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流年不利啊!
王媒婆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冒著寒風小雪的為人說媒,這是多麼偉大的事業?可卻愣是被人家老定伯侯吊了一晌午的胃口之後,被人攆了出來,大把的年紀,在沒有比這還叫人丟臉的了。
回來的路上,明明是被貴人的馬車攔了去路,卻愣是被那貴人顛倒黑白的說是她沖撞了她,不由分說的拿著鞭子便將她一頓猛抽。明明長得跟那九天玄女一般的模樣,打起人來,竟是絲毫沒有手軟。
一天的時間眼見過去了一般,好不容易來到蘇府門前,換來的卻是︰「哪來的瘋婆子,哪涼快哪兒呆著去!猴冷猴冷的天兒,不好好在廟里帶著,出門尋什麼晦氣?」緊接著,大門一關,竟是不給王媒婆分辨半句。
此刻好不容易坐在了蘇家的待客廳,王媒婆是再也忍不住了,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這才哭喪著臉道︰「蘇夫人,你是不知啊,那老定伯侯他也忒囂張了,你說咱們大公子如今好歹也是蘇貴人的嫡親哥哥,又在朝中任著五品的輕車校尉,他憑什麼就看不上咱了?」
本該是從五品的官職,從她嘴里一下子便升了半級。卻是不知,有些人便是終其一生也無法升這半級官職。而蘇母卻是渾不在意的樣子,似乎全被最後那句話給吸引了過去。
王媒婆話音不過剛落,便听蘇母氣氛的一掌拍在了幾面上,咬牙切齒的道︰「他可是親口說他看不上咱們筠兒?」
王媒婆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卻也知道禍從口出一說,不敢把話說死,只搖了搖腦袋,有些委屈的道︰「那倒沒有!可是,他雖沒有說出口,可那樣子卻是分明看不上咱的。倘若不是看不起咱們,為何不把丹陽郡主許配給咱們大公子,口中雖說早已給丹陽說了婆家,可是之前怎麼就沒有傳出半點風聲?偏就在咱們登府提親的時候這才告知?且男方還未下定,雙方也未交換婚書。我看他分明就是攀權附貴,想要將丹陽待價而沽。」
見蘇母凝眉不語,王媒婆眸光閃爍了下,隨即哭喪著臉繼續添油加醋的說道︰「夫人這趟差事,我怕是沒法完成了!我雖是媒人,身份卑微,既是替大公子說媒,一言一行自然也是代表著咱們蘇府;蘇府的背後又是宮里蘇貴人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那老定伯侯不說好言相待也就算了,竟還將我打了出來。
如果單單是這樣也就算了,只當是我出門沒有看黃歷。可我招誰惹誰了我?不過是好心替人說媒罷了,半道上竟還被丹陽郡主攔路鞭打……」
「他們打得哪是我啊,這分明就是在打蘇府的臉面啊!」
說著說著,竟是嚎啕大哭了起來。
蘇母被她哭的心煩,煩躁的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這是為了咱們蘇府而遭了罪了,我這里略有些散碎的銀兩,你先拿去添置兩身衣裳,就當是我補償你的好了!」
這是打發要飯的呢?老娘為你一家奔波勞碌的跑,被人打成這樣,兩身衣裳就打發了?還要在哭,蘇母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給一旁的丫鬟遞去一個眼神,便見那丫鬟便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出來,遞到王媒婆的面前。
王媒婆也不客氣,接過來後試了試手感之後,又輕輕的捏了兩下,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復又道︰「按說這話本不該我說,可是任它別再心里,又實在難受的慌,我說出來後,若是有不妥的地方,還望夫人大人大量,莫跟我這沒見識的生氣才是!」
蘇母被她那副小家子氣的模樣弄得實在無語。官媒中那麼多婆子,她是真的不知兒子為何偏偏找了這麼個老貨幫著說媒,蘇母暗自搖了搖頭,面上卻是不顯絲毫,只端莊的笑道︰「你說!」
王媒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才道︰「按說那丹陽當街被令郎抱過,眾目睽睽之下,名節算是盡毀……」說到這里,見蘇母似乎面帶不虞,這才小心翼翼的解釋道︰「我也知道大公子乃也是受形勢所迫,逼不得已,可令郎未免也太實心了些吧?這種事吃虧的始終是女人,人家都沒當回事兒,令郎又何必這麼巴巴的上門遭人白眼兒呢?
我同丹陽郡主今日雖是頭次見面,可也知道,那丹陽郡主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放著這麼一個刁蠻任性的貴女在家,換做是我的話,倒不如娶個賢良淑德,性子溫婉的女子做兒媳。咱們蘇府雖然沒有那些大戶的百年基蘊,待好歹也是皇親國戚,又何愁找不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做兒媳?」
蘇母心思一動,可是想起兒子回來之後,仿若入魔了般的模樣,蘇母也是無奈的緊,只嘆聲道︰「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想?但筠兒卻是個一根筋兒又不懂得變通的,污了人家郡主名節,雖是無奈之舉,可心里終究是過意不去。當時便要去定伯候府提親,奈何,那時的蘇府不過才剛剛進京,根基尚且不穩,又怎敢高攀?
也好在當時並沒有不好的流言傳出,誰知,時隔數月,這事兒竟又被人翻了出來。我那兒子又是個認死理兒的……」說到這里,蘇母似乎很無奈的樣子。
「唉!也難怪會如此!夫人又是一片慈母心腸,那丹陽倘若錯過這門親事,也只能嘆她命不好。」王媒婆也跟著唏噓起來。
兩人這邊有寒暄許久之後,蘇母這才派人抬著小轎將人請了出去。
「啪!」
待人一走,原本還笑的慈藹的蘇母,面色瞬間變得陰寒起來,狠狠的砸了一個杯子之後,還猶不解氣,恨聲道︰「我陪,什麼東西!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聲名狼藉的腌物,當我耐煩瞧你!」
一旁伺候的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自家主子的怒火掃到。
「來人,叫門房備好馬車,本夫人進宮一趟!」
隱約過了一炷香左右功夫,蘇府的大門再次打開,一輛青釉蓬頂馬車緩緩從蘇府駛了出來,一路朝著皇城的方向行去。
宗政毓燁認真看完手上的信件之後,猛地握成一團,‘ ’的一聲,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木質的桌面上,青筋暴跳隱有半寸之高,眼神透著股前所未有的狠戾,心底仿若沸水煮茶一番,翻滾不已。
「大人?」同他一起的另一名漢子忍不住換了一句,見宗政毓燁面色實在不好,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宗政毓燁勉強的壓制住心底翻騰的怒意,看了對方一眼,語氣有些生硬的道︰「沒事,就照咱們先前的計劃行事,你下下去布置,順便給我把魏虎叫進來,就說本公有事問他!」
那中年漢子心知定是跟那封書信有關,也不耽誤,從位置上起來之後,便去叫了魏虎。
須臾,魏虎得了那漢子的提醒,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面色忐忑的看了宗政毓燁一眼之後,懦懦的道︰「大人找我?」
「 !」
宗政毓燁猛地將那張滿是皺褶的紙張拍在桌上,示意魏虎去看。魏虎心頭一跳,不知發生了何事,竟讓一向情緒不外露的宗政毓燁發了這麼大的脾氣,有些懦懦的上前,見宗政毓燁沒有反對,這才拿起那張被握成團後又被鋪開的紙張看了起來。
越往下看,魏虎越是心驚!雙眸圓睜,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宗政毓燁道︰「這怎麼可能!?」
竟是驚疑不定的樣子。卻換來宗政毓燁凌厲的一掃。魏虎連忙辯解道︰「老大,你相信我,我當時確實是做了封口的,誰知這不過時隔數月,竟又被翻人了出來……」
見宗政毓燁那如刀芒一般銳利的眼眸仍舊一瞬不順的盯著他看,魏虎後面未說完的話愣是被他盡數咽進了喉管里,似想起了什麼一般,眸光一亮,「老大,我看這事兒透著不一般,說不定是那小人在背後作祟也未可能!」
「哦?怎麼個不一般法?」宗政毓燁唇角一咧,忽的笑了起來,眼底卻是冰涼一片,哪有絲毫笑意?
魏虎咽了咽口水,心底斟酌片刻之後,又小心翼翼的窺探了下宗政毓燁的臉色,這才帶了些不確定的說道︰「很明顯嘛,數月前的事情,之前一點風聲也無,卻在數月之後被人翻了出來,且愈演愈烈,這分明就是有人存心抓著當初的那點兒破事兒不放,想要謀算郡主呢。只是不知這人的真正用意何在罷了!」
「哦?單憑一封書信,你竟能看出這些來?長進了啊!」宗政毓燁執起玉琉璃杯盞,一雙深幽的星眸似笑非笑的看向魏虎。
本還大大咧咧的一人,竟因這句話紅了臉來,唇角囁囁嚅嚅半天這才說道︰「也是大人提攜,魏虎這才……」魏虎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終是沒將後面的話就此說出來。
這人!還真以為這是在夸他呢!
宗政毓燁無語,繼而看向京都方向的目光愈發森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