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到底什麼來頭?」
有入行晚的娛記便跟老資格的請教。和平年代里,間諜的身影逐漸淡去,但是其實娛記們就是現實生活里活生生的間諜。他們無孔不入,這世上的事兒就沒有他們打听不到的。不管是你被窩里那點事兒,還是跟誰桌面下的小動作,只要他們肯,那就統統都逃不掉。
「韓家的歷史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訴你啊,那位公子的身份雖然神秘,但是名字是能打听到的,據說是叫韓賡。提到這個名字,你想起誰了?」
「韓庚啊!還有誰?」
「再想。嚅」
「哦……那我倒是想起陳賡大將軍了,救過蔣介石命的嘛。」
「繼續……」
年紀輕的娛記卡殼了,「我印象里名字里帶庚的,就這麼兩個了,再想不起別的。緊」
「所以說你們這幫小孩兒當娛記,開始起步就是難呢。因為你們的閱歷不夠啊……」老娛記語重心長,又似乎帶著些微得意地自己說,「你們也學過歷史,記得不記得南洋有位華僑領袖,名叫陳嘉庚的?」
「陳嘉庚?啊,我曉得 ,曉得 !」年輕的記者有點激動,「抗戰的時候曾經給捐獻過飛機的,是不是?」
年輕的記者不了解那時代的深重,只眼楮閃著光芒,「一架飛機,那得多少錢啊。他們自己家就能捐得起一架,那得多有錢啊……」
好在年輕記者還沒忘了話題的主旨,「陳嘉庚,又跟韓家有什麼關系?」
「說你笨,你小子還真笨得腦袋不轉個了啊?」老娛記笑罵,「韓賡的名字就是在紀念陳嘉庚,因為演藝圈里已經有了個韓庚,所以他從國外回來後,就將名字改成了韓賡。」
「他的名字是為了紀念陳嘉庚?」
「榆木腦袋啊。那就因為,陳嘉庚是韓賡的外祖!韓夫人就是陳家的曾孫女!」.
這回那年輕記者再不敢說話了。陳嘉庚是南洋華僑領袖,是新加坡實業家、又是馬來西亞的橡膠大王,後來被**親自電召回國,當選過全國政協副主席……有這樣一位紅色背景的巨商先祖,韓家牛叉還奇怪麼?
「韓家如今繼承了陳嘉庚的祖業,是南洋的大地產商、橡膠大王、水果大王……所以你該明白我驚訝的原因了吧?」
「乖乖……」年輕記者愣愣,「吳尊家里是文萊的豪富,叔叔什麼的都是台灣政壇的議員,之前已經覺得他是個異數;如今跟這位韓公子比起來,倒是小菜一碟了。畢竟那是全國政協副主席啊,還是黨和政府的恩人,這是多雄厚的背景啊!」
淨璃側耳听著那兩個記者的談話,就只覺心髒跳的一片亂聲。如果韓賡真的是他們口中描述的那個貴不可攀的名門公子,那麼他怎麼會在鞋店里賣鞋?
每回都跟他們普通的營業員一樣,都是要雙膝跪倒在客人面前,小心幫客人試穿——就算賣鞋還有情可原,可是中國大陸內會有什麼貴公子這樣委屈自己要雙膝跪倒的麼?他們不凌駕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就不錯了,又豈能會做到這個地步?
如果不是這兩個記者言之鑿鑿在說,淨璃便只覺他們說的不過是另外一個人,不是她早已熟識的店長韓賡。他們說的那些東西全都與她認識的韓賡無關,她認識的韓賡沒有一絲一毫的驕矜之氣,只會在璀璨的燈影里,溫柔地對著她微笑。
心里想著,淨璃的目光便靜靜停落在韓賡身上。看他跟韓芷一起沿著長長的紅毯款款而來。面對一片宛如星海般閃耀起來的閃光燈里,淡然而灑月兌地微笑,顯然是早已見慣了大場面,全然沒有半分的局促。
這樣一場大陸娛樂圈所矚目的開機儀式,于他不過是淺烹一鍋小鮮。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呆呆落在他身上,從而產生了磁場的緣故,韓賡跟韓芷一路踏上台階來,遙遙地,便向淨璃站立的方向抬起了頭。
層層的燈光與驚呼里,他向她微微一笑。溫潤如玉的笑容里,還又調皮地輕輕眨了眨眼楮。
仿佛全然不在乎周遭還有這麼多人在看.
淨璃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趕緊垂下頭去看自己的腳尖。只恨自己剛剛太過好奇了,所以擠到了人群頭排來,這會兒就想鑽出人群去也做不到了,被密密匝匝的人給裹著站在原地,一寸都退不得。
「哎呀,韓公子啊,你可來了。我們是盼星星盼月亮,沒有你的開機儀式那哪兒叫開機儀式了?」出乎所有人預料,就連出品人和制片人兩大巨頭都親自步下台階來,迎接韓賡。
韓賡握住他們的手,淡然微笑,「路上塞車,我遲到了。讓大家久等了,請代我向大家致歉。」
「好說,好說!」眾人簇擁著韓賡向上去。
「老哥,我就又看不明白了,于董跟制片人有必要這麼跟韓賡點頭哈腰的麼?」那年輕的娛記又開始當好奇寶寶,「就算家世厲害,可是他不過也只是個男主角而已。」
「就說你是榆木腦袋。伯納影業這幾年迅速竄起來,于董自己還都不到40歲,你以為那麼大的投資都是他個人的資產?他善于吸納股東投資,我懷疑韓公子或者是韓芷本身就是伯納影業的大股東,所以制片人和導演能不對老板畢恭畢敬麼?」
「啊?老板自己當男主角?」年輕娛記再度腦袋打結,「為什麼呀!」
「你這小子,還真是眼界淺。不說別人,楊子當年怎麼涉足影視行業的?他最早跟小龍女李若彤拍《青花》,就是當男主角,還對外宣傳上說跟李若彤拍吻戲拍到嘴都麻了……」
「你看現在巨力影業在他帶領下風生水起,而人家最高桿的宣傳手段就是向自己開炮啊,自己拍戲,然後再炒作自己的緋聞——如今也是影視圈內大鱷級的人物了!」
「小子,看明白點吧。眼皮子淺的人才只當娛樂圈是大染缸,真正有頭腦的商人看中的是娛樂產業這塊巨大的蛋糕。現在連恆大地產的許家印都要進軍影視產業了,誰還能坐得住了?」
「年年都說投拍影視劇,多少多少老板都賠了,可是你看現在依舊有多少富豪捧著銀子走進來。做娛樂產業不能光看賬本上的收入,還有無形的廣告效應呢,那一年就能給他們的實業節省下多少廣告投入!這筆賬是要綜合來算的……」淨璃听著身後人的談話,朝高台之上的男子揚眸望去——如此說來,他不僅是個貴家公子,甚至還有可能是一位極有戰略眼光的商人,是不是?.
可是此時高高在上的韓賡,真的還曾經是自己認識的那位店長麼?她向他致謝,不過只請他吃5塊錢一碗的紅豆冰;他因為她被青爵打傷,她甚至都忘了事後打電話去問候……
「淨璃,淨璃!」
淨璃連忙轉頭,正看見阮靈一副要吃人的神情。顯然是阮靈也看見韓賡了,這才不顧一切從上頭跑下來,扯住她求證。淨璃就也笑了,「沒錯,你看見的就是我店長。」
「乖乖……」阮靈也算心理素質好的,這會兒也是滿臉的驚色,「我穿越了我。這是言情小說的橋段好不好,怎麼跑到現實生活里來了?」
阮靈轉頭瞄著韓賡,看他含笑一一跟主演們握手寒暄,「淨璃你說,他現在口袋里會不會裝著一只水晶鞋,待會兒就會走下紅毯來徑直跪在你眼前,說你是他尋覓了已久的灰姑娘仙度瑞拉,請你嫁給他,當他的王妃?」
淨璃也只能無奈地笑開,「看他口袋那麼熨帖,定然揣不下一只水晶鞋的。更何況姑娘我可是沒纏過腳的天足,水晶鞋要做也得做36號的,多浪費天然水晶啊。」
「哈哈。」阮靈扭著腰,妖嬈地笑,「你竟然一點都不緊張?一點都不做夢?」
「做你個大頭鬼。」淨璃輕輕打了阮靈的手臂一下,「他是我的店長,是我認識的一個很好的朋友,僅此而已。至于他真正的身份是什麼,其實也與我無關。」
「阮童鞋,你以為我是言情小說女主角,恨不得期望這天下所有的高帥富都愛上我啊?有沒有那麼無聊啊?」
「哈哈……」阮靈笑得前仰後合。女生個個都有夢幻情結,其實不是言情小說的錯;言情小說不過是把女生心底那點隱秘的小心思具象化了而已。沒辦法,女生個個都希望自己是灰姑娘,終究會邂逅自己的王子。
如果那男主不是王子,而是同樣貧窮的打柴的小子,那故事的最後就只能演變成「貧賤夫妻百事哀」.
「阮靈?」
淨璃跟阮靈正帶著看戲的心態來看眼前的夢幻一幕呢,冷不防丁諾從上頭招呼阮靈,「快上來快上來!跟韓公子大合照呢,就等你了!」
「嗄?」
阮靈有點迷糊,扶著淨璃的肩膀低聲嘀咕,「我一不受待見的女三,導演都懶得見;這會兒怎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還全劇組大合照就等著我……」
淨璃也笑,輕輕推她,「快點去吧。別那麼患得患失行不行?早對你說了,金子遲早都會發光!」
劇組主演陣容再度扇子面兒地排好,一眾看客和媒體記者圍攏上前去。淨璃這回只站在人群後頭,含笑去望向那萬人中央。
韓賡和孫麗珍居中,出品人與制片人和導演分列左右。阮靈的站位比較古怪,她竟然站在女二的前頭,就在導演左手邊。
淨璃明白,這多少會是韓賡的主意。
不管他是從前的那位店長,還是今天高高在上的貴家公子,至少從他幫阮靈的這一點上,淨璃還是願意對他充滿了感謝。
一片片的閃光燈亮起來,劇組人員湊趣地喊著「茄子」、「益達」之類的口號,場面再度熱烈地達到了高.潮。
淨璃站在人群背後,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只覺韓賡一直在望著她的方向,微笑.
「這位小姐是不是也被男主角的風采給迷住了?」淨璃身後有沙啞的嗓音在問,那語聲語調跟之前的老資格娛記如出一轍。
淨璃便也以為是娛記搭訕,沒回頭,只微笑,「不被他迷住的,才不應該吧?」
她是阮靈的助理,便也是這劇組的一份子。所言所行都應該幫劇組造勢才是。
「愛上他了?」那聲音沉郁下去,「還是,後悔沒早點愛上他?現在想補救了?」
「嗯?」淨璃一驚,急忙轉頭來看。
明晃晃的陽光傾天而下,秦王宮門前的大廣場上沒遮沒攔,遠處的白條石地面上都仿佛起了海市蜃樓,遙遠看去浮著一層水光;所有的游客都仿佛在涉水而行。
這樣耀眼瀲灩的水光里,一個家伙站在她眼前。頭上戴著大檐的遮陽帽,眼楮上卡著蛤蟆鏡,身上穿著多袋的導演小馬甲,弄得假門假事兒的,真跟個劇組人員似的。
淨璃只能垂首微笑,「你以為穿上馬甲,我就不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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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