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之直死 427︰妄行無端,迷離世途,如是我斬

作者 ︰ 惘然居士

汗,一滴一滴地自他的額角流下。

少年正在匆忙趕路,趕得好不辛苦,然而腳下所踏著的路,也不知是否他應該要踏的歸途?

縱然渺無方向,腳仍是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猶如一頭孤魂野鬼。

身前身後,盡是雜沓的影兒,影影綽綽;少年瞧真一點,只見影兒盡是愁眉不展的百姓,像在逃難……

逃難?

逃往哪?

少年極目一望,卻見這些人原來並不是在逃難,而是在輪候……

他在不知何去何從之下,六神無主地步近這班在輪候著的人群。

但見人群整齊地排列,嚴如一條巨龍,蜿蜒也有數里,為何竟有這樣多的人在輪候?

他們在等些什麼?

「少年人,你呆站在這里干啥?快到人群後排輪吧!」

輪候的群眾中,一個年逾古稀、牽著一個六歲男孫的老公公瞥見這少年一臉疑惑,不禁慈和的道。

「是呀!否則天色一黑,便要餓著肚子再等明天了。」

那個孩子也睜著一對大眼楮道少年猶不解問道。

「老公公,你們……在輪些什麼?」

「米糧呀!我們全是災民,你不是本土人?」

老公公有點失笑道。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兒的人。」

少年搖了搖頭、恍恍惚惚的道。

「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起來了。」

少年雙目立時又泛起一片迷惘,答道。

此語一出,人群中頓傳出不少竊竊私語,畢竟老公公年紀較長,早知道是什麼回事,嘆道。

「唉,又是一個可憐的孩子,準是給洪水嚇壞了。少年人,你餓不餓?」

少年臉色乍紅,並役有答,不過他的肚子卻「咕咕」作響,替他回答。

「真可憐!」

公公從懷中掏出一個干枯不堪的饅頭,遞給少年道。

「孩子,先吃了再說吧!」

「謝謝老公公!」少年連忙接過,毫不考慮便大口大口吃起來,可知餓了不少時日。

「爺爺,那是我們惟一的饅頭啊!給了他,我們今晚……」

那個男孩在老公公耳邊悄悄道。

「小定,別這樣說!他想必與父母失散了,又記不起自己是誰,好可憐呀!而且大家也是窮人,好應守望相助,我們也快要輪到米糧了,不用擔心……」

老人不由得柔聲責道。

話雖然如此說,可是那個小定還是緊緊盯著少年在吃著的饅頭,猛吞口涎。

「老公公,謝謝你!我餓得……太久了,一時間吃不下去……」

少年僅吃了一半,眼角瞟著他,忽然竟不再吃,把余下半邊饅頭還給老公公,道。

是嗎?哪有這個道理?他分明是不忍心再吃。

小定听見他如此說,喜形于色,連忙代他爺爺接下了。一邊還欣賞著那留有半邊齒痕的饅頭,他以為他會把這惟一的吃掉,誰知竟又不吃,不期然異常快樂地對他的爺爺說道。

「爺爺,嘻嘻,瞧!還有半邊呢!今晚小定決定不吃,用來孝敬爺爺!」

原來這孩子如此緊張這半邊饅頭,只為一點孝心,真是難得……

少年雙目不禁有點濡濕,很後悔適才吃了他那半邊饅頭。

少年幫意岔開話題,問那老公公道。

「老公公,你說……大家在輪候著米糧,這些米糧……賣多少銀兩?」

老公公微微一笑,答︰

「這些米糧不用銀兩來買的。」

「不用銀兩?」少年道︰

「竟有……這樣便宜的事?是誰……這樣慷慨?!」

老公公道︰

「是當今一代大幫天下會雄霸的第二弟子一步驚雲!」

「是啊!自從發生水災之後,步驚雲便遣送樂山官府一百萬兩,給他們購糧食和藥給我們這些貧苦大眾啊!」那個仍在拿著半邊饅頭的小定一听見步驚雲三個字,旋即興奮地搶著道。

其他在輪候著的災民甫听步驚雲的名字,不展的愁容露出了笑容,齊道︰

「不錯!步驚雲是我們的大恩人哩!」

「步驚雲?」少年乍听這三個字,只覺心頭一陣顫動,可是想了又想,猶理不出半點頭緒來。

這三個字,似乎在他空白的腦海里曾佔著一個角落。然而,迷茫地,他始終找不著半點蛛絲馬跡;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仿佛「下落不明」。

那個小定仍在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的道︰

「依我想,步驚雲一定十分高大威猛,經常行俠仗義,我真想見一見他啊……」

「啊」字剛剛出口,突然又听小定再次「啊」的一聲;原來他手中的饅頭,倏地給人一腿踢飛,滾到地上,染滿了砂塵。

把饅頭踢飛的是一個高瘦、作商賈打扮的人,他身後正站著兩個剽悍隨從。

小定服見饅頭下地,情急高呼︰

「啊,我給爺爺吃的饅頭啊……」

雖是半邊蒙污的饅頭,然而在饑寒交逼的境地,小定還是趕忙想抬回來再洗干淨,可是正搶前俯身,剛把饅頭拾回剎那,赫地,那個高瘦的男人一腿踩在他緊握饅頭的小手上,「咯 」一聲,小手和饅頭似要一同被踩扁當場。

「哇!」小定痛得高叫起來,老伯也即時驚呼︰

「小定!」

急忙跪在那個高瘦的男人跟前,「咚咚咚」的叩了數個響頭,乞求道︰

「柳老爺,求求你……放過我孫兒吧!」

這個高瘦漢子原來喚作「柳堅」,本居于樂山未受水淹的「昌平鎮」;他原是一名土豪的師爺,樂山一帶無人不識;後來不知為何時來運轉,頓搖身一變為暴發戶。

柳堅一腳踩著小定的手,一副不可一世的暴發戶咀臉,猶在氣定神閑的笑道︰

「誰叫你孫兒這樣崇拜那個什麼步驚雲呢?哼!那個家伙算是什麼狗東西?」

「呸!步驚雲是我們的大恩人,並不是……什麼狗東西!」

小定已痛得大汗淋灕,但听他如此侮辱自己崇拜的人物,仍倔強地、天真地駁道。

「嘿嘿,真是無知而又痴呆的孩子,你道這個步驚雲為何捐助你們?他只是藉此增加聲勢,沽名釣譽吧了!」

柳堅獰笑道。

而這時,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邊的眾災民,卻沒有發覺,在遠處,有一個頭戴斗笠,身披黑斗篷的人靜靜地看著這邊。

說話之間,柳堅的腳始終踏著小定的手,眼看他的小手快給踩扁了。

一旁的村民全都礙于他是惡霸,不敢干預;只有少年人見此面色一變,正要撲前,卻給柳堅兩名手下使力擒住。

「廢物!自己發了財……卻不立品,不好好……捐助災民,反而不甘看見……別人捐助,這樣的小人,一定會有人懲戒你!」

少年人雖記不起自己是誰,但仍能分辨事非,眼見這個喚作柳堅的人中渣滓如此虐弄小孩,他咬著牙恨恨道。

柳堅間言臉色一陣鐵青,因為少年說正了他那顆小人之心。

「呵呵!少年人,你竟對本大爺如此說話,真勇敢呢!大爺一定會對你好好整治,不過在整治你前,也須向你解釋一下,到底本大爺家財百萬,為何也不捐助一文啊!」

「其實啊!本大爺最信因果了!正所謂種善因得善果,富貴貧賤,全因自己一手造成。本大爺能會享富貴,兼且逃過水災大難;當然因為我是大大的好人了……」

他說著一指那些正餓得有氣無力的村民,高聲道。

「相反來說,這些災民所以遇上水災,只因他們根本就是壞人,既是壞人,便得要承受惡果,有此報應真是大開眼,而我啊……」

他歪著咀角向少年邪邪一笑。

「我既是好人,便絕不會捐助壞人的了!少年人,你明白沒有?哈哈……」

柳堅說罷頓縱聲狂笑,兩名手下也附和地大笑起來。

他仍然未有移開正踏在小定手上的腳,那個老公公依舊在聲聲「柳老爺」的跪地求饒,少年勃然變色。

「嘿,你這樣……歪曲天理,草菅人命,難道……這些人便沒有娘親嗎?別忘記!你也是由你娘親所生的!」

柳堅想了想,笑道︰

「是啊!我差點把我娘親也忘了!年前我把她趕出街頭,不知她可有餓死呢?」

說著又再高聲大笑。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就這樣輕輕地抽在了柳堅的臉上。

然而僅僅是看上去輕輕的一記耳光,卻將柳堅那還在獰笑的臉抽得變形扭曲,如陀螺似的轉飛了出去。

一聲低沉的嘆息,那帶著斗笠的人,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這邊。

「你若是好人,那天下也該完了。」

那人將抽飛了柳堅的手輕輕放下,冷冷地說道。

他……不,是她。

眾人清楚地看到,那人的手略小,膚若凝脂,再加上聲音雖然充滿了如刀如劍的凜然,卻難掩其中那一絲女子特有的嬌柔。

這是個女的,而且看身高,似乎還只是個少女。

「媽的……」

柳堅揉著被抽得腫起老高的臉頰從地上慌亂地手腳並用爬起來,剛剛站起來,連看都不看一眼就張著嘴要開罵——

「咚。」

輕輕的一拳。

就這樣輕輕地砸在了柳堅的頭上。

「嘴里干淨些,死後好成佛。」

口中責備,手上輕敲,就像是一個溫柔不願重罰的家長稍微責備一個不听話的小孩子一樣。

但是這一敲,竟是將剛剛站穩,比少女還要高上不少的柳堅硬生生地砸趴在地。

柳堅一邊痛叫,一邊從滿是鮮血的口中吐出幾顆斷牙。

「第一掌,打你不知好歹,妄言善惡;這一拳,打你出口不淨,目中無人,下一腳……」

少女冷冷地說著,同時抬起了腳。

「啪。」

一腳,重重跺在了柳堅的手上。

這一腳何其之重,連周圍地面均是一片龜裂。

柳堅慘叫聲中,少女慢慢走開。

「踩你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靴下露出的,是一團已經不成手形的骨碎肉泥。

同時,不管身後的柳堅,在一片或是驚恐或是快意的竊竊聲中,神秘少女走到哭著把已經髒污不堪的饅頭從地上拿起來,用鮮血淋灕的小手拉著髒兮兮的衣角擦拭著的小定身邊。

「來。」

輕蹲,少女將手伸向了小定。

小定先是驚恐地一縮,隨後才戰戰兢兢地將相對較為干淨的那只小手伸向了少女。

「那只。」

少女輕輕一笑。

在斗笠的遮掩下,看不清她的真貌,小定只能看見一雙美麗清澈的眼楮,還有那眼中毫無惡意的微笑。

遲疑著,小定不知是否該把這只髒污不堪,血肉模糊的手伸出來,少女已經輕輕拉起了他的小手。

從懷里掏出不知是什麼藥膏,輕柔地給小定均勻抹拭在傷口上。她的動作如此細心,小定甚至連痛都沒有感覺到。

直到確定涂抹到了每一個小傷口,少女才點點頭,將藥膏收了起來。

然後,少女將那看上去價格不菲的斗篷一角輕輕扯起,叼在口中,空著的手拽住用力一扯。

「撕拉。」

她竟然毫不猶豫就將這一看就不便宜的斗篷撕扯下一大塊來。

周圍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少女卻恍若未聞,只是把這一大塊布撕開成一長條,當做繃帶一般綁在小定的手上。

「姐姐……你是……他們說的那個故事里的赦生仙子娘娘嗎?」

小定愣愣地看著少女問道。

「赦生仙子……?呃、咳咳、難道說……」

少女眼中的笑意在一瞬間閃過一道僵硬,隨後變得越發古怪起來。

輕輕搖了搖頭作為否定,似乎可以听到少女在輕聲地嘀咕著,以小定的耳力,只能隱隱約約听到「怎麼」、「真是」、「惡俗」等稀稀疏疏的字眼。

只是一會兒,少女就調整好了心情一般回過神來,看了看小定手上的饅頭。

「那個饅頭已經吃不得了,我這里還有一些干糧,雖然不多,你拿去……」

少女完全無視了周圍的眼光,從斗篷下將兩個布袋拿了出來,每個都足有成年人兩三個拳頭大小,塞進小定的手中。

但是,小定猶豫了一下,卻將布袋推了回來。

「……」

少女似是不解,歪了歪頭。

然後才恍然大悟地一敲手掌。

「好吧,我不白給你,我和你換。」

少女笑著說道,同時指了指小定懷里那半個被血和泥混在一起的饅頭。

用一袋干糧,換半個已經不能吃的饅頭?

這是傻子也不會做的生意。

但是,少女已經不由分說地搶過小定手里的饅頭,將布袋塞進了小定的懷里。

「不是給你一個人的,幫我均分給大家。」

少女笑著說完,便不顧目瞪口呆的眾人,站起身來轉身,向著還在痛得滿地打滾的柳堅走去。

「至于你……」

剛才還如和煦春風溫柔的語氣,陡然變得如冬雪飛霜一般冰冷。

若非親耳听見,很難想象一個人的語氣可以這麼多變,而且變得如此之快。

「刷。」

一聲輕響,劍刃入地。

一把炫目的長劍就這樣正正扎在柳堅面前的地面上。

劍刃散發的寒氣,讓柳堅連痛叫都忘記,只是驚恐地呆呆躺在那里。

「我還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記住,時間只得一日,機會只有一次,從此若是你能改過自新,開倉賑災,我可以饒你,否則……」

穩穩插進堅實土地中的劍刃就像是毫無阻礙一樣保持著插在土里的狀態輕松一轉,那一抹刺眼的鋒利轉而指向了柳堅。

「妄行無端,迷離世途……」

柳堅驚恐地看見,少女那斗笠之下露出的,那不似常人的蒼金色雙眼之中,閃過一絲濃郁的殺機。

「如是,我斬!」

威嚴一聲「如是我斬」,彷如佛謁,如洪鐘大呂,令人興不起半點反駁之心。

一言既出,少女再也不看柳堅,拔起地上的長劍收入斗篷之中,轉身離去。

只留後那一陣陣議論,那一片片私語,那一聲聲驚嘆。

誰都沒有注意,之前和小定他們爺孫說話,那個不知自己名字的少年,也已經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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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語︰書大啊……你啥時候才能再出啊……突然發現正式劇情都還沒寫到,設定勉強剛剛展開,居然就已經寫了這麼多了……難道是超級大卷?……雖然咱無所謂啦,寫著挺順手而且挺舒服的……咳,這個少女的身份估計都看得出來吧?……好吧,咱承認小夜的新外號真心很惡俗,其實改之前更惡俗,連改了好幾次,最後還是不得不a一下赦生童子的名字……咱不會起外號啦!尤其是給女孩子用的啦!而且還是小孩子哎!!!(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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