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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青梅竹馬
龍飛苦著臉,皺起了眉頭,卻並不敢猶豫,鐵老話音剛落,便馬上將左手伸了出去。在這個學堂中的所有孩都知道,如果鐵老要打你手心之時,你最好做法是馬上將手伸出來,只要有絲毫的猶豫,到時要打的就不止是手心了,不定連腳心、背心都要跟著遭殃。
「啪,啪!」兩聲響聲連接響起,兩道血印迅速在龍飛手掌上出現。幾乎每堂課都必須享受到的竹筍炒肉,又一次降臨到了龍飛的手上。
打完之後,鐵老若無其事將尺子收到了身後,另一手指指近門的那一面牆壁,對龍飛道︰「剛才既然還未想出打敗敵人的辦法,便去那里站著繼續想吧,想出來了,告訴我,我讓你坐下。」
幾個一貫也是調皮大膽的孩忍不住用手掩住嘴,臉上骨肉抽動,卻還是不敢笑出聲來。
「是,先生!」這種情況,龍飛如滾刀肉般,已不知道已經歷了多少次,感覺上都好象有點麻木了,听到鐵老的話,卻是臉不改色,好象登科之時的新郎官一樣,施施然的走了過去,在牆根下老位置上站好了,才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那幾個成了掩口葫蘆的孩一眼。
這一轉過頭來,便只見一個龍飛更加粗壯,更加高大的孩正對他笑著豎起一個粗大的拇指。這個孩不但是身材高大碩壯,就是臉龐也是大的,腿腳手臂也大的,就好象一個「巨人」一樣,竟是全身無處不大,只不過是隨隨便便的坐著,竟也一般的孩高出一頭都不止,此時裂嘴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眼光再轉過去,卻是一個與龍飛年紀相仿的女孩,也是掩嘴而笑,見到龍飛看過來,突然放下手來,一眥牙,向龍飛露出了細碎的貝齒,眼中笑意如春天的陽光,明媚及溫柔。
十歲的龍飛只有牆壁三分之一的高度,肩膀輕靠著牆,眼楮下意識地望著鐵老身後的牆壁。此時心中卻在怪責自己昨晚為什麼不早點睡,以至于現在老是想見周公,又出了洋相;暗暗下定決定,今天一定要早睡,明天就算不用認真听先生講課,也要堅持著不睡覺,以免先生又拿自己來當典型。可是這番賭咒發誓,也只是象一陣忽然而來的風在心中吹過一樣,過後了無痕跡,每天下課之後,龍飛便會馬上將自己剛才咬牙切齒所下的那一番決心全忘了,又重新變成了野人,東游西蕩,偷雞模狗,爬樹掏鳥窩,鑽山趕野雞,不管是村里還是山里,到處都有他的足跡,非要游蕩到深更半夜才肯停息下來,上床睡覺。
「孩子們,要想成為一個偉大的將軍,首先要認識地形並要善于利用地形,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鐵老看到龍飛已在牆角下站好,雙眼也盯著了自己這一邊,便又滿意地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解起來。
從龍飛這里看去,見到鐵老都是一面嚴肅,雙眼或盯著書本,或看著下面的眾孩,是看也不看站在牆角下的龍飛。有了前面那麼多次的經驗,龍飛卻知道這只是表面形象,其實鐵老是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自己的,不定只要自己腦袋搖晃一下,或前面有一只螞蟻爬過時眼光稍為低下來看上一眼,鐵老的戒尺必定馬上如狂風暴雨一般毫不留情地降臨到自己身上。
眾孩又一次陷入了半懂不懂,雲山霧罩之中,不過,有了剛才鐵老征罰龍飛的那副情境作為醒神藥劑之後,此時只能雙眼迷糊著,想睡卻實在不敢再睡。紛紛搖頭擺首,挾手捏腮,用盡各種手段來拒絕周公的招見,一時之間,這課堂之中仿佛變成了耍雜的天街,各種各樣的隱性動作層出不窮。雖是如此,大部份孩對這猶如催眠之曲,招魂之音的長課還是無法抵擋,逐漸的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
鐵老在上面正襟危坐,引經據曲,講得抑揚頓挫。龍飛站在牆根之下,卻是暗暗叫苦,昨晚睡得實在太晚,幾乎是天亮才眯了一會眼,現在雖然是站著,但上下眼皮卻也不時在打架,想招架也招架不住。照這樣下去,可能不到半個時辰,鐵老的戒尺便會再次降臨到自己的身上。
牙齒一咬,龍飛好象對著深切痛恨的仇人一樣,伸手便在自己的大腿之上狠狠一擰。「嗤!」一聲輕輕的吸氣聲傳來,隨即便見到了龍飛呲牙咧齒的樣子,仿佛一個受氣的媳婦一樣,眼淚不爭氣的迅速充滿了眼眶。受到這陣刺激,精神一振,頭腦也總算是清醒了一點。
可是,一次的刺激卻不能一勞永逸,只過了不到一刻鐘,龍飛便感覺到上下眼皮又在勾勾搭搭,仿佛兩個偷情的男女一樣,一觸即分,再觸再分,陰魂不散。無奈之下,龍飛又一次咬牙切齒,象是向著十代仇人報復一樣,狠狠地向著自己的大腿掐了下去,頓時眼中又是淚水漣漣,仿佛被休回娘家的新婚娘子一樣傷心欲絕。只不過,精神卻又是一振,總算是又回過神來。
仿佛是鐵老故意折磨龍飛一樣,只不過是幾個的問題,便翻來覆去的講了幾遍,講完之後,還問那些孩是否懂了,不懂不要緊,鐵老又重頭再講,直到所有人都听懂為止,懂了之後,再接著下一個問題。
這一堂課下來,龍飛心中早已是叫苦連天,兩條大腿遭了大殃,就算與別人打架,也不會被打得這麼淒慘,整條大腿仿佛剛剛從大染缺中撈出來一樣,青紫紅腫,面目全非,並且每次都伴著眼淚盈眶,傷心欲絕。心中只是恨恨地嗤笑︰「什麼問題!這麼顯淺也用得著反反復復講來講去,不是那幫家伙太傻,就是老頭子故意在折磨我!」
「今天就講到這里,明天講為將之道,大家回去溫習一下功課,我明天要發問的。」在一些孩流出的口水都在地面上積成了一個窪之後,鐵老的講解才好不容易結束。
這絕對是龍飛這節課中听到的最提神醒腦,最能讓自己精神振作的一句話。急忙站直身體,與那些好象早就計算好上課的時間一樣,鐵老話音剛落,都不約而同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的孩子,整齊地對著鐵老了一躬,恭恭敬敬地齊聲道︰「恭送先生。」
鐵老嗯了一聲,眼楮掠過龍飛,才收拾起台面上的書本,轉身走出了課堂。
鐵老身影剛一消失,眾孩哄的一聲,都沖了過來,將龍飛圍了起來,都是臉上帶笑地看著他。
這些孩子之中最大的一個,也就是那個曾經沖著龍飛豎起大拇指的粗壯孩,拍拍龍飛的肩膀,嘻嘻笑道︰「龍子,還是你厲害,每次鐵老的那把尺都是挑你來打。」
這個孩叫銅頭,今年十二歲,年紀龍飛大兩歲,個頭也龍飛整整個了兩個頭,粗眉闊口,腰膀粗大,雙腿粗而長,臉龐及身軀都其他孩大了一號。鐵塔般的身材只要往前一站,便顯得威風凜凜,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無人敢覷。他不但身材生得人高馬大,就是聲音也好象要與高大的身材相匹配一樣,宏大嘹亮,一開口便如雷鳴,身旁圍著這麼多的孩正七嘴八舌的個不停,好象市集買菜一樣,可龍飛還是首先听到他的聲音。
龍飛肩膀向下一塌,仿佛被銅昆隨便一巴掌就要拍得趴下一樣,也腿也向下曲了一下,翻了一個白眼,瞪著銅頭道︰「你輕點不行呀!」
「哎呀!你什麼變得這麼軟弱了,輕輕拍一拍都要受不了?」銅頭卻不以為許,笑嘻嘻地問道︰「罰站的滋味如何?」
「你來試試不就知道了?」龍飛推開銅頭的手,雙手輕揉著雙腿,看也不看銅頭。
銅頭又嘻嘻一笑,縮回脖子道︰「這我可不敢試,我並不是怕站著听鐵老听講,也不是怕他那一把戒尺,而是怕丟臉!」
龍飛舉起右手,向銅頭頭上扇了過去,罵道︰「還不是你害我!」
「這關我什麼事,是你自己不肯睡覺。」銅頭笑嘻嘻地將腦袋一縮,避過龍飛的手掌,臉上神色突然一變,挽起袖子,正色道︰「剛才是那一個吃了豹子膽,嘲笑過你,讓我揍他。」
龍飛翻了翻眼楮,將頭轉過另一邊,看都不願意看這個家伙剛才笑得最歡的正是此人。
「龍飛哥哥。」龍飛剛轉過頭來,一個甜美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插入龍飛與銅頭兩人的對話之中。
本來圍來龍飛周圍的孩,此時眼光都唰地轉了過去,只見在龍飛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女孩,想必是剛才人圍得太多,她此時才擠到龍飛身邊,正是剛才對著龍飛眥牙作怪的女孩,名叫鐵蘭,她就是鐵老當年抱在懷中還不到兩歲的嬰兒,不過,當時面黃肌瘦的嬰兒,幾年過後,已是九歲的少年少女,只龍飛少了一歲。正婷婷站在龍飛身邊,一身潔白色的衣服,兩條大辨子垂在身後,臉上笑意盎然,桃眼細眉,瑤鼻櫻唇,嘴角微微向上翹起,左臉上一個酒窩若隱若現,不出的嬌俏嫵媚,卻又充滿著一種與天生來的慧黠,一雙大眼楮盈盈地看著龍飛時,眼波流動,仿若一泓秋水,光彩照人。雖是年幼,也可看出將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你腿麻!我扶你走好不好?」鐵蘭不但人長得漂亮,連話的聲音也是那樣的溫柔及清雅。
由于鐵蘭是外來的,大人雖然馬上就接受了鐵老在村中住下,但孩們卻是既怕生又排外,自鐵蘭懂事開始,便沒有那個孩願意跟她一起玩。倒是調皮搗蛋的龍飛既不怕生,對鐵蘭也是很投緣。自以來,兩人便好象親兄妹一樣,形影不離,不管是掏鳥蛋,還是摘果子,龍飛後面總跟著一個跟屁蟲。
「不用,不用。」龍飛臉上有點發紅,連連搖頭,雙手撐著牆壁,邁步向課堂外面走去,邊走邊道︰「腿不麻,我自己可以走。」龍飛雖然從與鐵蘭玩到大,但這樣的讓鐵蘭來扶著自己走路,卻也有點不好意思。
圍觀的孩哄的一聲,紛紛看著兩人大笑,然後再指著龍飛道︰「是啊,叫蘭子扶你嘛!」
鐵蘭臉色如常,還是一種淡雅的笑容,倒是臉皮厚如城牆的龍飛臉色紅了起來,狠狠地瞪著眾孩︰「你們這幫兔崽子,再敢笑等我腿不麻了就要你們好看!」
眾孩又是哄場大笑,紛紛對著龍飛作鬼臉,然後一蜂窩的擁出了學堂,消失于巷頭屋角之後了。
鐵蘭抿嘴一笑,也跟在龍飛後面向著出口走去,加快幾步,趕上了龍飛,與龍飛並肩走在了一起。
偌大的課堂之中,又變得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