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初嘗試愛
下午剛下了一場大雨,把天空洗得干干淨淨,夜晚的風像溜指頭般歡愉吹著,一輪明月高懸,把大地變成了亞當和夏娃的隻果園子。丁一樂把摩托車速放得盡量的慢,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約見俠小飛,理由是因俠小飛把博遠打成了重傷,勸說俠小飛逃到外面躲避幾天。丁一樂知道這個理由和在愚人節開的玩笑沒什麼區別,但是她就是需要一個理由,說服自己的理由。
魔托車開得很慢,而丁一樂在接近約見地點——情人橋時心弦不斷地收緊,她希望路人看到她開這麼慢的車速是因為她不想因車速過快吹壞了發型。
今天不是星期六,情人橋沒有 車黨來霸佔。丁一樂遠遠看到俠小飛站在他哈雷摩托車旁,他正低頭用煙再點燃一根香煙,當他抬頭看到丁一樂**的派頭時裂開了嘴,樣子趕上了牙膏代言人,見牙不見眼。此時,丁一樂內心有著一種從沒有出現過的快樂,這種莫明的快樂差點兒讓她開不穩車子。
快樂的理由要最簡單時才最快樂,就像孩子考試拿鴨蛋出了名,突然這次靠選擇題蒙了60分回來,做父親的老淚縱橫大呼天朝後繼有人,而隔壁孩子他爹看100分的試卷看膩了,習慣孩子低于90分就大為緊張的一樣,快樂是一種心態,而非來自目的。
丁一樂下了車,立即說了話,想把會談的內容定了調。
「我這次來叫你出來沒別的意思,我還是勸你先到外頭躲一躲風頭,畢竟是你打傷了人。」
俠小飛迎上來的腳步停了下來,看著丁一樂緊繃的臉孔,就如繃得過緊的琴弦,是無法奏出樂章的。
「下車來再說嘛,」俠小飛說,「我這里買些你喜歡吃的東西,我們可以邊吃邊聊,警察不會這個時侯來抓我的。」
橋旁有石桌石凳,丁一樂下了車跟著俠小飛到石凳坐定,俠小飛拿著一個大袋子,酒食一應俱全,連杯子都準備好了。丁一樂看桌子上一大堆東西,看樣子俠小飛不花一個下午是弄不齊備的這麼多的東西來。在月光之下,老酒醇香,兩人對面坐著吃。
「你把那個人打傷得嚴重嗎?」
「沒三五個月是起不了床。」俠小飛回答道。
「公安局——」
「放心,早就打點好了。」俠小飛說。
這句雖是安慰話,但對于丁一樂來說,就像是讓舌尖生風的薄荷糖,呈口舌之快,于她的感情無補,有時也像是口臭,說話者聞不到,但並不等于別人聞不到。
丁一樂給自我的設定失敗了,她突然間不想談俠小飛打人及相關的事了。此時她的感覺就居住在天堂和地獄的隔壁,但不知道打開門時看到的是天堂還是地獄。
俠小飛喝連喝了幾杯酒後,他的詩興來了,在他盯著月亮想以它為主題賦詩一首,可是怎麼憋也憋不出一句來。丁一樂用手指轉著杯口滑來滑去,說她在居委會辦公樓看到蘇向前的趣事給俠小飛听。
「你舅舅跟蘇校長是不是過節?」丁一樂問。
俠小飛,拍了一下大腳,喊了一聲「有了」,便對丁一樂說他想念首詩給她听。丁一樂順了嘴說好啊,但她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想看看俠小飛到底有沒有能力月兌口而出作出一首詩來。俠小飛看著月亮讀出作好月復稿的詩來,詩的前半部份可能是比較無味,他看不到丁一樂有什麼表情。但當他念完詩,他已經看到丁一樂被他帶入了詩的意景了。
「我俯望從那已推開的窗
丁香姑娘身影悠長
如果不是在等誰那重疊在牆的身影又是為誰
在為誰惆悵
就在拐角處落下的片片丁香
花泥依依留著陳年的芬芳
你揮揮衣袖就在那拐角處
落英紛紛你帶走一瓣
斜斜插在你背後的大辮上」
丁一樂從詩中知道俠小飛想說的是什麼,但她只是無力地輕說了一句,說道︰
「好淒美的意景。」
月色下,竹木掩映,酒美,詩美,人美。丁一樂猶如在墜入黑甜夢鄉之際,絲竹柔起,她在其間載沉載浮,若醉若醒,沉醉下去時又如墜入夢中夢,迷醒的傾間如還鄉情怯,躡足不能向前。正在丁一樂如夢似幻之間,俠小飛一手機響了。這聲音在月夜之下如快刀,割斷靜謐時空的帷幕,寧靜的死亡如玻璃般的人生和銀鐘里的時間一起碎裂,化成月色,成為地上一層薄薄銀片。
「我是第幾個人听到這首詩了的?」丁一樂問道。
俠小飛,輕嘆一下,說︰
「我是月兌口而出的,你相信嗎?」
手機的鈴聲還在不依不饒地響著。俠小飛從鈴聲知道是何紫紫的手話。
「你的電話響了。」
「我听到了。」
「接吧,我走遠一點你就接吧。」丁一樂說著站起來離開。
「無論你走遠還是會听到的。」俠小飛喊。
丁一樂坐在自己的摩托車上,看著反光鏡里的自己,她慶幸自己又變回了真正的自己。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在問剛才在俠小飛詩中的自己,喜歡「四院點燈」嗎?批判老謀子的電影搞封建思想的人,而卻恨不得自各院子里掛滿燈籠。吃過還帶著花蒂的青瓜嗎?有瓜有花,樣子多美,听瓜農說在花蕊中散點催情劑,摘收上市的泥土路就變成了高速路,花朵還在放肆綻放,瓜兒已在恣意生長,青瓜沒有青瓜味?嘿,現在的青瓜就是這個味。
俠小飛無奈地接了電話,他想盡快地說完話,而何紫紫卻情話綿綿,像剛熬好的一鍋紅糖,扯也址不斷。丁一樂無聊之中撥弄著車燈一亮一滅,此時的她,俠小飛講電話的聲音不時傳入耳來,她的心情像老**的**,又皺巴又別扭。就在丁一樂撥弄車把手上的按鍵時,她不知覺按到了電子點火鍵,摩托車突然轟鳴嚇了她一跳。
「一樂,請听我解釋——」俠小飛匆匆掛掉本來還在說話的電話,喊道。
「每個人只有一種愛的方式,」丁一樂加大油門,放開離合,回過頭對俠小喊,你和你的何紫紫過家家去吧,便如箭離開了情人橋,直往家的方向奔去。
俠小飛站了起來,但是他沒有挪動腳步,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這個既成事實的局面了,就像偷情妻子懷上了別人的種兒,丈夫再怎麼嘿咻嘿咻買力干活,只能給予胎兒一個合法的父親,結果與骨肉無關了。
201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