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一輛簡樸的馬車緩緩的停在了定伯候府門前。馬夫听聞馬車之後,立時便下去叫門,待替上拜帖之後,門房一看,立時吩咐小廝進去通知老定伯侯,這邊卻絲毫不敢怠慢的打開的大門迎接。
老定伯侯的身子自上次從皇家獵場回來之後,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整日里將自己拘在勁松苑內,吩咐眾人,沒有他的準許,一律不準打擾。繼而,整個府中,即便是有人懷疑老定伯侯的身子不適,卻也一直苦于不得證實。如今,接到小廝遞來的消息,老定伯侯少不得要強打著精神起來迎接。
「侯爺,您這身子可還撐得住?」常貴有些擔憂的說道。
自老定伯侯察覺出身子不好之後,身邊便只留常貴一人貼身伺候。候府內務經過老定伯侯幾番努力的整頓之後,那些被三房一脈安插的人馬終于老實了許多,然而,這也是老定伯侯沒有將人逼急的情況下才會如此。
「無礙!有些事情,少不得要本侯親自出面才行!只是,這副身子卻是不知允不允許本侯撐到那一日。不管如何,事情還是早些定下來才好!」老定伯侯選了件暗色的大裘披在了身上,道︰「走吧,別叫貴人久等了才是。」
「唉!」常貴應道。心里卻滿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真心的覺得老侯爺挺不容易。今天早上,老侯爺又吐了不少的黑血出來,倘若不是被他發現,老侯爺定是還想瞞著的。
興許是老定伯侯積威已久,或許是心中不忍拒絕,仰或是不想拂了老定伯侯對大小姐的一片回護之心;盡管常貴心中有著太多的不忍,然而,終究是沒有去阻攔老定伯侯,就那麼亦步亦趁的跟在老定伯侯後面。
看著老定伯侯略顯虛浮的步子,常貴很想上去攙扶一把,卻又害怕被府中有心之人看出端倪,只好帶著滿心的不忍,任由老定伯侯一步一步的向正堂專門留著待客的花廳走去。
待老定伯侯來到花廳的時候,長公主卻是已經端坐在花廳內等候著了,老定伯侯連忙屈膝行禮道︰「微臣見過長公主!」
「老定伯侯快快請起!本宮今日前來,想必老定伯侯心里也是清楚本宮此行的目的,便不論君臣之禮了!」來人正是長公主,今日的她上身著了一件紫羅蘭色緙絲泥金如意紋圓領上襦,卻在領口處及襟邊、袖口的位置瓖了一圈銀鼠皮毛,下面系了一條同色系的馬面裙,頭上推著圓髻,只簡單的插了一根青翠欲滴的翡翠簪子,裝扮淡雅,卻掩不住那種骨子里透出來的尊貴。
還不等老定伯侯起身,那邊白氏也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見到長公主後,先是一愣,只覺得這面容隱約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卻是一直想不起來;卻已經從下人口中得知了長公主的身份,隨即便行了禮來,略帶了些討好的道︰「臣婦拜見長公主,長公主萬福!」
「本宮說了,今日不論君臣之禮,白淑人請起吧!」竟只稱呼了白氏的品級。親疏遠近頓顯。
「謝公主!」白氏似乎並未听出長公主的言外之意,在婢女的攙扶下直起了身子之後,繼續討好道︰「不知長公主今日光臨寒舍,所為何事!」
一句話,氣的老定伯侯連連咳嗽好幾聲。這白氏,當真是個不消停的。白氏本不想管他,奈何長公主還在一旁,卻又不好表現的太過冷漠,只好轉過頭去,表現出一臉關心的模樣道︰「侯爺也是,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病了便在床上躺著好好養病便是,這又是何必呢?」說完之後,白氏不由帶了兩分小心的向長公主的方向投去歉意的一笑,道︰「讓長公主見笑了!」
這毒婦!
一番話下來,氣的老定伯侯胸口起伏的愈發厲害起來。
自白氏對老定伯侯徹底死心之後,行事說話愈發沒有顧忌起來,老定伯侯雖然將府里整消一遍,但也不敢一下子將三房逼得狠了,否則,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依著他這身子,倘若逼急了三房,他還真不好收場。
白氏的出現,本就惹得長公主心里不喜,如今,又見她自作主張,心里愈發不待見起來。不過,到底是經歷過風浪的人,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只定定的看著白氏,道︰「白淑人這話有意思,是在指責本宮的身份還不值得老侯爺親自起身相迎嗎?」
一句話,頓時嚇得白氏面色慘白,連忙跪倒在地,一臉惶恐的道︰「長公主明察,便是借臣婦一百個膽兒,臣婦也不敢有此大不逆的想法。臣婦只是憂心侯爺的身子罷了,同時,也怕侯爺過了病氣兒給長公主,除此之外,臣婦心里斷然不敢有半分他想!」
「說到底白淑人還是在責怪本宮啊!」長公主垂下眼眸,認真地端詳起手中的杯盞來。
「長公主明察,臣婦斷然是不敢有此念頭!」白氏解釋道。卻是不知哪里就惹得長公主不高興了,竟然這般下她臉面。
「白淑人心里是作何想的,本宮卻是懶得過問。本宮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想必老定伯侯的心里應該已經很明白了才是,既然如此,那麼,老定伯侯是個什麼意思也好跟本宮說說吧,倘若沒有異議,那麼,這件事兒也該提上章程才是!」竟是直接將白氏扔在一邊,甚至連一個多余的眼神也為給她,就任由她那麼的跪在那里。
老定伯侯一張老臉臊的通紅,「是微臣管教不周,倒叫長公主笑話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定伯候府的內務本宮卻是不想參與!本宮今日前來也是受人之托罷了。」長公主道。
「是,是,是!」老定伯侯迭聲說道。心里暗罵白氏不省心,然而,不管怎麼說,這白氏到底也是被皇上封了浩命的,這事兒也必須有白氏在場才行。
長公主見他如此,又敲打了幾句,這才進入正題,「這段時間,丹陽的婚事被那好事者傳的沸沸揚揚,倒讓丹陽受委屈了!」
說起這個,老定伯侯心里也是有氣,沒想到那蘇家區區一個商戶,竟也敢打心兒的主意,倘若不是這副身子眼看就要被黃土沒過頭頂,他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老定伯侯的神態全被長公主看進眼里,唯有白氏跪在一旁听的糊里糊涂。
「老侯爺也不必傷心。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是我們男方顧慮不周,只想著暫先交換信物,卻沒想到,竟被那些小人轉了空子。如今,鎮國公被皇兄派去執行公務,歸期未定,便求到本宮這里,倒叫本宮也做了一回媒人。本宮想著,即是雙方已經說定,倒不如早些將這些繁文縟節盡數完成,兩人也好早日締結良緣,老侯爺怎麼說呢?」說到這里,長公主臉上這才帶了些許笑意。
這句話倒是說到老定伯侯的心坎兒里了,他是真心的想要看著柳如心出嫁,他這身子,中毒已深,听太醫的意思,怕是挨不過年後了,倘若如此,心兒的親事務必會因此而受到影響,待守孝完畢之後,以鎮國公的年紀,怕是等不起。所以,對于長公主的提議,老定伯侯自然不會反對,「還是長公主想的周到,只是累了長公主這麼來回奔波了!」
「倒也不麻煩!終歸本宮整日里閑來無事,何況,丹陽又是本宮那皇兄的義女,為了這層關系,本宮這個做人姑姑的,少不得也要多為自家佷女多跑幾趟才是。」長公主笑著寒暄道。
此刻,已是入冬,盡管在地板上鋪了一層地衣,然而,卻依然難以阻擋絲絲寒氣入體。被一直晾在一旁的白氏,此時終于弄明白了長公主的來意,卻沒想到,竟是為了柳如心那賤人的親事而來。奈何,說媒的乃是長公主,她即便是想要攪渾這樁婚事,卻又礙于長公主的威嚴,而不敢有所動作。只能任由老定伯侯以及長公主在那里商量起婚期的那些細節,心里卻是恨的要命。
手里緊緊攥著衣角,眼底卻是涌動著瘋狂的恨意。只暗暗後悔當年不該一時手軟,竟將拔拓氏那個賤人的血脈留了下來。
那邊,老定伯侯與長公主卻已定下了吉日,卻听長公主道︰「本宮來時特意跑了趟欽天監,已經問好的吉日,說來也巧,正好就在後天。鎮國公雖然不在,但府中有鎮國公太夫人坐鎮,本宮一會兒還要再走一趟,相信鎮國公太夫人也斷不會委屈了丹陽。」
「如此最好,那就有勞長公主了!」老定伯侯感激的道。
他不知宗政毓燁那小子是怎麼同心兒那丫頭說的,自心兒病了一場之後,卻是忽的改口,宗政毓燁似乎害怕中途有變,甚至當時便交換了信物。自那之後,卻是再也沒有見那小子露面,卻沒想到盡是被派去辦皇差了。如此倒好,有長公主從中周旋,倒也幫著省去了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