人?」

「滕環。」

「不行。」紫月想也不想地回絕掉。

這個滕環在先帝在位之時便大大的出名。他曾是銳郡王身邊最得力的戰將,卻因私德敗壞,常凌虐妻兒,毆打婢僕,強搶少男少女而被彈劾。

先帝念其曾對藺郡王舍命相救兩次,又確實立下赫赫戰功,才在朝堂上力排眾議,讓他在樊州任總兵,又另設一個總兵軍參制肘。

那總兵軍參,她記得很清楚,是個文官,卻在待人處事上別有一套,當年在京城作幕僚之時,從不曾有人輕視過他。在秦煥之手下任過兩年禮部侍郎,連他這麼嚴謹之人,也沒挑出他半點錯來,真正滴水不漏。

不過他的背景復雜,先是拜于宋老相爺門下,後又與連非語結交……如此八面玲瓏的人物,樊州又與雍州相臨,難保他在關鍵時刻不站在高陽王一邊。

「帝……」她頓了頓,輕嘆了口氣,「斐銘……」那聲音軟得好似要化在風里。

斐銘睫毛扇了兩下,回過頭來。

「先讓陌流星盯著,等到了勝州,我再派人過來,好不好?」

斐銘眨眨眼,嘴角突地上揚,「皇上真是越來越懂得用兵之道。」

攥住襖子的手指輕顫了下,紫月抬起頭,冷笑道︰「上戰伐謀,這可是帝師大人教朕的。」

「為師十分欣慰。」他復將窗戶關上,「夜深露重,皇上早點睡吧。」

「帝師也是。」紫月瞪著悠然關上的門,將襖子恨恨扯下,發現手上正是斐銘的那件。模著料子,棉棉軟軟,卻被風吹得冰冷。

天未拂曉,藍郡王接駕的馬車便早早地停在客棧門口。

鬧市還在朦朧中緩緩蘇醒,街上只有稀稀朗朗的手推車軸漫滾聲。

紫月先睡了半夜,又輾轉半夜,起來時青白的臉色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幸好坐在馬車里,還能補上一會子的覺。

斐銘也是形容不佳的樣子,在掌櫃房里磨蹭半天,才收拾收拾東西跟著上了馬車,還不消停,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才在斜旁的櫃子里拿出幾樣點心,「皇上可要用些點心?」

紫月縮在車廂一頭,聲音悶悶地隔著軟墊傳出來,「朕不餓。」

斐銘拈起一塊,遲疑了下,又放回去,無聲地嘆了口氣,頭歪到另一側,閉上眼。

馬車徑自北上,車外喧囂漸隆。

紫月緩緩睜開眼,手指輕撩起簾子一角,奉陽百姓的細碎生活如走馬燈般撞入眼簾。豆腐花的香甜、包子籠騰騰的熱浪與路邊野花的芬芳混到一處,雜陳出別樣的味道,令人有種充實的錯覺。

兩旁人煙愈稀,一道綿延的城牆自地平浮現……

她手指一松,簾角掩住窗口,馬車復暗。

紫月用臉蹭了蹭光滑的枕巾,聆听車下滾輪的 轆聲,沉沉睡去。

曲徑長廊蜿蜒繁復,一眼望不到出路。

朦朧中,她腳步沉重,如銬枷鎖,在青磚上蹣跚而行,搖搖欲墜……身後橫出一只大手,好似無窮大力,將自己輕松拉起。

她愕然回頭,卻見到先帝的金絲壽字腰帶赫然對著鼻梁。

「紫月,怎麼了?」先帝彎下腰,一手慈祥地模著她的發頂。

紫月抓住他的袖子,拼命張大嘴巴,恨不得將滿腔的話都吐出來,喉嚨卻好象被無形的手扼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那只抓著衣袖的手是那樣那樣的小,好似五六歲的稚童,軟乎乎的一團。

先帝笑著直起身,背過身,慢慢遠去。

袖角在她手中一寸寸移出,她明明用盡全力,卻連根線都扯不下來。

「納命來!」一聲怒吼自先帝方向傳來。

紫月瞪大眼珠,看著殤墨的身體慢慢穿過先帝,向她沖來,形若癲狂。

她想躲開,雙腳卻在地上生了根。殤墨眼楮圓瞪成銅鈴,那里的憤怒仿佛要將她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救命!」她突然掩面大叫!

「紫月!」有人在背後拍了她一下。

她倉然回頭,見高君卓含笑站在身後,容貌秀麗,豐姿俊朗,正是初見時的模樣。

「高叔叔……」她探出手,緊緊握住他的,那素白勝雪的衣裳在風中飄揚。

「你父皇呢?」他彎著眉眼,抑不住涓涓溢出的幸福。

紫月下意識地指著另一頭,「那處去了。」

指著方向的手,分明已是十六歲少女的大小。心卻好似被捅了個窟窿,風冷颼颼地吹。

紫月眨了眨眼,緩緩回過頭,眼前的人卻又變成了宋原晉,眉目高華,不敢近褻。那瞳孔是對著她的方向,溫度卻是冷的,好象隨時都會化作千萬冰箭,將她凍裂。

難受地低下頭,眼楮一眨,腳下光滑的青磚卻變成了凹凸不平的石板。再抬頭,眼前又成了喧囂的街市。殤墨、宋原晉統統不見了,她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步,卻見有個賣燈籠的小攤,滿鋪子的荷花燈,粉的白的,鮮艷的素雅的,直把人瞧個眼花繚亂。一時周圍萬籟俱寂,燈籠里的燭火漸漸亮起……

紫月醒來正是傍晚十分。

她鑽出車廂,西方掛著一輪紅日,圓滾滾得像只正在燒烤的大餅。

「請小姐下車歇息。」一個四十來歲的粗布婦女站在車前,彎下腰。

藍郡王派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婦,看上去同是方臉大耳,寬肩粗腰,被人群一淹怕是連衣角也找不到的莊稼人。

紫月搭著她的背,輕輕跳下車,目光狀不經意地在四周掃了一圈。

斐銘站在驛站前,朝她微微一笑。

紫月楞楞地看著他身後的房子,與記憶中的驛站重疊。父皇在世時出巡,大多住于驛站,小時候也領著他們去過幾次,太子和玉流都對狹小的屋子抱怨不已,惟獨高陽王說,「皇宮綿延千里,磚瓦皆出百姓之手,已是累民至深,何以覆轍?」那時她雖未說什麼,卻有幾分不以為然,如今想來,字字珠璣!

無論如何,在帝王之路上,高陽王在那時已走在所有人前頭,不知現今的他,是否猶有過之。

漢子駕著馬車自後院走,婦人則小心翼翼地在前頭帶路。

驛站幾個小吏鼻孔朝天地朝她們打量了好幾眼,才將勘合接了過去,瞄了兩眼,臉色微微一變,態度立馬恭敬起來,向斐銘揖禮道︰「不知是陌大人。」

紫月朝那勘合上掃了一眼。

藍郡王府的筆帖式?那可是芝麻綠豆小官呼風喚雨大權,做兩年心月復就能平步青雲的差使。

「不敢當。」斐銘疏淡道。

小吏像得了什麼好處般,媚笑著一路前引。

驛站分了幾個院落,他們被安排到最里處。

「這兩天為著奉堤的事京城前前後後派了好幾批的人,這不,前頭都住滿了。」看著斐銘漠然的臉色,小吏結巴著解釋。

「哦?都是些什麼人?」斐銘一邊用袖子嫌棄地拂著桌上子虛烏有的灰塵,一邊沉下臉色問。

小吏賠笑道︰「這我可不知,那幾位都是老張引的。」

斐銘斜著眼冷笑,只盯著他頭皮發麻,才緩緩道︰「去打幾桶熱水來。」

小吏立馬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婦人收拾了一圈,利落地鋪好嶄新的被褥,才對斐銘恭敬道︰「陌公子請隨小婦人去偏房。」

「你先去,我還有事與他說。」紫月淡然道。

婦人道了聲是,弓腰背著門後退著出去,其姿勢,竟與石平無二。

房門被輕輕關上,一時靜默。

紫月佯看他處。適才那句只是月兌口而出,並非真有其事,此刻見斐銘詢問的目光,不禁語塞。

「方才見到了個熟人。」斐銘打破尷尬。

紫月驚訝道︰「誰?」

她的熟人不是來自深宮就是出入廟堂,各個身嬌肉貴,怎會在此小小驛站。

斐銘微翹的嘴唇徐徐吐出一個字,「蠢。」

紫月怔了下,才記起這方人物來。「夏淳?」想了想,才驚覺除了墨蓮社外,她竟對此人一無所知。

「他也是來自京城……」說完這句話,又覺不妥,紫月只是見到他時他剛巧在京城,也許他並非京城人士。

「靜觀其變吧。」

紫月點了點頭。

藍郡王暗中保護的人不會少,不過未清楚他的意圖前,這些人只能算是雙面刃。以他們現在的情勢,的確不容節外生枝。

「陌大人。」小吏輕聲喚道,「水來了。」

斐銘起身開門,「手腳倒利落。」

小吏咧嘴笑道︰「廚房一直燒著,就怕哪位貴人要用。」

斐銘點點頭,擦肩過了。

小吏一楞,發現主屋里坐的竟是個少女。

「把水擱那兒吧。」紫月指著屏風後面。

小吏急忙應答道︰「是是是。」筆帖式通常是主子的心月復,這位少女說不定來頭更大,想到此,更是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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