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紛紛,直至午後也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酒神和逍遙覺得在幻夢不宜久待,辭了三長老,交代了下沁茹。二人往北急行,在一個小鎮中尋了個客棧停了下來。一進門,跑堂的忙招呼道︰「二位爺里面請,請問打尖還是住店啊?」。
逍遙指了指天,帶笑道︰「先來點吃的,是不是住店,那要問老天爺了。」
跑堂的小二面臉堆笑,忙點頭招呼二人坐下︰「二位吃點什麼?」
逍遙還未開口,酒神問道︰「小二哥?這有澡堂子麼?」
「哦,二位客官都淋濕了。客房里都有澡桶,要不我給您燒水去?」小二道。
「不用!」酒神擺手道︰「我是說正兒八經的澡堂子,有大池子的那種。洗著多舒服!」。
小二忙帶笑點頭,指向外面,道︰「街對面,往東第六家就是。」
「好,好!」酒神又對逍遙道︰「走,走,咱倆先泡個澡去。」
「也好!」逍遙輕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來,微笑著對小二說︰「一個時辰左右回來。」
「對!有什麼好吃好喝的,先預備,該腌的腌上,該悶的悶上。」酒神又指逍遙對小二道︰「好的盡管來,這位爺有的是錢。對了,千萬給我弄壇子好酒!大壇的啊!」
「我又不是開錢莊的。」逍遙道。
「好啦!」酒神噓道︰「在你那這幾天都沒吃頓象樣的,今天天公做媒,咱倆都解個讒吧。」
「你啊你,我蜀山上下,哪個比你吃的好了怎麼的?」逍遙一邊笑著無奈搖頭,一邊模出塊碎銀子丟給小二,道︰「定錢,先預備著吧。一個時辰就來。」
本來還面臉堆笑的小二,一听來人是蜀山的,立刻肅然起驚,楞了下,才慌忙接過銀子,再次堆起笑容連連點頭道︰「好的,好的,您放心,回來吃熱乎的。您請!」
四下的人也都听見了是蜀山派的人,紛紛都看了過來。門外的雨,卻越發的大了起來,酒神四下看了看,問道︰「有傘麼?」
「有!」卻是掌櫃的應聲,忙從櫃台下拿出兩把紙油傘,遞了上來。酒神接過,扔給逍遙一把,自己把焦黃色的油傘一撐,尋街對面而去。逍遙微笑抱拳,對掌櫃的道︰「多謝掌櫃的。」
掌櫃的忙還禮,道︰「您別客氣,有需要盡管吩咐,您請,您請!」
二人一前一後向東走去。小二站在門口探出頭來,望了望,隨後把碎銀子給了掌櫃的,自己跑向後面去了。
※
浴室中,蒸汽彌漫,很是暖活。酒神和逍遙坐在浴池的一角。
酒神捧起水,往臉上胡亂潑囫了一通,昂起頭,雙臂搭在池台上,前胸和雙臂結實的肌肉輪廓清晰可見,他很是享受的道︰「哎呀,有一年多沒這樣洗過澡了吧?」。
「嗯,上次在酆都,也是咱倆一起的。」逍遙道。
「是啊,你沒自己偷跑去享受吧?有好事,你可都帶著我啊!」酒神道。
逍遙一臉無辜︰「我哪有你會享受?每次還不都是你!」片刻,逍遙又問︰「對了,你剛去百合谷干什麼?」。
「看看啊。」酒神道︰「雲雲那丫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她出啥岔子。」
「怎麼樣?」逍遙問。
「沒事。」酒神道︰「能看出來,沒啥事。她說就是去看看,打掃,打掃,回頭晚了還是先去幻夢。所以我在那轉了一圈看就回來了。」
「哼,哼!」逍遙陰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只論相貌,雲雲可是數一數二的,你不是……嘿嘿,快招,是不是對晴兒變心了?」
「你丫去死!你以為我和你一樣?」酒神說著,沖逍遙潑了一把水。
逍遙抬臂一擋,一把又潑了回去,道︰「那你還琢磨什麼?還不趕緊娶來得了。」
「說的輕巧,情況你又不是不了解」酒神輕嘆,無奈道︰「師太那意思,擺明就是要晴兒做任接班人。而仙霞的規矩,雖然不禁止婚配,但一旦出嫁,就成了俗家弟子,在門里不能擔任任何職務,和門外人就沒啥差別啦!師太想讓她接班,怎麼可能把她嫁出去?」。
「說實在的,你倆的情況我還真不是很了解。」逍遙道︰「那晴兒什麼意思呢?」
「沒意思。」
「沒意思是什麼意思……」
「反正狀況都清楚,所以誰也沒提過。就這樣了吧。」酒神無奈道。
逍遙問︰「你覺得仙霞掌門和你之間,晴兒會選誰?」。
「會選我。」酒神肯定的道。
「那不就是了!你得開口啊!你總不能讓人家姑娘主動來求你吧?」逍遙道。
酒神搖了搖頭,自嘲道︰「我是什麼人?酒門就我一人了,可以說是無門無派!無家無業!一個人到處混。除了兩下拳腳,我還有啥?」酒神感慨,停了下又道︰「咱就放下這些不說,我打個獵,死活餓不死,晴兒也不是趨炎附勢之人。但是咱是什麼人啊?咱現在是滾在刀尖上。現在我說去要魔界,那就去!要是晴兒嫁過來呢?我還敢這樣麼?要是能穩定下來,那也行啊!問題魔族不讓咱消停啊!哎——」。
雖然酒神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悠閑度日,好似疾苦與他無關,但逍遙心知,誰人能無煩憂?
莫非百苦只為情愁緒?
逍遙淺笑,道︰「你可以閑雲野鶴,和晴兒隱居起來,或者一起游山玩水,不問世事就是了。」
「你能這樣麼?你能麼?」酒神反問道。
「我怎麼能啊?」逍遙道︰「家師將蜀山派托付于我,我肩上有擔子,怎能辜負?我若跑了,不就成了大不孝,大不義之人了麼?」。
「你不能,為什麼我就能?」酒神繼續道︰「我何曾不想重建酒門?多培養些德才兼備的弟子,以衛神州。這些年來,你看我到處逛,可我並沒有浪費時間,我是有收獲的。我不重建酒門,不收弟子,那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還不夠格,我總不能誤人子弟吧?」。
「你拉倒吧。」逍遙笑道︰「這天下能打的過你的不多了,你還不夠格?你這不罵人麼?」
「不對啊!」酒神擺手,一本正經的道︰「逍遙,這話我不同意。我要算還有半個徒弟,那就是江山了。可結果呢?練武和教武不同,讀書和教書不同!人的資質一方面,是不是肯吃苦一方面,重要的是他要有德。教出浩雲那樣的,貽害人間?而德也是要教的!這個很重要!」。
逍遙仔細琢磨,贊道︰「不錯啊!確實如此!沒想到你一個粗人,還有這般覺悟!」
「人粗心不粗。我是不稀罕跟你們一起酸!」酒神不屑道。
「呵呵。」逍遙輕笑,又問︰「對了,你金剛體怎麼時候練成的?我早想問了,一直忘。」
「也就前幾個月。還不行,至多維持一個時辰。當時我那是唬他呢,真打起來,人家要是能一直維持魔神體,準難看。還好他跑了。」酒神語間倒有些慶幸。
「呵呵,那以後再遇到怎麼辦?」逍遙問。
「先練吶!模著訣竅了,不多難的。」酒神又道︰「佛、道兩家心法不一,我就不教你了啊。」
「不稀罕,等我練成仙羅體,咱倆再試試。」逍遙說著,面上有笑。
「哦?」酒神面上驚喜,又問︰「入門了沒?練到什麼程度了?」。
逍遙也暗暗心喜,帶笑點頭道︰「嗯,但連一柱香的時間都維持不到。對陣時還用不上的。」
「行啊你!」酒神高興的拍了逍遙的後背,道︰「金剛體和魔神體以前都現過世。仙羅體听過,但還沒人練成過吧?你真行!有前途,我看好你!」酒神說著,伸起了大拇指。
「呵呵,我也是無意間才試了試,不想後來還真的慢慢悟出了門道。」逍遙帶著意由未盡的笑。
「咕——」酒神的五髒廟鳴起鐘來。模了模肚子,酒神道︰「泡透了,撮撮走了,餓了。」
二人洗擦完畢,伙計已經將濕衣服烘干,穿在身上暖洋洋的。二人回到了客棧,酒神先干了兩大碗酒,各式菜肴相繼上來,二人一邊吃,一邊繼續聊說起來。
※※※
蜀山。
秋雨蒙蒙。雖然少許樹葉已經泛黃,但雨水依然讓滿山的翠綠再次鮮活了起來。雨,如絲如霧,將仙山籠住,更有一番味道。山溪流淌,罕有鳥鳴。止在此寂靜的時刻,或許比有艷陽的日子,更能讓萬物生靈感覺到安全、舒心。
兔兒歸洞,鳥兒歸巢。連蜀山弟子也難得清閑。有的靜坐練功,有的不緊不慢的打掃著屋子,也有的倚在門邊打呵欠,望著灰蒙蒙的雨天。更有其人,已經躺回床鋪之上,打起鼾來。
山腳下。一條無名的小河盤曲而過。河很窄,不足兩丈,應該也不深。只是雨色蒙蒙,看不出小河的深淺。河邊坐著三人,簑衣斗笠,正在垂釣。
半晌,青霜不耐煩的道︰「到底有沒有魚啊?」。
「應該有的。」瀟雨輕聲回道。
鳳銘一副泰然模樣︰「年輕人,莫要急。孰不知,此為修心,不在魚耳。」
「呦。」青霜不屑的打量了下鳳銘,道︰「看不出來嘛,一直以為你是個急脾氣。」
「所以才要磨練啊……」鳳銘道︰「你以為我把你倆喊來,是為了吃魚啊?」。
瀟雨輕笑,青霜也不再作聲。鳳銘看了看青霜的釣竿,道︰「別下這麼深,雨天魚都在上面。」
「哦。」青霜應了聲,抬了下釣竿,道︰「看來你還真是個行家。」
正此時,鳳銘感覺手中有力量傳來,鴨毛做的浮標突然沉了下去。鳳銘泛起笑容,喜聲喊道︰「有了!有了!怎麼樣?我說有吧!」。
許是魚還比較大,直拽著魚線往水里拖,竿頭幾乎點到了水面,頃刻繃成了一張大弓狀。魚竿 響,在手中顫動。鳳銘維持力度,不能松,也不敢太緊。僵持了片刻,水下驟然發威,左沖右突,魚線與空氣急劇磨擦,發出呼嘯聲聲。鳳銘的興致一下提了上來,原先面上那裝出的泰然全然無蹤,臉上掛著笑,專心的與勾上魚較勁。
「你抽竿拽上來啊!」青霜道。
「你不懂!」鳳銘道︰「這魚肯定不小,魚嘴要是撕裂了,魚就跑了!看我的吧!」
瀟雨和青霜都盯著鳳銘和他手中的魚竿,僵持了一會,眼看鳳銘面上帶起希望,只听「啪」的一聲響,線竟是斷了!鳳銘一個後仰,險些躺倒在地,心中又驚又氣!止在反應瞬間,鳳銘撐地的右手模起一個小石子,跳將起來,大喝一聲︰「我叫你跑!」。同時兩眼放光,望向水中。手中石子「嗖」的一聲飛入水中,激起水花四濺。水波稍穩之後,一條近兩尺的長的大魚,張口翻肚,浮到了水面上。
「嘿嘿。」鳳銘得意一笑,拿起稈子去撈魚。但是雨中帶風,河水流淌,魚向南漂去。鳳銘拿著竿子邊追邊撈,反倒一幅很開心的樣子。
瀟雨、青霜一臉茫然的望著他。青霜道︰「我看他這性子是很難改了……」。
瀟雨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