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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黑暗中醒來，似乎已經是接近午夜時分。突然睜開眼楮，還沒有適應過來，一陣恍惚過後便能看見東西了，所見的並不是一片漆黑，有些光在流動，細微地像是肉眼不可見的菌級生物，卻又莫名地只看見這些。
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來，精神很不好的樣子，可能是最近的血糖較低，空氣中的濕氣很濃，能感受到夜里特有的陰冷，隨後清醒了一點，後背酸痛傳來，稍微動了動，便像折斷了什麼一樣發出聲響。雨時『揉』了『揉』額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就這麼靠在走廊上睡著了，撐著站起來，地板上一片滑膩，『潮』氣濃厚，估計是要快下雨了。
這里是什麼地方來著……
掏出手機按了按，早就沒電了，四周也沒有什麼光亮。平常時候，一般到了午夜市區里還是有些燈火的，這樣遙遙看去也能看到一些光柱在晃動，現在什麼也看不到，只剩一片不清顏『色』的夜幕，心情又莫名地沉靜下來。
果然，是神谷道場哪。
一直以來，都對道場這個地方懷有一種怪的感情，應該是不明白。在日本這個地方，似乎還有不少道場存在著，大家一起練習劍道鍛煉身體什麼的，起來，雨時在道場里所學到的東西其實是沒有上輩子帶來的多的。但在中國已經很少有類似于武館這樣的地方了，或許**十年代的時候還有一些，之後就很少了，所以有些好。
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陣，才漸漸把思緒收回來，這是長久以來養成的壞習慣，平常話的人不多，自己一個人待著，就喜歡去想一些事情，現在似乎變得很糟糕了。
想著想著，『露』出一個略顯悲傷的表情。
神谷他……死了啊。
沒有做好什麼準備，因為並不明白將來會發生哪些事。而終究會死，八十歲或者一百歲，總要走到這個盡頭處，停下腳步，往來處看看，然後閉上眼楮，再不能看見什麼。死亡是果，必然的，人們總要延長通向結局的路。
這樣來，倒也可以用來驗證過程結果重要這樣類似的想法。
「呵……」
雖然是在想著很悲傷的事情，可又不知覺地把思緒散開去了，笑了一下，罕見地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這里是庭院的後面，神谷道場是有個後門的，較，不怎麼用就常年關著，算是被封起來了。沿著走廊走了幾步，踢到了什麼東西，「 嚓」一聲，撿起來，是神谷家里的那把村正，拿在手里掂了掂，對現在的雨時來，倒也不算多重的份量了。
又想起來，的時候也試著拿過這把刀，那時還是第一次待在神谷道場，這世的父母也在，不過不久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對還是孩子的雨時來，這把刀確實重了一些，然後神谷治在那邊笑，陽光投進來，遮住了那個表情。這把刀是能殺人的，哪能這麼容易讓你拿起來。神谷治是這樣的。
「現在倒是拿得動了。」
提著刀往庭院里走，沒過幾步就有很濃的怪味道，不止是血腥味，有許多東西混雜著，草地還有腐爛，沒有光線也只能隱約看到雜『亂』的影子，不過也能想象到其中的破敗不堪。
電已經停掉了，此時也不知道做些什麼，又在走廊上坐了下來。
旁邊是一具尸體，就在靠近木門到走廊的位置，白『色』的練功服也只能看到一些慘白『色』，斷斷續續的，上面一些片段般看不清楚的地方便是被血染過的，此時應該已經凝固了。
「我，你就這樣躺在這，我還是很有罪惡感的……」
仰頭看天上，星星不是很亮，有些灰蒙蒙的東西遮住了投進大氣層而被扭曲的光，天氣確實不好，有晚風吹過來也是冷冷的，然後听見一些草動的聲音，視線落下來，從緊閉的大門到這邊的走道上，也有好幾具錯雜的尸體。
也都是些認識的人吧。
那將這些人都殺掉的你，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呢。
轉過頭，注視著那具穿著很熟悉衣服的軀體，不話，最後也想不出該些什麼。
那將你殺掉的我，又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呢。
是要探究一些想法，其實也不怎麼好，和雨時不一樣，突如其來遇到這種情況，恐怕也沒有時間去思量別的些什麼，拿出刀來，便就意味著戰斗，惋惜內疚還是追憶，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這個資格。而且，最終也沒活下來不是麼。
「其實我也沒殺掉你啊，我動手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嗯……」雨時又在些很失禮的話，點點頭，「所以，這個事也不該算在我頭上，你也知道的……」
嘆了口氣，「又沒有疫苗啊解毒劑啊什麼的，肯定沒救的。」
那時還只是黃昏的時候，推開門進來，也只有名叫神谷治的中年人坐在走廊前，端端正正擺在身旁的刀已經收鞘，身上沾滿了血跡，有自己的，也有地上『亂』七八糟倒在地上的尸體的。燻黃『色』的光明明還是亮的，就透著陰沉的氣息，而就這麼坐在里面的神谷治『露』出一個估計這輩子都沒有過的安詳笑容，擦擦身旁的地板，把血跡抹去，然後拍了拍示意他坐過去。
雨時坐下，不話，不看他，兩人就一起這樣沉默。
「你快死了。」雨時終于開口。
「……」
「不是麼？」
「我，雨時啊……」
「嗯。」
「我快不行了……」
「我知道。」
「所以，只有你一個人了……」
「我知道。」
「本來還有很多話要的，看到你就又不知道該什麼了……」
「那就不要了，你……」雨時轉頭看了他一眼，頓了頓，「那吧，我听著……」
「你倒難得這麼听話，呵呵。」
心情好了起來，想伸手拍拍旁邊還算是男孩的家伙的腦袋，雨時沒有躲，他自己停下了。手上全是血。
「其實我一直很怪，你這孩子，明明清水你大得多，可總覺得要替她『操』的心你多得多，就算嫁了人也總放不下心……我總覺得挺對不住你的，還有你爸媽，他們死得早，那時候你就不哭，後面你一個人跑去孤兒院住，我又覺得對不起你爸媽，他們走之前還囑托我照顧你來著……這麼多年了啊……」
「我有記憶的，上輩子的，我都記得。」
「唉……？」
「我生下來就這樣，記得很多事情。所以，我也算不是村上雨時這個人，雖然你們都這麼叫，剛開始幾年也不習慣，沒什麼歸屬感。」
雨時搖搖頭，神谷治倒是一臉驚詫的『模』樣。
「你……你從來沒過啊，這些……」
「之前一直不，了你們也不相信，這又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就當我的秘密吧，反正……也沒機會了。」
「這還真是，挺難接受的。」
神谷治拍拍腦袋，盯著雨時看，本來還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後面就變成「原來如此」的『模』樣，又笑了一下。
「突然覺得，在你身上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連這些東西都有了，那……咳咳……」
了幾句，突然咳出血來，在衣服上擦了擦，臉『色』異常難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目光低垂，看著地上的影子，卻沒有再往前看一眼。
「像是不行了……咳……能等到你來，我也很高興了……啊對了，和這些人打的時候，只要打頭部就行了……咳……你自己心吧……」
很費力地將旁邊的刀塞進雨時懷里，手掌滑過他的衣服，留下一段暗紅的血痕。
「啊……我……還是挺不想死的……」
「我知道。」
雨時站起來，沐浴著滿身的毫光。
「還有事要擺月兌……咳咳……咳咳……」
「我知道。」
手掌觸及刀柄，一片冰涼，還有些粘稠。
「那謝……謝……了……」
「不必。」
「……」
「真的。」
夕陽垂了下來，仿佛要將最後一片美好灑下來，在這一向預示著應該是個好故事的光芒里，那些在記憶深處的地域，都閃耀起來，滿滿地，走廊，梯間，還有這片庭院。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