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依然寒峭。風吹花落,吹不走的仍是我心上的陰霾,散不開的是小蘭那個輕薄的影像,就像淺薄的白紙永遠也承載不了時間這個輪軸,它緩慢地轉移著指針,卻把命運畫上曲折。
1991年的春天特別漫長,呼嘯的北風從早刮到晚,又從晚吹到早,將房前屋後的桃花吹成一遍狼藉,殘花滿地呵!就連才露臉還沒幾天的女敕女敕的石榴樹葉也耷拉著頭,淒涼蕭條。讓人覺著可憐!我不忍多看,轉出院子信步來到房頭的水庫堤壩上。我想自己的這一段婚姻就像錢鐘書先生寫的《圍城》,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城里的人想逃出來,不管用什麼樣的方式結束,不管是痛苦還是解月兌,總會留下深深淺淺的烙印。
于是我在問︰我那一雙兒女,今後的命運又會怎樣。為什麼他們要過早地來到這個世界?兒子不到三歲,小女也不過一歲多,在春寒的謊言中還沒來得及舒展幾下腰肢,就在懵懂中哭泣了。不勝春寒的一對嬌兒,綻放得越早就越容易受傷;而那不勝春寒的我就像一個陀螺,旋轉得越快也就越覺得寒冷。
我知道,我的心被這春寒重重地傷了,現在才明白,自己原本也是這樣的弱不禁風。
每天都有一個夢在心頭死掉。為了解救這一段殘存的婚姻,我的大姐夫也從大學趕了回來。在大姐夫的提議下,雙方父母親戚,還有村里的領導都來到了我家,這是一場道德倫理的大討論。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還未從禁錮中走出來,那些唯愛是尊,唯情是本的理念是不能褻瀆的。最後,還是鄉規民約,促使兩家簽下了一紙協議。
協議的第一條是要求我,必須擯棄前嫌,夫妻間感情和好如初,共同挑起家庭的擔子。要求小蘭今後不要再出去打工了,帶好一雙兒女,孝敬公婆……我的天啊!婚姻就如一紙協議?只不過是親戚雙方的一種共識,說得準確些,也就是長輩們的一個心願!
家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小蘭在家管管孩子,我仍然在縣上管理工地,家里的農活很少,一年中只做一季水稻,種一點小菜也是供自家吃,從來沒有拿到集市上去賣,父親的那份退休工資已夠補貼家用,小蘭的日子過得很悠閑,沒事就跟村上的老嫂子們聊聊天,織毛衣,平淡無奇的日子像水一樣流過。
每一次從工地上回來,我總要大包小包買回很多東西,有吃的用的,也給小蘭買衣服和裙子。除了在眾人面前保持沉默,我盡量回避著別人討論的話題,暗地里那種強烈的自尊心和男人的尊嚴還是會受到傷害,誰又能告訴我,何時不再欺騙自己。
我知道,要構建一個完整的家庭,是需要雙方的努力。但我並不知道小蘭,此時此刻在想什麼,自從結婚以後,我們很少討論過這方面的問題,是實上我與小蘭也沒有在一起進行過溝通。許多的事情,總是在經歷過後才會懂得,其實婚姻、愛情並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一如感情,痛過了,才會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傻過了,才會懂得適時的堅持,在得與失中我們慢慢地認識自己。
時間過得很快,1992年的春節臨近。為了給家人過一個祥和的春節,我與小蘭很早就去縣城采購了年貨,一家人在溫馨中度過了春節,這也是小蘭在我家過的第四個春節。
大年初二,我們帶著一雙女兒到岳母家拜年,走遍了小蘭家所有的親戚,回來時已是初七、八了,到了正月十三日,村上要我組織人員鬧龍燈。我很快就在兩天組織了上百人的隊伍,十五日早晨,所有的道具、人員都到齊了。吃過早飯,小蘭主動說︰「公公、婆婆,你們也一起去玩龍燈吧!兩個小屁屁,我在家管著。」我當時考慮,玩龍燈要走村串戶,別再讓人去說三道四了,父母也就同意了我的意見,小蘭留在家中照看小孩。
那年十五天氣特別熱,我在耍龍頭,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但每過一村一戶,按照鄉里的習慣,必須舞幾圈龍,龍燈玩得很盡興,許多人追著放鞭炮。下午兩點鐘,父親過來告訴我,我跟你母親先回去了,你在這兒管好隊伍。那一刻,我看著父親悒郁的臉,心猛地一沉,我不知道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沒有去問父親。晚上收龍燈回家,在房頭我就听到母親在哭,我三步並著兩步向家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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