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御花園
菊花正濃時,常青假山彎過湖水旁處,不遠處翹望亭屹立在那。
亭中坐著兩位女子,一位是扶風弱柳的宸妃,另一位便是即將出嫁的灼兮。
宸妃看著灼兮呆呆的樣子,就想戲弄戲弄她︰「怎麼了?想情郎了,這麼心不在焉的。」
「看你哪去了。」灼兮不由得回神
「赫赫•••灼兮,我還挺舍不得你出宮的,這樣我又沒人玩了。」宸妃孩子般的向著灼兮撒嬌。
灼兮心中一暗,這里,困著太多的生不由己了,可是,心宜,這是你的選擇嗎?就是一生一世,也願意與眾多佳麗分享一個人嘛?可她的心性,哪懂得那麼多的生存之道。**,養人皆害人。
雙眸低迷,不禁開口輕輕道︰「心宜,在宮里要好好保護自己。」
「灼兮,你別這樣。」宸妃雙手掩面,不想讓灼兮看見她的失態。
灼兮嘆氣,走過去想安慰她。
「別,你別過來,我待會就好。」宸妃側過身子,雙手隨意往臉上一抹,轉過身時,已是笑靨如花。
灼兮笑顏暗贊道︰當真是個灑月兌的女子,想來皇上便是極愛她的性子吧!
宸妃從手上取下一只粉玉鐲子,給灼兮戴上︰「這個本是一對,一只送給你,另一只我自己留著。」
「這怎麼使得」灼兮忙著取下鐲子,宸妃立刻按住。
「灼兮,你不似她們,要麼對我阿諛奉承,要麼對我冷嘲熱諷,只有你真心待我,我你大,你可願意喚我聲姐姐?」
灼兮嗓子一噎,流光暗閃︰「姐姐不嫌棄就好。」
宸妃婉轉銀笑,拉著灼兮跑出亭外,對著青天就是跪下︰「蒼天在上,我江心宜願與連灼兮結為姐妹,不以才相先,不以貌相傲,不以形跡之疏而狐疑莫釋,不以聲名之異而鶴怨頻來。數株之梔子同心,九畹之芝蘭結契,對神明而永誓,願休戚之相關。」
灼兮看著眼前這個女子,深處深宮不與其爭斗,背水獨自一人皆其不怨,只求跟心愛的人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灼兮笑著朗聲回答,鏗鏘有力,︰「蒼天在上,我連灼兮願與江心宜結為姐妹,不以才相先,不以貌相傲,不以形跡之疏而狐疑莫釋,不以聲名之異而鶴怨頻來。數株之梔子同心,九畹之芝蘭結契,對神明而永誓,願休戚之相關。」
兩人同時叩首,起身後相視而笑,不逆于心。
「妹妹。」
「姐姐。」
「你回尚書府那日一定要告訴我,我要送你的。」宸妃溫婉著
「一定」
宸妃突然拍拍額頭,「呀,我要先回去了,跟景逸約好了的」
「那你快去吧。」灼兮無奈道
灼兮看著宸妃漸遠的身影,轉身往長樂宮走去。
「阿灼。」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傳入耳畔
灼兮一滯,這聲音分明是••••晉北,灼兮不願回頭,如今這樣,我還怎麼敢見你。
胥晉北走到灼兮面前,緊握的手攤開在灼兮眼前,是一朵潔白的木槿花。
灼兮拿起木槿,愣神低語︰「木槿花。」
「我那日去找你時,你已經走了,只看見桌上的一朵木槿,潔白無瑕,像極了你。」胥晉北抬手把木槿花插在發絲中,在灼兮耳邊低喃︰「為什麼躲著我?」溫潤的氣息拂過臉頰。
灼兮倒退幾步,不語。
胥晉北哪知灼兮心中想法,面色一沉,︰「可是不願意嫁給我?」
灼兮抬頭,微微張了張嘴︰「我•••。」
胥晉北不再听她講完,語氣狠厲︰「不管你願不願意,聖旨都已經下了,下個月二號便是我胥晉北的楚北王妃。」
風乍起
灼兮青絲微微浮動,甚是靈動可人。
胥晉北不禁身子靠近,一手溫柔地牽起灼兮,一手抬起為灼兮整理發絲,手指輕輕拂過臉頰,深情直視灼兮︰「不管怎麼樣,我要的只是你」
兩人四目,灼兮心頭一顫,面容暈紅,俯額低視。
晉北,我只想要你平安。
斜陽倒影,落葉血紅。
灼兮順勢將頭靠在胥晉北的肩上,聞著淡淡清香,雙眉微皺,心中不知如何是好。腦中浮現剛剛晉北的神情,久久不能忘卻。不禁抬手回抱起胥晉北。
胥晉北一震,更加抱緊灼兮,喃喃著︰「阿灼阿灼••」
**************
尚書府門口
一輛馬車停住,灼兮順著青且的手下來,灼兮微整衣禮,眸光冷意頓生,她,想起了那個大雨的夜晚,母親面目淒慘的樣子,那是她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情景,怒,油然而生。
蘇晟禮趕到尚書府門口,青灰白的長袍,腰間系了一條黑色粗帶,只是看上去老相了許多,濃眉下的雙眼深不見底,聲音壓得低低的,有一絲啞然︰「灼兮,你回來了。」
對于這個父親,灼兮不是不恨得,當年的出走,對他似乎沒多大的影響,若不是現在太後的一點疼愛,他是否連名字也不願多喚一聲呢?想到這里,灼兮眼里充滿了厭惡,︰「是,不會叨擾您許久的。」
完,便帶著青且走遠。
連晟禮看著對自己充耳不聞的女兒的背影,自嘲一笑︰如今她恨我是應該的,應該的。
灼兮站在幽棲築門外,不敢向前踏一步,里面布局依舊停留在她離去的記憶時,鏤空的雕花窗 中充斥著久遠二字,青色的紗簾隨風而漾,冷冷清清,沒有一絲人氣。
青且拉拉灼兮的衣袖,輕聲道︰「進去吧!」
灼兮頷首,便踏入院中。
「青且,你待會到前廳去告訴連老爺,就在出嫁前不許任何人來打擾我。」灼兮收拾著東西,冷不丁的發話。
青且一怔,便應了一句。
夜間,窗外下著傾盆大雨。一位素衣女子跪在院內,身上夾雜著點點血跡。
「娘親,我去大夫來好不好?我去把爹喊來。」女孩跪在女子身邊,稚女敕的聲音夾帶著哭音。
「灼兒,不許去。」女子聲音透著許多無力。
「娘啊,爹為什麼要這樣罰你?嗚嗚嗚••••」女孩看著母親身上的血,哭得更是凶狠。
女子看著女兒的眉眼,心中一疼,目光夾雜著不舍︰「灼兒,不要哭,以後踫到什麼事都要堅強點。」
轉過頭,用手捂著嘴唇︰「咳咳•••咳••」
「娘,我听你的,我們先進屋好不還?」著,便想扶起母親。
哪知還沒起身,素衣女子便已倒在地上,「嘔」的一聲,大片血跡蔓延在胸前。
灼兮晃動著女子的身軀,︰「娘,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女子剛想安慰下女兒,不期許又咳出幾聲。
「灼兒,娘要是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娘你的什麼話,灼兒不懂,灼兮只想好好陪著娘親。」灼兮緊緊地抱著女子,哭噎著。
女子靜默了一瞬,眸光看著那一處倒垂海棠,嘴上不經念道︰「命薄佳人,情鍾我輩。海棠開後心如碎。」
灼兮听後,頭搖得凶猛︰「我不喜歡你念這詞,你每次念完就哭。」
女子慘白的臉龐勾勒一笑,想抬起手模模女兒的臉,手浮在空中便已垂下。
雙眼已闔。
「娘親!」灼兮驚坐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原來只是夢一場。
只是夢一場。
灼兮起身推開門窗,一絲清冷迎面而來,貼梗海棠倒垂在窗邊,灼兮不由得就想起了夢中的情景,怔然念道,︰「海棠開後心如碎。」
走到門外,打開門,已是深秋,夜涼如水幾處寒,回廊轉欄來到母親的房間。
古琴依舊,人早已不在。
灼兮來到書案前,將燭台點燃,案上並沒有灰塵,想來是有人打理了的。桌角一處厚紙層層疊放,灼兮不禁拿起一張翻看,筆墨剛勁有力,不像是母親的字體,難道是•••••他?
灼兮仔細念道︰「海棠落地思無窮,初相見,應聲紅。」
一張,兩張,皆是這樣的詞句。
灼兮拽緊手中的薄紙,無力的坐下,母親,你看見父親為你寫的詞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死了才來緬甸她,這是你的愧疚之心嗎?
灼兮趴在桌上,聲不可泣,是為母親堅守多年的痴情,是為母親苦等幾番的痴心,是為母親夜夜簾影的獨搖。
窗外清冷的風吹過,床邊的薄沙飄起,幾許月光打在地上,
海棠枝頭使得添香冷,倚燭照影驚得恰似鴻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