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公又是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話,才囑咐婉寧好好休息,說他還要給龍承燁去回話。婉寧自是沒有留他,包公公見她的門關上,才離去。
婉寧伸手撫上胸口,微微咬唇,從今晚就可以看出來了,這後宮的爭斗哪怕她想避開,都不能了。
皇後命人在她的湯藥里下的,除了毒藥,還能是什麼?總不能,是補品吧?
呵,夜婉寧,你終究,太不小心了。
婉寧在心里想著,繼而又笑,即便她知道了,又如何?方才的情況,她能選擇不喝麼?皇後有心如此,便是一定要她喝的了。不是這一次,也會是下一次。婉寧若不喝,便是公然與她作對,沒有用的棋子,她不會要。就像在瓊台死去的流兒一樣。
而她,勢必不能成為第二個流兒。
因著受了傷,龍承燁沒有叫婉寧去伺候。還有專門的宮女來幫婉寧送藥,她不知這究竟是龍承燁的人,還是皇後的。可是不管是誰的,對婉寧來說,都沒有任何不同。
婉寧能做的,唯有接受。
不為別的,只為自己。
如今的她,還能指望著誰來保護麼?
連著二日,都在房內休息。除了照顧婉寧的宮女,沒有任何人來。藥,全是上好的藥,第三日的時候,婉寧身上的傷已經不痛了。
門被推開的時候,婉寧見宮女探進臉來,朝她笑道︰「婠婠姑娘,包公公讓我告訴你,皇上找你呢。」
有兩日沒見著了,龍承燁到底要來叫她了。婉寧忙收拾了下,去承御宮的時候,見龍承燁雖著了龍袍,卻是去了那繁重的帝冠,那一頭黑發只用金冠束起,整個人看起來倒是神采奕奕。婉寧悄然上前行了禮,他只淡淡地看她一眼,開口道︰「朕今日出發去惠山,你隨行吧。」
他才說完,便听包公公跑進來道︰「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婉寧回眸,見皇後扶了細細的手上前來。婉寧忙行禮,皇後也不看她,只行至龍承燁身邊行了禮,方開口道︰「後宮的事情,臣妾都交給賢妃了。皇上將政事暫且交由丞相了麼?」皇後的話,說得婉寧一驚,沒想到,龍承燁竟然要丞相代理國事?那為何不給湛王呢?好歹湛王是自家兄弟啊。
皇後此刻已經松開了細細的手,伸手欲扶他,他卻將手抽出來,朝婉寧道︰「婠婠。」
一聲「婠婠」叫得婉寧猛地回過神來,她只能上前扶了他出去。龍承燁淡掃了皇後一眼,輕笑著︰「皇後是後宮之首,朕卻不知,你何時,也管起前朝的事情來了?」
他的話中有話,話才說完,婉寧明顯瞧見皇後的臉色一下子暗沉了下去。
與龍承燁一道出去,外頭,浩浩蕩蕩的車已經等候在宮門口。
婉寧扶他上御駕的時候,遠遠地瞧見了湛王,他今日一襲白衫,直直地站在那里,想來玉樹臨風也不過如此吧?婉寧不免心下一動,怪不得朝事全交給了丞相,原來是湛王也隨行了。不知為何,這樣想著,婉寧的心里好像有些放心。總覺得在龍承燁的身邊,該有人保護著,這樣,才能安全。
「婠婠。」龍承燁突然叫她。
婉寧忙收回了思緒,見龍承燁輕輕皺眉,開口問︰「怎麼?身上的傷未好麼?」
他的話讓婉寧一時間受寵若驚,忙低下螓首道︰「不,已經好了,多謝皇上掛心。」
他這才點了頭,朝外頭道︰「包覃,起駕吧。」
小心地扶他上了御駕,婉寧隨侍在一側。啟程了,車輪滾動的聲音,還有侍衛們整齊的步伐,在穿過宮門的時候,在耳邊久久回蕩。
不覺回眸,透過朦朧的幔帳望出去,後面跟著的是皇後的鳳駕。婉寧雙拳微微握緊,她與龍承燁之前的關系,她似乎有一點點地明了了。
他們,雖然是夫妻,卻隔著比生人更令人恐慌的味道。
婉寧嘆息一聲,回身的時候,瞧見龍承燁半靠著軟墊睡了。听聞他這幾日,都在御書房待到很晚才就寢。想來是因為要親往惠山,朝中的事情都要準備著。不知為何,婉寧竟有些想要心疼他。
輕聲地起身,將簾子都放下,又取了一旁的裘貉給他披上。動作,卻在不知不覺中都放輕了些許。怕,吵了他。
不覺又無謂一笑,真傻,她究竟是在做什麼呢?
進了鬧市區了,原本嘈雜的聲音卻是在第一時間全都隱去。沿途的百姓都恭敬地跪下,卻是誰都沒有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車隊行的並不快,從窗口吹入的風也沒有那麼冷了,倒是變得溫柔了下去。
出了邯京了,周圍比方才還要安靜。剩下的,只有風聲,還有鮮少的麻雀的叫聲。
晌午的時候,車隊停了下,包公公上來給了婉寧吃的。龍承燁卻還睡著,包公公也不說話,只轉身下去。
及至傍晚,才听湛王在外頭吩咐著扎營休息。
婉寧掀起車簾朝外頭看了一眼,見細細扶了皇後的手下來,湛王上前,與皇後說了幾句話。隔得太遠,听不清楚說的是什麼。
包公公再來的時候,龍承燁已經醒了。包公公忙上前扶了他起身,小聲道︰「皇上可要吃點東西?」
龍承燁看了他一眼,抿著唇道︰「包覃,你越發大膽了。」
婉寧不知發生了何事,突然見他怒了,底下不免吃了一驚,卻見包公公忙在他面前跪了,開口道︰「奴才知罪,請皇上責罰。」
他凝視著底下之人瞧了片刻,婉寧以為他又要說什麼,他卻是笑起來︰「罷了,去給朕弄些吃的。」
聞言,包公公如釋重負,忙點頭下去。
龍承燁跟著起了身,婉寧上前,取了他的裘貉給他披上。小聲問︰「包公公……做了什麼?」說他大膽,卻又不罰,真真奇怪了。
龍承燁輕輕地笑︰「若不是他在朕的茶水里摻了東西,朕何以睡得這般熟?」
婉寧一怔,他卻已經步下御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