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之直死 422︰知天命,方知須得逆天難

作者 ︰ 惘然居士

天下會天下會,君臨天下的天下會,此時亦是深夜。

天下第一樓,雄霸的居所。

已經隱隱甚至要蓋過天子,成為這天下霸主的雄霸,此時尚未入眠。

他正靜靜地坐在那張木椅上,一個人靜靜地喝著茶。

燭火跳動,微弱而令人想到殘陽的孤光映照在這天下第一幫的幫主臉上,映出歲月的溝壑。

「——」

輕輕呼氣,似是一嘆。

人,始終是敵不過歲月。

這或許,並不是雄霸應該有的想法。

畢竟這位天下第一的霸者,還當壯年,今年才不過四十。

但是,他已心焦。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放下手中茶杯,眼角已帶上細微皺紋的雄霸再次一嘆。

「便化龍?化龍……龍……嗎?哈……」

似是自嘲,似是焦躁,听不出這一聲嘆中,到底含有多少情緒;听不出這一聲笑中,究竟埋藏幾種心思。

「我已得了風雲,可是,前半生卻已是將要過去了……」

一遇風雲便化龍,這是當年泥菩薩,給雄霸前半生下的批語。

然而,如今風雲既得,雄霸的前半生卻也將要盡了。

一息百年,何其快矣。

如今天下會已然逐漸成為一方的霸主,然而,雄霸卻等不及。

他不想再等。

得了天下,又如何?

雄霸在不安。

若是一個人拼其一生獲得了天下,卻無緣享受這作為霸主的地位哪怕一日,豈不是可悲?

雄霸在擔心他的後半生的批語。

所以,他想要成為中原武林的霸者,越快越好。

然而如今,卻依然有一個令他感到麻煩的絆腳石。

無雙城。

天下會,無雙城。

一個是蒼天之下,萬人之上;一個是地上唯我,舉世無雙。

這兩個存在,本就不能共存,哪怕現在是並立著,也只會不斷想辦法將對方吞噬掉。

然而,雄霸沒有拿下無雙城的把握,無雙城也沒有擊破天下會的勝算。

無雙城主獨孤一方,他在雄霸眼中也不過爾爾,並不值得一哂。

但是,無雙城之所以是無雙,只不過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舉世無雙的人。

雄霸實在是沒有拿下這座,隱藏著一個絕世無雙之人的城。

「口古月……」

輕輕從喉頭發出一聲像是不甘野獸的低鳴,雄霸的臉色無比陰沉。

「你在煩惱……」

一個不辨真身,不辨來處,甚至不知老幼男女的聲音,在這理應只有雄霸一人的天下第一樓中響起。

然而,雄霸卻像是早已知道一樣,只是輕輕站了起來,並沒有出手,或是招呼手下警戒。

「你看得出?」

「不難。」

那個聲音仿佛幽靈,在天下第一樓飄來蕩去,難辨來源。

「那麼,你又知道我在煩惱什麼?」

雄霸冷冷一笑,端起茶杯說道。

「你在考我?」

不明之聲似乎也是冷冷一笑。

「就當是考你吧……怎麼,難道你只能知其然而不能知其所以然嗎?」

「若是要考我,那便要有彩頭……你知道,無利的事,吾,不為。」

听到那聲音的話,雄霸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果然像是你會說的話……說吧,又要什麼彩頭?」

彩頭兩字,壓得奇重。

「這話真奇怪,我記得我找你也不過幾次而已,你便知道我的性格了麼?」

「不用猜到你的性格,你想要做什麼也不難猜。」

雄霸大笑著將手中的茶飲盡。

「上上一次你找我,從我這里要走了風神腿,就幫我不傷一兵一卒收服了三十多個小門派;上一次,你從我這里要走了你想要的情報,就幫我滅了百多個打算造我反的高手的聯合……順吾者生,逆吾者亡,是不是你說的?」

輕輕順手一拋,手中茶杯如同旋風一般飛旋而起,輕輕落在幾案上,沒有一絲聲響。

「那麼,這次你想要什麼?」

雄霸此刻竟完全不像是一名天下第一幫的霸主,君臨天下的梟雄,而是像是普通人一樣和那聲音,用近乎閑扯一樣的語氣說著。

「我要,無雙城!」

那飄忽的聲音輕輕一句,讓梟雄如雄霸也不由得一顫。

「不敢給嗎?」

似是察覺了雄霸那一瞬的遲疑,不明的聲音似是笑了一聲。

「你無需急著否認,我知道你在顧慮——顧慮我會又是一個獨孤一方,又是一個那個人。」

看到雄霸似乎有咬牙答應下來的趨勢,那聲音卻不進反退,將雄霸想要答應下來的話語又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現在為何煩惱,也知道你到底為何煩惱,更知道你將來會為何煩惱……」

虛空之中的聲音飄飄忽忽,不斷牽動著雄霸的心思。

不知何時,這個剛才還一排從容的梟雄已經握緊了雙拳。

「那你可知,我現在的想法呢……」

「你想殺我,以絕後患。」

那個聲音毫不猶豫地回答,答得十分自信,十分冷靜,也十分的淡定,就仿佛那完全不是在說生死,而是在說吃飯喝茶之事一般。

「但是你若是想要殺我,將來,絕對會後悔……我雖然不是泥菩薩,但是我比泥菩薩,還要知道你的將來路……」

那聲音語帶嘲諷地說著,仿佛渾然不見雄霸越發陰沉的臉色。

「但是,若是和我交易,我可以助你在這前半生過完以前,盡快就能得到這武林的天下……這便是,你煩惱的來源。」

一語,便讓雄霸緊握的手松開。

「你既然如此了解我,那也該知道,我若是得了天下,第一個便是要殺你。」

雄霸冷冷地說道。

身為霸者,身為梟雄,身為天下第一幫的幫主,又怎會甘于一直被一個人所左右呢?坐塌之畔豈容他人酣臥?

「你放心,隨時都可以,只要你不後悔,只要你做得到。」

彷如漫不經心的話語,是狂傲,是自信,還是真正的漫不經心?

一陣夜風吹亂堂中燭火,一陣閃爍。

雄霸慢慢走到幾案邊坐下,再次端起茶杯。

那人已走了,這是雄霸的經驗,也是他的自信。

他能夠感覺到那人來,便能感覺到那人走。

「要無雙啊……」

雄幫主抬手撫著已經略有皺紋的額頭,輕聲惱嘆。

「真是可惡的家伙……」

切齒間,卻帶起一絲冷笑。

「嘿……只要沒有了無雙城,沒有了那個人,就算無雙城給他,天下又有誰能攔我?」

===

聶風與斷浪各自把已刻好的墓碑豎于凌雲窟外,二人深深一揖。

他倆早把凌雲窟洞內方圓數十丈察視一遍,發覺凌雲窟果真深不見底,若再強行前進,便永難回頭。

二人更肯定聶人王與斷帥已死,因為兩老倘若未死,勢必早已去天下會與聶風、斷浪相見。只不知步驚雲所說的冒火異獸如今又身在何方?會不會仍蟄伏在凌雲窟的深處,等待下一回「水淹大佛膝」時重見天日?

想不到經歷一年多的變故,本來是宿敵的兩大絕世高手,一雙兒子居然成為好友,想真一點,未嘗不是「緣」的作弄。

聶風亦沒有再去找回當日給他踢進大佛石壁的雪飲。也沒有告訴任何人雪飲所在,既然絕世刀客已經離世,這柄至寒至凶的絕世寶刀也不應重現江湖。

步驚雲靜靜的看著二人一片真誠地吊祭先父亡靈,心頭不期然暗泛一陣莫名感覺。

聶風與斷浪雖成孤雛,然而他倆終也有機會來吊祭先父之靈,步驚雲呢?他多麼希望能為霍步天、霍烈、以致辭霍家每個人立墓,但在大仇未報之前,如此做只會惹人生疑,後果堪虞。

他甚至不能回去拜祭親生父母步淵亭與玉濃。

可是他並不能改變這個命運,只得忍受它,喜愛它!

就在步驚雲想得入神之際,突如其來地,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聲極為輕微的低喚。

「霍驚覺,何必呢……」

不過是一聲低低的呼喚,聲音毫不出奇,卻讓一向波瀾不驚的死神心湖勃然動容。

這個叫聲,輕如在他耳邊低語,卻似乎從委遙遠的地方傳來,似虛還實。叫喚他的人必是一個內力深厚的人,否則絕難把聲音傳至這里。

「雲師兄,你可听見一個人在喚著‘霍驚覺’的名字?」

聶風得冰心訣之助,當然比步驚雲更快听見這個叫聲,他眉頭一皺,看來亦不敢肯定,只是向步驚雲問道。

步驚雲並沒回應。

斷浪功力最淺,大奇,問︰「什麼霍驚覺呀?怎麼我一點也沒听見的?誰是霍驚覺?」

步驚雲迄今都沒作聲,他緩緩步至大佛膝的邊緣,鳥瞰四周環境,始終無任何發現。

霍家人早已死絕,這個世上,除了他自己、黑衣叔叔、劍晨、不虛大師及蝙蝠外,再沒有其他人認識霍驚覺這個人。

蝙蝠已無舌可語,適才的聲音更非黑衣叔叔等人的叫聲,那麼,這個叫喚他的人到底是誰?

這個人不單知道他喚作霍驚覺,他知道霍驚覺已來至樂山……

誰有這樣深厚的功力可以傳音?誰有這樣通天本領可以知道步驚雲的秘密?

而且,這個人如此呼喚他,似乎是想與其一唔。

步驚雲的額角,此刻亦不免流下了一滴冷汗……

三人從凌雲窟回到樂陽村的時候,已近黃昏。

金色的夕陽斜照,大地頓時變得一片昏黃,當三人經過村口的時候,陡然瞥見村口畔原來有一座細小的廟宇。

每個村子也大都建有廟宇,無甚稀奇,不過這座宙的門前卻是十分有趣,此廟竟然沒有名堂,僅在門外懸著一個很大的牌匾,上書一個大字「廟」!

就像那些賣面的地方,永恆都鬧懸著一個「面」字一樣。

這廟處處透著古怪,讓聶風和步驚雲都不由得眉頭一皺,暗自警惕。

「風,瞧!這座廟的名字很有趣啊!不若我們進去看看如何?」

唯有斷浪年紀最小,玩心最重,見到這奇特的廟宇,不僅不生戒心,反而樂得大叫。

聶風淡淡一笑,接著回望步驚雲,步驚雲不置可否,斷浪立即迫不及待一跑一跳地走進廟內。(為毛這一幕咱會想到帶著孩子的一家三口……扶額,被腐女影響太嚴重了……)

廟內比其外觀還要細小,且已殘破不堪。由于漸近黃昏,已找不到半個前來參拜的村民蹤影,但廟內仍是反常地彌漫著一層刺眼的濃煙,令人也看不清到底神案前供奉著的是何方神聖。

滿廟濃煙之中,一個人正坐于廟內一個幽暗角落,似為廟祝,然而三人無論怎樣也看不清楚此人容貌,只依稀可辨是一個肥腫難分的人。

剛一踏進廟中,三人便是一驚。

三人驚,卻並非因為那迷霧濃煙之中坐著的廟祝,而是倚靠著柱子站在另一邊,隱隱似是和廟祝對峙著的另一個人。

那個女孩。

那個膽敢直面不哭死神的女孩,正靜靜地靠在柱子上,一雙眼楮靜靜地盯著那迷霧後的身影,仿佛把一切都已經看穿了一般。

「在下是這座廟的廟祝,不知三位施主這樣晚前來本廟,是借宿、求神、問卦,還是看相?」

那身影卻像是無視了女孩一樣,見步驚雲等三人進廟,便開口悠悠說道。

此語一出,步驚雲與聶風一同陡地變色。

因為,這個人的聲音令他倆感到異常震驚。

那是一個低沉的漢子聲音,本來平凡已極,但,這個聲音竟是適才他倆在凌雲窟听到的聲音!

「看相。」

然而,步驚雲竟是順著這廟祝的話繼續說著。

看相?死神難道也信天命?

聶風和斷浪,都似乎不認識步驚雲了一樣驚訝地看著他——讓人看相,絕不像是步驚雲會想去做的事情。

「施主,你要看什麼相?」

那人悠悠然地笑道。

「真相!」

語聲未歇,猝然施展配合排雲掌所練的步法雲蹤魅影,閃電縱至那廟祝跟前,誓要把他的真面目瞧個水落石出。

豈料他不慌不忙,還氣定神閑地笑了笑道︰「施主,看相也不用如此著急。」

跟著身如飛絮,一飄便飄到丈外,身法之快,絕不比步驚雲遜色。

「你,是誰?」

步驚雲一擊不中,也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冷冷地問道。

他的身份是秘密,而且是絕對不允許還有別人知道的秘密。

「我是一個洞悉天機的人,可惜,我自己也是一個逃不出天機的人……」

廟祝始終身處迷霧之中,喟然一嘆。

「前輩縱能洞悉天機,這又與我們三人何干?」

聶風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

「只因,你們都是悲劇……」

廟祝仿佛瞥了他們一眼。

此語一出,三人當場一愕。

「我來,正是要盡我最大的本分,給你們最後的忠告,希望你們將來能夠幸免。」

廟祝悠然地看向窗外嘆道。

「孩子,野心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要好好節制自己的心,否則,準有一天會失去一些在你生命中極寶貴的人或物……一字記之曰‘朋’,寒夜送炭,莫失莫忘!」

側臉看向斷浪,廟祝用一種恨不爭的語氣說道。

斷浪傻頭傻腦的,不明所以,正想發問,可是那廟祝已轉臉望向聶風。

「來如清風,去如清風。孩子,你母離父瘋,自身生性亦過于仁厚,一生為人舍已,你的宿命是‘犧牲’,你最大的本事也是‘犧牲’,而且,總有一天,你會為這個世間作出……」

「最大的‘犧牲’!」

聶風听後一怔。

犧牲?他愈听愈迷惘。

「哼!本少爺吉人天相,怎會出事?胡說!」

斷浪當然不服,暗自嘀咕道。

那廟祝並沒有再理會斷浪,目光已落在步驚雲身上。

然而,步驚雲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不用佔算,我,早知自己命運。」

不錯,雖未到知天命之年,但是步驚雲早已知道自己的命。

為仇生,為仇死。

「你,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廟祝卻置若罔聞,凝視著步驚雲,語氣詭譎地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乍聞此語,步驚雲不禁心頭一懍。

他確是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最令步驚雲費解的是,此人怎會知道他另有名字喚作‘霍驚覺’,難道……他的佔算真如如許靈驗?他是誰?

「雲無常定,難為知已難為敵……」

在步驚雲疑惑之間,廟祝已是悠悠地向下說了下去。

「孩子,這句話,將會是你一生孤苦的寫照……」

「你以為你目前的遭遇很悲慘?不!你未來的遭遇更悲慘……你命帶孤星,與六親無緣,相反與你毫無血緣的人卻會對你百般憐惜,例如你的繼父,例如你將來的心愛紅顏……可惜他們命薄如絲,與你‘情深緣淺’,只成為你終生痛苦的思憶……」

那廟祝說到這里,又再詭異地淒然一笑,笑容中滿是唏噓無奈。

「而且,我還知道你目前有一個秘密的心願……」

「我可以告訴你,你一定能如願以償,只是……」

他一邊說一邊仰天長嘆︰「心願了卻的一天,你自己又將如何?又是何苦?又是何必?唉……」

「你,算得很準?」

直到此時,一直靠在旁邊的柱子上,靜靜看著廟祝的女孩才出聲問道。

听到她說話,廟祝才終于把目光投向了這個比步驚雲他們還要早來的女孩。

那透過層層迷霧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間閃爍過一道震驚。

「你……」

廟祝的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遲疑。

但是,除了斷浪,其他幾人都听得出來,這遲疑之中,並沒有「算不出」的含義。

那是帶著憐憫的遲疑。

「你的命,比他們,還要……」

廟祝說不下去。

就仿佛連悲慘兩個字都實在是說不出,到底是不忍說出,還是說……

悲慘,不足形容?

===

作者語︰標題講的是廟祝,也就是泥菩薩啦……那個女孩是小夜估計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吧?另外泥菩薩既然是馬榮成先生官批的劇透帝,那麼咱借他的手劇透一下也沒問題吧?(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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