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寸官和郭踏虜終于回到學校,開始做好學生。所以當劉十三找上門時,謝寸官感覺很奇怪,但還是在學校食堂接待了他。劉十三也不見怪,一頓學生餐竟然吃得有津有味。
吃完飯,兩人就坐在餐桌上閑談,听劉十三講明來意,謝寸官哭笑不得地道︰「劉叔,這都什麼年代了,不興那一套了!你放心,我這人不是客氣的人,有什麼事情需要麻煩劉叔你,肯定上門去找你……」
原來劉十三找上門來,卻是想報答謝寸官的說情之恩。
他本來就沒有什麼正經工作,目前賦閑在家,妻子早幾年就不在了,女兒每天忙得不著家,原先在蟲二爺那里,他就類似于秘書管家兼司機的角色,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到這個貼身的位置的。畢竟他也算是個文化人,雖然沒上過大學,卻是正經的中專技師出身。
劉十三的提議很簡單,謝寸官一個人在北京上學,總得有個人幫他打點一切,自己沒啥其他本事,就是這管家兼秘書和司機還干得不錯。
謝寸官感覺到這提議有點匪夷所思,自己一個窮學生,那用得著秘書管家。
劉十三就呵呵笑道︰「你劉叔我家學淵源,會看相的!不出十天,你就需要管家和秘書了,而且,你放心,在你沒有收入的時間,我白干,我不要你一分錢工資!但你有了收入時,可別忘了給你劉叔意思意思……」
謝寸官還是搖頭,卻是問道︰「劉叔,那天我听你和蟲二爺說話,你和那個廖八爺是同門,都是廣府太極一支,你真是廣府太極傳人?」
劉十三見他問起這話,臉上一下子就收了笑容,默默點頭道︰「從我父親來說,我算是廣府太極比較正宗的一支了……不過,我父親常說,修為在個人的功夫,管你是跟誰學的!跟頭豬學了拱牆,能將獅子拱翻,那就是宗師!可惜,我父親去世時,那些被紅衛兵抄走的拳經劍譜了,都是人老幾輩子的心血!」
「廣府太極,我還是頭次听說,不是說到廣府,都是指楊式太極嗎?」謝寸官忍不住問道。從黃士鴻那里,他听說楊式太極創始人楊祿蟬就是河北廣府人。
「廣府太極一般指武式和楊式!都說楊家拳,武家傳,不過,武式太極和楊式太極還是不同的……在廣府,大多數練太極的,都是兩家皆練,不分武楊!」劉十三道︰「我父親也是先練武式,後習楊式,才練出些名堂。」
「哦!」謝寸官听了,臉上就有些神往的樣子。楊祿蟬當年在北京城打下好大的名聲,對這門拳法,他還是比較想往的。不過,在社會上看過許多練楊太的,大都是個架子,人們戲稱為太極操。他看譜子,說楊式拳是以胯為圈,圈內打人,圈外放人,甚是想往這種境界。現在眼前終于有個好像得了武楊真傳的太極師傅,忍不住就道︰「劉叔,給我做什麼管家秘書的事情就免談了,我倒是想跟你學學太極功夫!」
劉十三就奸笑道︰「功夫可以教,但管家我是一定要做的!你以為我喜歡做奴才呀,我是看上了你的發展前途,想要那份做管家的花紅!我那女兒眼高于頂,做個白領,就整天看不起他爹收入低,總是說,你賺的那點錢,還不夠我一瓶精油錢,我就要做個金領給她看看……」一副認準了跟謝寸官就能發大財的樣子。
謝寸官一陣無語,看白痴一樣看著這位大叔。
劉十三就故意板了臉道︰「管家做不成,功夫是絕對不教的!」
謝寸官皺眉道︰「可是除了教功夫,我真沒有什麼可以讓你做的事情!」
劉十三看他有些松口氣,就輕聲笑道︰「我掐指算過了,不出十天,你就有大筆生意進項,到時候還不得我幫你打理,你一個學生家家的,要以學習為主是不?」說得煞有介事,唬得謝寸官一愣一愣地,忍不住傻乎乎地問︰「那要是沒有,你還教我功夫不?」
「教!」劉十三露出憊賴樣︰「但管家還是要做!我看人是很準的。」
謝寸官真無奈了,投降道︰「好好好,只要教功夫,你想做啥都成……」
劉十三就呵呵笑著,促狹地擠了眼楮道︰「那大老爺有啥吩咐?」
謝寸官板著臉道︰「沒有!」
「真沒有?真沒有什麼你想辦又沒時間去辦的事情?」劉十三掐掐指頭道︰「我明明算到好像是有……」
謝寸官給他一提醒,還真省起有一件事,他一直想買個自行車兒,北京城里來來往往也方便些。否則,老搭出租,心疼!不過,他初來乍到,對這京九城里的門門道道還是不熟,听劉十三提起,他還真是個合適的人。難道這老頭兒真能掐會算,他有些狐疑地看過去。
從劉十三那張老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花兒草兒的。
終于嘆口氣道︰「服了你了!還真有件事,幫我弄輛二手自行車,一二百塊錢的,提前聲明,不要賊車!」一臉嚴肅,正氣凜然︰「不過,實在好的,賊車也行……」終于正氣還是投降給了物質。
劉十三點頭道︰「沒問題,這老劉最拿手!」說著就站起身︰「這就去給老板辦事!」
謝寸官起身相送,卻忍不住道︰「那教拳的事?」
「你有時間就打電話,我現在閑得老蛋疼!」劉十三葷素不忌地道,隨手遞過一張紙條︰「這是我電話!」。謝寸官接過來一看,紙片上寫著一個手機號,就裝入口袋,卻從身上拉出一疊錢來道︰「車子錢?」
劉十三一把抽過去,數也不數,就裝入口袋道︰「先擱我這,工資我不要,但辦事不能貼錢!現在我先開我的小木蘭,你有錢趕快配個車,否則老劉辦事沒積極性……」看得謝寸官一陣肉痛,還想著他數出兩張,其他的會退回來呢。
這個管家真能讓人放心嗎?他不由地問自已。
看著老劉離開,遠處坐了好半天的郭踏虜就坐了過來,關切地問道︰「這老頭兒來干啥?」對于劉十三,他可是記憶深刻,一個敢向蟲二爺那號人物出刀子的人,不管成敗都值得人高看一眼。
「他來做我的管家!」謝寸官眼楮都笑眯了︰「不要錢的那種管家!還免費送教廣府太極拳……我這回賺大發了……」在小郭這樣的鐵桿面前,謝某人不用掩蓋自己「貪婪」的本性。
後海的一個小四合院里,蟲二爺正坐在客廳里,端著自己最喜歡的那只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讓茶香味兒在口里散開,直到沁入鼻腔,他才咽了下去。極品的茶葉味兒就是不一樣,特別是里面孩子們的孝敬味兒,更讓他心滿意足。
在客廳里,笑眯了眼的彌勒哥,半邊黑臉的青四,一副苦逼樣的長沖和看起來很陽光的夏仔都肅靜地坐在沙發上。王猴則喜形于色,看著胡一刀拿著一疊文件,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這都是陸放天派系在那塊地上的生意。
沒有了陸放天做支撐,他那個小團體在蟲二爺的強勢下,立刻就灰飛煙滅。
當然,蟲二爺也早做了功課,將那塊地上吃孝敬的那些關系,早就打听清楚。一早就讓胡一刀挨家拜訪,傳遞的就一個信息︰陸放天原給的好處,我們全給,而且加一成。第一步就是先安撫好這些食物鏈上的頂端人物。失去這些人的支持,陸放天才真的屁都不是了。
陸放天的那些徒子徒孫們,也不趕盡殺絕,只是對不起,挪個地兒。位置兒不關健了,收入低了,卻不至于餓肚子。至于以後,並不把上進的路封死,得看你表現了!表現好,在新體系內照樣吃香的喝辣的,表現不好,對不起,您再挪挪,將現在的位子,也要騰給別人。
這些江湖事情,蟲二爺做起來,那叫一個輕車熟路。
現在胡一刀手中拿的,都是那一塊地盤上最來錢的幾個地方。
當然,這些都是道上的生意,至于陸放天漂白後的生意,那蟲二爺是絕對不踫的,那是一塊他不熟悉的地盤兒,盜亦有道,其實也就是生意場上的不熟不做。不熟悉偏要進去,一不小心就會陷進不該去的地方。
這一場仗也該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像彌勒哥、青四、長沖和夏仔這些出了力的,肯定得給些好處。剩下的,還要平衡一下團體內部的遺老遺少和一些影響力深遠的大佬。再剩下,自然是蟲二爺要佔一些。
不過,今天蟲二爺皺著眉頭听完胡一刀的分配方案,就笑了笑道︰「按說分配的不錯,不過,少算了一個人……」
大家都面面相覷,胡一刀更是一頭霧水,他昨天晚上將這方案核了又核,就是生怕忘了什麼人,怎麼今天還有遺漏。
「那個孩子!出了大力的那個孩子……」蟲二爺悠悠地道︰「不是他,陸放天就進不了號子,我們那有這麼容易接手的!」
「可是?」一旁的王猴皺起了眉頭︰「他不是道上的人……」
蟲二爺淡淡地道︰「我知道!把我那一份給他,你們各人再墊吧墊吧,湊上一份子給他。算是給新貴的孝敬吧!總不希望那天他一時性起,將陸放天給放出來,再扶上一把?」
眾人默然,雖然不以為然,但也知道蟲二爺說得不錯。
混道上的,看起來威風,其實很多時候,什麼都不是,只是別人的馬前卒,背黑鍋的。就像開發強拆,動手的多是道上的朋友,出了事頂缸的也是這些人。但最賺錢的,卻是那些官商一體的開發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