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隊的大值星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行動,並不是說三中隊的管教干警就不能指揮他這個二中隊的大值星,而是他覺得吳越的命令實在荒謬,理論上五六根鋼制長撬棍完全可以撬起壓住章軍的大岩石,就算岩石再重一倍也能承受,問題是誰來用這根撬棍?
「你是聾子?」看到大值星磨磨蹭蹭,陳勇心頭火起老大一個耳刮子扇了上去,「沒听見吳干部說話?快不快點弄過來!」
干部說了算,他一個犯人操什麼閑心?這個巴掌挨得該!二中隊大值星捂住半邊火辣辣的臉答了聲︰「是!」飛似的跑走了,撬棍拿來有沒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必須拿出速度來,否則陳隊長盛怒之下,把他的大值星位置扒掉,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自認倒霉。
「小吳,你真有把握?」
「試試,總不能眼看著他活受罪?」吳越拍拍陳勇的肩膀,「勇哥,找個機靈瘦小一點的犯人過來,托住章軍的腿。另外用一根長一點的繩子綁住章軍,後面叫上幾個犯人拉住,等會我一發力,萬一能撬起石頭,你就指揮他們一起往外拉。」
死馬當活馬醫也好,如果能救出來不用截肢的話,事故的責任就減輕了幾個等級,最多也就是扣發三個月崗位津貼加全監獄通報批評,陳勇苦著臉笑笑,一面按照吳越的要求準備就緒,一面吩咐和他搭班的新干警小潘,讓拖拉機手等著,人一救出,馬上送去醫院。
特制加粗長撬棍很快送來了,吳越找準了支撐點,蹲好馬步,把撬棍斜靠在右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砰」一聲呼出,隨之丹田氣勁流轉全身。
吳越一點點直起身子,岩石也一寸寸在抬高,撬棍慢慢彎曲,鐵絲緊繃著,發出「格格」的聲響。
所有人都憋住呼吸,握緊拳頭,眼楮緊盯著撬棍和岩石的接觸點,期待奇跡的發生。
這樣也行?黃雙翔從三中隊宕口調了幾十個身體強壯的犯人扛了大榔頭剛剛趕到,正想加入拓寬道口的支援行動,就看到了這一幕。他張口結舌,眼楮瞪的老大。
天哪,這家伙還算是人?黃雙翔看了看吳越,第一次從心底里感到了懼怕。
在場的沒有誰比陳勇更緊張,他一眼不眨的,冷汗一顆顆從毛孔中爆出來,突然,「啪!」一根鐵絲繃斷了,吳越的身子向下沉了沉。
「呀!」周圍一陣壓抑的驚呼。
陳勇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還好吳越馬上又站起了一點。
「開!」吳越大吼一聲,身子猛然往上一竄,與此同時,陳勇用力往後一揮手,「拉!」
四五個勞作犯齊力拉動繩子,把章軍跟用臂彎托住章軍雙腿的小個子犯人一起帶出了二三米遠。
吳越眼角余光瞥見章軍已經月兌離險境,身子忽的一低,游魚一般滑了出來。
「啪啦啦」,長撬棍空擊在岩石地上,迸發出一長溜火星,擰成麻花狀的粗鐵絲震散了,一根撬棍呼嘯著橫掃吳越的後背。
速度之快,猶如電光火石,在場的人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撬棍已經挨上了吳越。
吳越踉踉蹌蹌往前沖了幾步,這才站住,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
「小吳……」陳勇趕緊跑過去扶住吳越。
「吳干部……」勞作犯一齊大叫。
「吳干部……」章軍掙扎著,拼命想爬過去,要不是幾個勞作犯死命按著,或許他就成功了。
一根撬棍要真能把他打得吐血,那金鐘罩不如改名為棉花套了。吐血不過是剛才發力過猛,肺部毛細血管破裂造成的,修養幾天就無大礙了。這口淤血吐不吐其實都無關緊要,可不吐出來就沒有攝人心魄的震撼效果了,至少章軍就被感動的要死要活。
吳越用清水漱漱口,對著陳勇笑了笑,畢竟勇哥是朋友,也不能讓他過于擔心,「我沒事的,就是有點乏力。」
親眼目睹大口吐血哪能因為吳越的一句話就相信,陳勇仍舊扶住吳越不放,「等會你一起和我去醫院,還是拍個片子放心些,要是真搞壞了身體,別人還好說,天明、小強要是知道了,還不把我抽筋剝皮啊。」
「小吳,你還是去醫院,這里有我一人就夠了。」黃雙翔也趕緊表示關心,他決定以後凡是吳越參與的事,他能抬轎子的就抬,抬不了的遠遠躲開。主動去招惹吳越這樣的猛人,絕對只有傻*逼才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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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亭監獄醫院地處機關大樓東側的一個小山坳里,論級別和平亭市人民醫院相當,看規模只比一個鄉鎮衛生院大些,談醫術麼,那就更不好說了,曾經發生過動一個闌尾炎手術居然從上午八點一直忙到下午兩點,病人五髒六腑翻了個遍,愣沒能找到闌尾,最後不得不請市人民醫院主刀醫生過來才擒獲闌尾的故事。
章軍這家伙還真是幸運,他倒下的地方凹凸不平,大石頭一壓下來,看看嚇人,其實大半被架空了只壓斷一條右腿,左腿屁事沒有添了幾道小口子而已。
外科醫生小薛跟吳越很熟,簡單給章軍創口上消了毒,粗粗包扎了一下後,也不拐彎抹角,「鑽孔打鋼釘,咱有這個設備沒這個技術,送人民醫院。犯屬也要通知一下,過來看看。要是家里有門路能找個技術高的主刀醫生更好,我看這條腿傷情復雜,一不當心,搞不好手術後就是高低腿,他下半輩子就成殘廢了。」
章軍躺在診斷台上,听得一愣一愣,服刑最苦最累他不在乎,也不想要家族出面通路子,可現在的情況不同還要硬挺著,可能刑滿就成了個廢人,這比一石頭壓死他還難受。
「章軍,薛醫生的話你也听見了,來,打個電話給家里,沒必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嘛。」吳越把手機遞給章軍。
「吳干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說啥,我做啥。大恩不言謝,我日後報答。」章軍本來心里就在嘀咕了,看到吳越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也就順水推舟接過手機。
里間在打電話,薛醫生在外間填寫《事故報告鑒定書》,幾分鐘後,歉意的對陳勇笑笑,「陳隊,你簽字,規矩如此沒辦法。這個事故必須上報安全生產科的……」
「理解,理解。」事情已經比預計好太多了,陳勇掏出煙,遞給薛醫生和吳越,又爽快的簽了字。
「陳隊,你跟中隊通個氣,過一會救護車經過三大隊,你讓你們中隊出個干部跟我們一道去人民醫院,我們負責送人,你們負責看人,到時中隊沒人在,就不好交代了。」
「對,我知道。」陳勇按了按對講機,扭頭對吳越說︰「小吳,你不抽空檢查一下?」
「我?勇哥你看我活蹦亂跳的,沒這個必要了。」
這小子身上看不透的地方多了去,陳勇也不再勉強,趕緊和中隊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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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石礦臨時伙房吃完飯,呼哧呼哧悶頭抽了幾支煙,陳勇一直亂跳的心才算真正平穩。
想開口跟吳越商量個事,可黃雙翔、小潘正圍著吳越一通亂侃,找不到機會,好不容易等黃雙翔、小潘走了,卻又張不開嘴說。
「勇哥,你我兄弟之間可不要說什麼謝字啊。」吳越看出了陳勇的異樣,遞了一杯茶過去。
「小吳,謝字我倒真的沒打算說,就是還有一件事,這,怎麼說呢?」
人救出來了,只不過斷了一條腿,還有什麼事?吳越也好奇起來。
「嗯嗯……」陳勇悶聲咳嗽幾下,「章軍家里干什麼的,你知道嗎?」
「混社會的唄。」吳越不以為然。
「混社會也分三六九等的,我跟你們中隊前任主管關系還不錯,我是听他講的,章軍家不單在龍城是老大,在整個江南省也是數一數二的,混的層次高了,路子就廣了……」
原來陳勇擔心這個,吳越听出味道了,「勇哥,章軍受傷跟你沒關系,他自找的,再說沒有你我,他最起碼要丟半條命,按理說他家里還要感激你的……」
「難說。」陳勇搖搖手,「他們章家就只有章軍一個孫子,寶貝得很,手術成功還好說,萬一……」
「勇哥,有什麼要我做的,你吱一聲,我照辦。」
「吱」陳勇果然吱了一聲。
「勇哥你別逗我。」吳越大笑。
陳勇也笑了,「小吳,章家來人了,肯定會找你的,我想,你能不能幫我通融一下?」
「行,小事一樁。」章家再怎麼著也是個黑*道家族,你怕他干嘛,難道他章家能到監獄來搞你?吳越暗笑陳勇也實在謹慎過頭了。
見吳越包拍胸脯,陳勇這才徹底放心,社會上說不清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了,他就擔心吳越年輕氣盛不肯為他低頭。
「晚上,叫嫂子包餃子犒勞你,這次可不能缺席了。」陳勇看了看手表,起身準備吩咐勞作犯出工。
黃雙翔一頭撞了進來,沖著陳勇搖手,「陳隊,暫時別出工,***,路又給紅方村的人堵住了。我正奇怪呢,早上運石料的卡車還一輛接一輛來,中午連個車 轆也不見,這不王大通知我才知道。陳隊,王大他馬上就到了,叫你我在工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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