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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放的無涯花,漫天飛舞,讓靈韻不由想到了帝國學院的血蹄樹花開的景象,不由想到了王城,想到了父親母親,淡淡的憂傷不由浮現在明亮的雙眼中。
幻爵細心的盡收眼底,心中不由的嘆息,一種愧疚感開始升騰蔓延,他的手指一點點移動,牽住了靈韻冰涼的手,靈韻仍然微垂著頭,站在那里,無涯花瓣悄然落在她的發絲間,又輕盈的飄起。
「明天我們就動身,回暴風王城好不好?」
幻爵的聲音溫柔的在耳邊響起,靈韻心中一顫,這是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家,並且還是這麼久,她無法想象父親的失望和母親的焦急,恨不得馬上就奔回家中,可是她很清楚,她不能,從上次幻爵重傷後突然在暴風王城消失,靈韻就後悔莫及,後悔自己隱藏著心中真實的感情,同時,她也知道如果幻爵出現在暴風王城意味著什麼,父親,紫雨,還有皇城的追殺者,遍布帝國邪神的人,都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靈韻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有點累了,別多想了。」
幻爵手里握的更緊一些,靈韻看著他,笑了,用手指『揉』散他微皺的眉宇,語氣輕松的道︰「我回房休息一會,大家興致這麼好,你就留在這里吧!」
幻爵還是一臉的擔憂,靈韻湊近他,嘴唇落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然後轉身向著城堡的方向走去。
「對不起。」
幻爵目送著她遠去的背影,喃喃道,眾人仍然沉浸在這美景之中,沒人注意到此刻傷感的一幕。
突然,幻爵愣了下,隨即感覺到一種異常的聖血能力,夾雜著仇恨與殺意,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只感覺耳邊響起陣陣轟隆聲,地面隨之搖晃著。
突然,所有人望著靈韻疑『惑』的站在原地張望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離天世一把攔住向著前面沖出的幻爵,卻被他用力掙月兌,他一急,也要跟過去,卻被銀川一把拽住。
「不要過去,沒有人我了解寒冰大陸,這樣的雪崩,你不但沒辦法救他們,自己也沒法活著回來。」
「可是幻……」離天世掙扎著,語無倫次的道。
「一切看他們的命運吧!」銀川嘆了口氣,無奈的看向隨即被奔涌而下的白『色』浪『潮』淹沒的身形。
離天世放棄了掙扎,雙臂無力的垂下,積雪涌到他的腳下停下來,瞬間埋過了腳踝,面前從高低席卷而下的積雪,層層疊疊,向著更低的位置沖去,一路上,淹沒了巨石,無數樹干應聲而斷,不時有碎石夾雜在里面流動。
魅影嘴唇也顫抖著,一只長著翅膀的狐獸感應而來,魅影翻身上了它的背上,在涌動的雪流上空盤旋,仔細搜尋,卻遲遲一無所獲,不由得心急如焚。
「怎麼樣了?」離天世雙手攏在嘴邊,朝她大聲喊道,魅影淡淡的搖了搖頭。
雪崩漸漸平緩下來,像是消了氣的孩子停止了吵鬧,很快附近的巡邏隊也聞聲而來,開始四處搜尋。
一縷雪線突然濺起,眾人一愣,隨即,地面突然炸起,被壓得堅實的雪塊四處砸下,一個身影嗖的一聲竄出,飛快的落在眾人的身後,單膝跪在地面上。
離天世不由一喜,那正大口喘息的人,正是幻爵,他隨後四處看了看,卻沒有靈韻的身影。
「靈韻呢?」離天世月兌口而出。
這時候,幻爵氣還沒喘勻,就手腳並用腳步踉蹌的;來到蜿蜒出條條細紋的雪層上,用手里的破天開始向下挖掘,後來干脆扔下破天,雙手拼命的向下挖,手指很快便被掩埋在雪層下的石塊磨得鮮血淋灕。
「我還沒到抓住她,就被壓住了,我看不到她,她一定還在這里,一定在等我。」幻爵喃喃的道,手上的動作卻飛快。」放心,她一定會平安的。「
離天世看到如此慌張的幻爵,咬了咬嘴唇,開口道,然後也用雙手奮力向下挖著。
魅影駕馭著飛狐落回地面,看到了幻爵,不由松了口氣,可隨即沒有見到靈韻的身影,又看到發瘋一般挖著積雪的二人,隨即明白了,她掌心浮現起一層光芒,隨著紋章出現,四面八方,無數的獸狂奔而來,一起挖掘著積雪。」一定不要出事,一定要挺住……」幻爵的視線茫然,聲音哽咽,體內莫名的情緒無法抑制,隨著心跳一下下似乎要沖出體內。
離天世知道此時的幻爵碎石可能狂血發作,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然後轉過臉搖了搖頭,示意銀川和眷然不要靠近。
在獸群的幫助下,很快,這一帶的積雪都被翻了個遍,都沒有發現靈韻的身影,離天世心知,很有可能,她已經被雪流席卷而下,中途如果撞在岩石或者樹干,都可能將她攔腰折斷或者是敲碎,想到這里,離天世也不敢再去想。
幻爵還在發了瘋一般,一次次把手指『插』進堅硬的冰層,用力掀起,『露』出黑『色』的泥土或者褐『色』的岩層。
「夠了,幻,她不再這里,停下來吧。」
離天世猛然跨步過去,從地上抓起他,用力搖晃著喊到,可是幻爵像是听不到一般,就那樣痴痴望著他,過了好久才認出了他,眼中冒出一道光芒道。
「世,我已經過,不會再讓你們任何人面對死亡,無論是你,還是靈韻,我反復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食言,可現在……現在……我們快找到她,好不好?」
「她不在這里,幻,听我,她不在這里。」離天世看到這樣的幻爵,不由心如刀絞,雙手捧住他的臉,一字一字的清晰道。
幻爵眼中的神采突然黯淡下去,身子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般,離天世連忙扶住他,幻爵踉蹌著走出幾步,眼中滿是悲傷,漸漸圖上一層紅『色』。
「啊……」
幻爵仰天一聲呼嘯,悲愴著回『蕩』在天地之間,雪開始飄飄灑灑零星落下,落在他的臉上。
「狂血。」眷然吸了口冷氣,輕聲道。
在那狂虐到足以讓所有人感到不安的氣息中,銀川也不由皺起眉,細長的手指在戰袍衣襟握緊。
離天世長長嘆氣,然後踱步走到幻爵身邊,望著越來越蒼茫的遠方。」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會死,不論是我,靈韻,彌井月,魅影,還是……雲霧,我們為了彼此而戰斗,我很珍惜我們現在在一起的時光,就算明天我會死,我不會怕,也不會後悔,幻,有太多的使命還等待著你去完成,振作一點。」
此刻離天世把手掌輕輕放在幻爵的肩頭,就像是面對著平時的幻爵一般,絲毫不理會狂血肆虐無章,強大的似乎隨時可以將自己撕碎的聖血能力。
魅影看著這一幕,不由為離天世捏了把汗,生怕下一秒,就會看到他被四分五裂,血肉橫飛的畫面。
「世,謝謝你,我不會讓你失望。」
幻爵的聲音輕輕飄在耳邊,離天世一喜,看向他,他眼中的紅『色』並未完全消退,微紅,卻掩不住的疲憊。
離天世看著他,知道他心里難受,只不過此刻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卻又不知道該些什麼,這時,他雙眼霎時睜大,隨後,哈哈大笑。
銀川和魅影一直盯著他們,被離天世突然的反應嚇了一跳,心想幻爵沒瘋,這個胖子怎麼反而倒是瘋了,可隨後,他們臉上出現恍然的表情。
幻爵看了看離天世,離天世對他一挑眉,幻爵連忙轉身,只見空氣里殘留了一排殘影,靈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幻爵眼中一亮,悲喜交加之下,竟然一時不出話來。
「情急之下,聖血流速太快,殘影術竟然把我帶出了寒冰大陸,就知道你會著急的要死,我的守護獸都快被累死了。」靈韻微笑,用袖口輕輕擦拭蒙在幻爵額頭的汗珠,美麗容顏,溫柔起來格外『迷』人。
幻爵大笑,然後把她緊緊擁在懷中。
看到這一幕,在場眾人都松了口氣,離天世抬起頭,不知道從何時起就站在不遠高處的雲霧,看向這邊的方向,眼神中竟然有一種陰狠的內容,他不由皺緊了眉。
寒冰大陸的晴朗持續的短暫,就像心頭的陰霾,也只是片刻的擱淺,很快再次蔓延,布滿。
離天世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了看緊閉依舊的房門,伸了伸久坐酸痛的腰,起步來到窗前,窗簾拉開一條縫隙看了看,立馬合上,房間瞬間完成了明暗的轉變。
「已經連續了整整半天,先喝口水吧!」幻爵一挑眉頭,揚起下巴示意桌上的杯子。
突然感到口干舌燥的離天世,從桌子上拿起杯子,清爽的果酒灌進口中,滋潤著喉嚨,他輕咳了幾聲,剛要繼續開口,突然停下來,側耳听向外面的動靜。
過了會,門口是躊躇的輕微腳步聲,接著,敲門聲響起,幻爵和離天世彼此看了一眼,然後離天世走到了門前,拉開門,雲霧正端著一個盤子,里面滿是各種果實和一個精美的酒壺。
「是你呀。」離天世臉上依舊堆著憨厚的笑容,撓了撓後腦,順便給她讓了一條通道。
「嗯,我來看看……他……」雲霧並沒有提幻爵的名字,停頓了下,瞄向幻爵,幻爵坐在椅子上,笑著對著她點了點頭,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雲霧走過來坐下來,想了想,然後把手里的盤子放在桌上,開口話。
「雪崩的事情,真的很驚險,不過慶幸你還活著,酒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雲霧還是慣有的那副表情,像是漠不關心,可是眼角卻總是有意無意落在幻爵的臉上。
「那……謝謝你了。」
幻爵一笑,然後伸手拿過酒壺,在杯子里倒滿,拿起湊到嘴邊,這時候,離天世一步跨過來,一把把杯子奪過來,笑嘻嘻的開口道︰「從味道就聞出了,果然是好酒,你不介意第一杯讓給兄弟來喝吧?」
還沒等幻爵話,離天世便一臉嘴饞的表情,仰脖一口飲下,然後擦擦嘴,連聲稱贊,看到這樣的景象,雲霧一愣,隨即斜眼白了一眼離天世,似乎對他更加的厭惡。
離天世視若不見,咂咂嘴,一坐在幻爵身邊,表情像是回味無窮,雲霧歪頭哼了一聲,然後起身道︰「好了,我走了。」
完,雲霧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兩個人一動不動坐在那里,直到耳邊的腳步聲消失,離天世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消失,他翻過手掌,才能看到,掌心的紋章早已浮現,突然,一口黑水從他的口鼻竄出,不由劇烈的咳嗽起來,幻爵連忙遞給他一條『毛』巾,輕輕拍著他寬厚的背。
「果然,酒有毒,就算是有著如此聖血能力的你,喝下也會當場斃命,看樣子,更像是特意為你準備的。」離天世眼楮有些發紅,可是氣『色』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他從眼角看了一眼幻爵。
「先把體內所有的毒素都處理掉,心一點。」幻爵並沒有接著他的話,關切的提醒他道。
「放心,這種程度,對于命術師才,太簡單了。」離天世用『毛』巾擦了擦嘴,然後扔回到桌子上。
看到離天世還有心情開玩笑,知道他的確是應付得了,也便松了口氣,幻爵坐會椅子上,抱著雙臂看著面前的精制酒壺,像是在想著些什麼。
「很來事情想象中棘手。」離天世從盤子里拿了一個果實,在鼻尖聞了聞,然後一口咬下去。
「既然我們已經進來了,就不會讓我們輕易出去,事在人為。」幻爵滿臉輕松的笑容,雙腿放在桌上,身體向後靠去,望著剛剛中毒,此刻卻胃口大開的離天世。
離天世從盤子里拿出最後一個果實,向上拋起,反手握住,表情神秘,沉默不語。
寒冰大陸的平靜似乎結束了,詭異的事情接著一件發生。
一只巡邏隊徹夜不歸,直到有人在雪地上發現了打斗的痕跡和岩石樹干上片片的血跡,慘不忍睹的尸體都積雪層層掩蓋著。
銀川下令加強巡邏,王城的空氣,被蒙上無形的壓抑,不安漸漸出現在每個人的心頭。
很快,死亡蔓延到了王城,接連有尸體被發現,死相及其悲慘,有貴族,也有平民,一時間人心惶惶,紛紛傳言,邪神大軍已經『逼』近寒冰王城。
可是同樣有一個法,每個尸體的現場,空氣中都殘留著狂血的痕跡。
離天世等人有所耳聞,眼中隱隱開始擔憂起來,銀川眼中深邃的藍,完美隱藏了所有內容,而眷然,已經明顯的開始警戒。
平靜,不知道從何時起被打破,又或許,這所謂平靜,根本未曾存在過。
幻爵最近的確行蹤有些神秘,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天,然後晚上一身疲憊和冷氣回來,靈韻幾次忍不住開口想要問,可是迎著他溫柔的目光,卻又什麼也沒出口,體貼的為他準備好飯菜溫酒,默默的為他蓋好被子,看著他沉沉入睡。
離天世坐在椅子上,一口口喝著果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窗外天空已經黑透,被光明石映亮,升騰起的熱浪,懸在上空被烈風吹散。
「你真的確定?」坐在一邊的魅影輕聲問道。
「聖痕不會出錯的。」離天世點了點頭,看似異常無奈。
「那麼,傳聞是真的了。」魅影輕輕的嘆息,鋒利的視線穿透夜晚仍在不休飄下的雪幕。
離天世嘴里含著的酒緩緩流過咽喉,沒有作聲。
「現在的情形對于幻爵來很不利。」魅影也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想了想,問道︰「狂血……真的如同傳一般,會失去所有的意識?」
離天世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個畫面,里面不僅有幻爵,還有自己的哥哥,血瞳,過了會回過神,才輕輕點了點頭,他再灌下口酒,然後給自己和魅影的杯子都填滿。
「如果……我是如果……」
魅影沉默了好久,猶豫不決的開口。
「就算一切都是他狂血失控的結果,我也不會放棄他,就算拼勁了聖血能力,我也要護著他全身而退。」離天世的語氣異常堅定,他看了一眼魅影,一挑眉頭,反問道︰「你呢?」
「你呢?我千里迢迢追尋了這麼久,總不會一點信念的都沒有吧!」
魅影輕松一笑,手指『插』進發絲間,束在頭頂的頭發松散下來,像是瀑布般柔軟流暢。
「也許結局會橫尸戰場,我想,不會有人我們收尸的。」離天世笑著開口。
「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山川是墓碑,草木是墓志銘,已經足夠了。」
魅影的『性』格豁達,女孩子的柔情中,還夾雜著些許男子的氣概,這點讓離天世很欣賞,特別得知了她只是因為一個信念,便覺醒了聖血能力,成為了罕見的御獸師,離天世感覺對這個原本就很特別的女孩,愈加的有了興趣。
「你真的不怕死?」離天世挪了挪身子,轉向魅影,和她撞了一下杯,一臉的笑意,一邊喝酒一邊盯著魅影。
「不知道,一想到死了就再也回不到父親的酒館,再也看不到父親慈祥的笑容,心里就特別難受,可是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成為御獸師,守護幻爵,對于死亡,應該會怕,可是就算因此死去,也無怨無悔。」
離天世可以听出來,她的話完全發自于內心,點了點頭,心中不由陣陣翻涌起熱流。
幾個為了別人可以面對著死亡談笑風生人,遇到了一起,也許,這便是宿命的安排。
宿命,到底是多麼妙的東西呢?
看不到,觸不到,卻可以感覺到它無時不刻的存在,用一種無形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旋轉著每個人生命中的齒輪,發出吱呀的聲響,轉向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