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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情理而言,自羆與呼延從戰熊城出發至今,已過去將盡一月,即便族中商討耗去極長時日,早也該大軍壓境了。
但羆與呼延率先出軍,兩騎孤自出城,待跨進鳴蛇疆域,才以那熊掌異召喚出萬熊先鋒軍,行跡隱秘,恐怕城中各大家甚少知情。如此算來,斯瓦匹剌家出征的消息,恐怕便是在半月之後,十萬大軍出動,才讓尋常戰熊知曉。
而斯瓦匹剌家十萬私軍,跨入鳴蛇疆域不過十余日,那戰熊族的百萬大軍已然緊隨而入。想來斯瓦匹剌家響應出征之後,戰熊城各大家便陸續有了動靜,商討不過十日左右,便盡數響應了蒼狼族的求援,舉全族之軍共征鳴蛇族,這速度已然不慢。
可惜這斯瓦匹剌家的羆少主,統領先鋒軍殺入鳴蛇疆域的消息,瞞得過尋常戰熊,卻定然瞞不過那戰熊城里的各大家主。
但凡能坐到各大家的家主之位,必要斗敗其余少主,才能搶得這高貴寶座。于是戰熊族各大家的家主,倒大多是一副直蠻、凶橫的架勢,其實骨子里都精明善于算計,均非庸碌之輩。
羆出征前幾日,那斯瓦匹剌家家主起私會蒼狼族前來求援的騅少王,這消息在戰熊城悄然流轉,以至各大家皆知。如此敏感之時,羆忽而只攜自家近身侍衛,兩騎狂奔出城,數日未見歸來,如此重大消息,各大家家主稍作琢磨,便能理清其中關竅。
而羆與呼延那支遙遙領先的先鋒軍,乃是為後軍開道,屠戮數十萬鳴蛇老幼,彰顯戰熊族的威武氣魄。若能在異族疆域殺進殺出,孤軍屠戮數十萬異族,且未曾全軍覆沒,便能求個出征大吉之兆,這便是上界征殺的規矩。
各大家久久未動,應是也有作壁上觀的意思,權且等到羆這支先鋒軍一路屠戮順暢,斯瓦匹剌家大軍出征之後,便可保得這支先鋒軍逃回活口,定能求得出征吉兆,如此才好聞風而動。
這才是各大家長久不衰的奧妙,凡事只求穩當。
至于斯瓦匹剌家率先出征的緣由,定然是前來求援的蒼狼族向斯瓦匹剌家許下了無數好處,豐厚得足夠讓起及這家里話事的長輩砰然心動,又貪望那率先出征能多搶到的戰功,才甘于冒著偌大風險,毅然率先派出先鋒軍求得出征吉兆。
這一點,戰熊族各大家都看得通透,只是卻均不想做這出頭鳥兒,若是有個萬一,家中私軍折損太過,壞了支撐家族鼎盛的根基,到時任是有如何豐厚的收獲,亦是大大不妙。
便如此時出軍,雖被斯瓦匹剌家包下了許多戰功,卻不至于草率出軍,若是平白被那斯瓦匹剌家的先鋒軍壞了征兆,導致出軍征兆大凶,最後落得百萬大軍盡沒的慘狀,到時家族沒落,亦是不好收場了。
如今那羆所率的先鋒軍,已然傳來吉兆,便意味著此番舉族湊出的百萬精銳大軍,征戰鳴蛇族疆域亦能大吉大利,捷報頻傳,自然要即時跟進,趁著吉兆之時,為家族爭奪戰功了。
如此一來,這戰熊族的百萬大軍,便來得甚快,正待斯瓦匹剌家的十萬私軍分作五路,在這片鳴蛇疆域迅速收斂便宜戰功之時,果斷沖涌進入鳴蛇疆域,寓意不言而喻,正是伺機前來爭搶便宜戰功了。
或許在各大家看來,畢竟他斯瓦匹剌家,乃是率先出征,冒著無盡風險,收獲許多卻也是熊之常情。于是各大家已然留足了時日,讓他斯瓦匹剌家肆意收斂便宜戰功,彌補損失之外,如今過得十余日,早該賺得盆豐缽滿,對于斯瓦匹剌家已是仁至義盡。
你斯瓦匹剌家收獲頗豐,卻也不能將事情做絕,不至于涓滴不剩給其余各大家吧。各大家均是如此作想,是以均覺著此刻進入鳴蛇疆域,時機恰到好處,稍微爭搶些便宜軍功,自然也是理所應當之事了。
只是這在各大家看來理所應當之事,與斯瓦匹剌家而言,便顯得甚是厭惡了。
斯瓦匹剌家出征的十萬私軍,除開分出兩萬,由忌帶去刺探鳴蛇百萬大軍的軍情,余下八萬便分作四路,分由家主起及他最得意的三個子嗣裕、梁與羆,四熊各帶兩萬熊軍,剿滅鳴蛇部落。
那各大家湊足百萬大軍,已然跨進鳴蛇疆域的消息,先由安『插』于各大家的刺探上報給起,起立時通過灰黑熊掌,將消息通報給了自家四個子嗣。起隨之發布的命令,便是讓剿滅鳴蛇的其余三軍即刻加快進程,盡力剿滅更多的鳴蛇部落,力圖收斂最多的便宜戰功。
鑒于驟然傳來的消息,留給羆的時辰,就變得愈發緊致了。
身後便是自家族中派出的百萬大軍,此刻卻更異族還要讓羆頭疼。
雖是自家族軍,但論起爭搶便宜戰功,好似均是百年未見過母熊的饑渴熊貨,前方忽而出現了最漂亮的母熊,正朝他們搔首弄姿,極力挑逗,立時便會如狼似虎般猛撲過去。
這等饑渴程度,待百萬族軍跨入鳴蛇疆域,必定會四散開來,將奔馳之速提到極致,來爭搶這本該盡屬斯瓦匹剌家的便宜戰功。
只需想到這情景,羆如何不頭疼,直望能將這些饑渴熊貨也當做異族,得以盡數屠殺掉才好,免得徒增煩惱。
奈何畢竟同族,這屠刀便怎也落之不下,對這等爭搶便宜軍功的惡心勾當,羆竟是毫無應對之策,只得即刻加快速度,只望能趕在這群饑渴熊貨之前,盡量爭取最多的收獲。
听得羆通告身後百萬族軍之事,不僅羆惱怒,三十八騎怒吼,兩萬熊軍群情激憤,便連呼延這假冒貨『色』,亦是聞言便勃然大怒。
「主上!竟敢來與我們爭搶軍功,若是遇到如此不長熊眼的熊貨,我定要叫他們嘗嘗我呼的拳頭!」
一面跟隨羆提速趕路,呼延一面將怒意擺在臉上,將那長矛舞得虎虎生風,憤而高吼。他這聲高吼隨風傳『蕩』極遠,落到身後兩萬頭直蠻黑熊耳中,便如猛然捅了馬蜂窩一般,引得眾熊炸開了鍋,或是紛『亂』怒吼回應,或是將自家胸膛捶得咚咚悶響,一時間怒氣沖天。
「放你娘的熊屁!」
羆聞言立時怒目猛睜,罕見的爆了聲粗口,與他那高貴身份尤為不符。于此同時,他更是驟然揚臂,那長矛矛尖狠狠砸中呼延的熊腦袋, 一聲巨響,砸得呼延在蟻獸背上一個踉蹌,險些翻倒下去。
「你這熊貨!話如同放屁!來的都是同族,如今又是與異族征戰,若是真受了你的挑撥,我大軍與族軍內斗,平白叫那些鳴蛇軟棒子,看了我戰熊族的笑話不成!」
吃了羆的教訓,那長矛力道沉凝如岳,饒是呼延鐵骨銅皮,亦被砸得後腦勺凸起大包,好似頭疼欲裂。他登時便抱住自家熊腦袋慘嚎數聲,繼而朝羆咧嘴訕笑,以神『色』討饒。
其實這長矛之上,羆僅使出一絲微力道,恰能讓呼延吃痛罷了,意在懲戒、教訓,並非想要了呼延命。若非如此,羆真將他那巨力運出,呼延怕是撐不過剎那,便要化作血肉泥醬去了。
見得呼延慘狀,引得後面兩萬黑熊轟然爆笑,但笑聲漸弱後,卻也再無黑熊敢肆意鬧騰了。
羆待到眾熊平靜,這才揚聲高吼道︰「眾位勇士!我等此刻踏在異族疆域,斷不可與族軍生出爭執,好叫異族看了笑話!如今之計,便是搶在他們前面,把這片疆域的鳴蛇部落盡數屠滅,絕不能讓那些貪婪熊貨,佔了我斯瓦匹剌家的便宜!」
「殺!」
听到羆這番慷慨激昂的高吼,便將眾熊情緒激發到極致,盡數放聲高吼,僅以這一聲齊吼的「殺」,便是對羆最好的回應。
所謂便宜軍功,白了就是屠戮弱鳴蛇,這亦是與鳴蛇廝殺的戰功,卻與鳴蛇大軍正面相抗,那生死拼殺才能得到的些許戰功,要來得容易太多,自然便是最好獲得的便宜軍功。
是以這眾熊齊吼的一聲「殺」,矛頭狠狠指向了下一個鳴蛇部落,已將他們盡力收斂便宜戰功的執念,彰顯得淋灕盡致。
將眾熊激情調動起來,羆亦恢復了原有的意氣風發,瞥眼掃過自家這不成器的近身侍衛,他冷哼一聲,沖著這熊貨狠狠怒吼出聲。
「你這不知足的直蠻東西!如今殺戮了二十余個部落,我賜你那空袋,裝著的玉體鳴蛇血肉,早已超過萬斤,你竟還不知足!且去將這鳴蛇血肉盡數煉化,你自然能晉升玉體之境!」
「若有你這番吼叫的閑工夫,還不快去煉化你那空袋里的鳴蛇血肉!回頭若是十年之後,你依舊打不贏那呲溯,我定先將你砸成肉泥,免得你過去丟臉!」
「這族軍爭功之事,勿要再來我面前叫囂,我自有估量!你若再敢胡言『亂』語,擾『亂』我軍心,我立時撕爛你這張熊嘴!」
話間,羆更不忘揚臂舞矛,那長矛矛尖在呼延頭頂忽上忽下,砸得 作響。直叫呼延那熊腦袋亦是忽上忽下,熊掌護在後腦勺,連聲慘嚎討饒不已。
這場景看在後方兩萬黑熊眼中,實在有趣得緊,便在蟻獸背上笑得捂肚擠淚,笑聲轟然傳『蕩』極遠,與這支銀黑洪流一道,迅速消散在這片荒原之中。
而與此同時,鳴蛇族與戰熊族接壤的邊境疆域上,有一片愈發浩『蕩』的銀黑洪流,密密麻麻佔據上百里方圓,氣勢堪稱肅穆沉凝至極,實為恐怖。
寂靜之中,這浩『蕩』洪流倏忽分散做數百股細溪流,分別朝著鳴蛇疆域各處散開,自高空俯視而下,竟好似一朵驟然綻放的煙花,銀黑『色』澤絢麗而唯美。
卻不知為何,沒來由的在這唯美之中,卻恍若夾雜著一抹抹濃郁的猩紅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