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網纏枝牡丹的鏤空黃鼎香爐中燃著陣陣暖香，屋內燒著地龍，門窗緊閉，沒有泄進屋外的一絲冷風
顧氏木然地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目光空洞地盯著頭頂的繁花織錦帳幔，腦中一片空白
怎會那冷呢
那種從身下卷起的嚴寒，即使將整個身體縮在被子里，她也忍不住瑟瑟發抖
月復處空空蕩蕩的，就像被人剜走一塊血肉，痛得已經麻木
「娘……
錦韻坐在床榻邊上，緊緊地握著顧氏的手，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得抽痛起來，眼淚止不住滾滾而落
「娘，可別嚇
錦韻搖搖顧氏的手臂，心里沒來由地感到害怕
母親一直是她背後的依靠支持，給她執著的信念，們母女一同經歷那多，如今看著這樣的母親，她心里止不住地發酸
都是陸柏松這個混蛋，若不是，母親又怎會產
「夫人，老爺想要進來看看
周媽媽撩簾子進內屋，面色悲戚地立在床頭，看著顧氏憔悴虛弱的臉龐，別過頭抹抹淚
周媽媽不明白，老爺怎能那狠心呢
就算夫妻之間偶有爭執，也不能下這樣重的手啊
想起們曾經的恩愛，令人恍然，果然是紅顏未老恩先斷
周媽媽黯然地搖搖頭
大夫已經開藥離開，囑咐顧氏要好生休養，陸柏松與錦堂正侯在外屋，屋內有血氣，們是男人也不好貿然進來犯沖
錦韻這個未出閣的姑娘也不宜待在這里，周媽媽早已經勸她離開，可這姑娘說什也不走，一定要陪著母親
周媽媽也沒有辦法，只得由著她
周媽媽在顧氏耳邊說兩聲，顧氏這才僵硬地轉轉頭，對上周媽媽關切的眼神，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來，「讓滾
「夫人……
周媽媽又喚一聲，她哪里不知道顧氏心中的痛呢只是們畢竟還是夫妻，今後還是要相處的，這次也只能算是個意外，畢竟，誰也不知道顧氏懷兩個月的身孕，就連她己也以為是月事亂沒有在意，卻不想……
「周媽媽，就听娘的，讓先離開吧
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誰也不願意再見到那張令人討厭的臉，錦韻對這個所謂爹爹的厭惡情緒在一刻已經升至頂點
「是，老奴這就說去
周媽媽點點頭，嘆口氣後步出內屋
周媽媽客氣地請陸柏松先回去休息，有事情再向稟報，雖然周媽媽不敢指責什，但那僵硬的面龐不悅的神情也說明一切
陸柏松表情訕訕的，對這個還沒出世的孩子，也談不上什感情，但到底還是有幾分懊悔失落的，如今見著兒子冰冷的眼神，也不好辨解，只得點頭應下，灰溜溜地離開朗月苑
周媽媽也勸錦堂幾句，讓回去歇著，但錦堂卻沒有妥協，一定要守在外屋，等著顧氏什時候願意，再進去探望
周媽媽微微紅眼眶，連聲道︰「好孩子，母親沒白疼
內屋里的氣氛很是寧靜，只有彼此的呼吸清晰地印在耳畔，良久，顧氏才幽幽吐出一句話來，「要同父親離
顧氏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目光卻是堅定的，她一手撫在月復上輕輕地摩挲著，那未出世的孩子竟然就這樣沒，她甚至還沒有為的到來而歡欣過，如今卻又要接受的逝去
她已經十有，膝下一雙兒女，她以為這一生她都不會再有其孩子，可是，那孩子卻是那突然地到來，又這樣悄無聲息地離去
還是被己的父親給一腳踹掉的，多可悲，多可憐
她為這個孩子而悲戚，更為她有這樣的丈夫而心寒
早就該對這個男人死心，若不是念著往昔的情分，她何必一忍再忍
如今女兒也是有本事的人，兒子亦有出息，一雙兒女皆不用她擔心，她還有什顧忌呢
離吧，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帶著兒子女兒尋個清靜，陸府這扇大門她再也不想跨進來
錦韻一怔，隨即緩緩地點點頭，握緊顧氏的手，道︰「娘，不管做什決定，女兒都站在這邊
這雖然是錦韻一直期待的結果，可真正達成，她卻沒有歡欣，只有悲涼
因為這場離是付出一個未知的生命而換來的，這個代價也未免太大些
顧氏沉沉地閉眼，她只覺得好累好累，想要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再來結束這段長達十幾年的婚姻
伺候著顧氏吃藥，看著她睡過去，錦韻出內屋，見到外屋守候的錦堂，兩兄妹眼眶都是一紅，錦堂上前兩步，抬首問道︰「母親眼下情況如何
「瞅著還行，只是要多休息養精神
錦韻疲倦地點點頭，又招呼著錦堂坐在圈椅上，隨手端起幾上已經冷透的茶水輕啜一口，喉嚨間依舊火熱灼燙，像是被塞進什東西堵著一般，再飲這冰涼的茶水也就不覺得冷
「哥，沉默半晌，錦韻才幽幽開口，「娘要離
錦韻口氣淡漠，沒有波瀾，對這種人，她甚至連敷衍的「父親兩字都不想喚出口
「離
錦堂眼皮一抖，雙手下意識地就摳緊圈椅的扶手，面色僵硬，半晌都沒突出一句話來
誰家子女不喜父母恩愛白頭偕老，即使父親再有不是，即使心中對父親亦一樣有怨，但也是想讓父母的關系重修于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可如今這情況，讓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想來母親是真的死心……
從父親重回朝陽縣城的那一刻，從母親得知又討嬌房美妾，從那莫明其妙多出來的一雙庶子庶女，母親便對父親有意見吧只是一直深埋在心底不曾爆發，也是想委曲求全就這樣過此一生
可終究天不從人願，那未出世的弟妹終于成們之間決裂的導火索
想到那未能出世的弟妹，錦堂心中也是一陣苦澀，連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母親呢
能夠理解顧氏的心情，卻不能違心地說出贊成的話語，在這件事上，不管父母親最終決定如何，都做個中立者，兩不相幫
「哥，怎看
錦韻抬眸看錦堂一眼，將面上的掙扎都收入眼中，在心中輕嘆一聲，畢竟在這個時代，能有她這種想法的子女不多，合不來則離
大多數子女仍是希望父母諧，家庭幸福美滿的
「……不知道……
錦堂有些疲倦地搖搖頭，苦笑道︰「父母的事情不是們能做得主的……
錦韻點點頭，確實，若是她當初就勸顧氏離，恐怕顧氏是不會答應，如今由母親己提出來，她贊成就是
她不怪錦堂的掙扎猶豫，她能夠體諒
等著顧氏睡足兩個時辰後，錦韻才讓周媽媽將這件事情稟報給老夫人知曉，畢竟，瞞也是瞞不住的，更何況顧氏準備離，也是要告知長輩的
周媽媽的話帶到不久，老夫人與劉氏便趕過來，大姑女乃女乃陸文媛當時也在老夫人苑里，听聞消息也一道趕來
錦韻與錦堂與眾人見禮，老夫人重重哼一聲，滿目不善
劉氏上前兩步，繃緊臉沉聲道︰「們個兒父母吵架也不知道幫勸一把，如今還傷人，可怎是好
錦韻兄妹沉默，垂頭不語，這個時候什都不說是最好的，們是輩，不好妄議長輩的不是，恰好燕陽與紅陽出來，將老夫人們請進內屋，顧氏已經清醒過來，周媽媽正在伺候她喝些進補的湯水
老夫人沒說什便跟著進去，錦韻兄妹隨後也跟進去
「說老二媳婦，這到底是怎回事
老夫人扶著陸文媛的手坐在床邊的錦凳上，臉上滿是不悅，她好不容易清閑下來，卻又出這檔子糟心事，真是片刻不讓人閑
「是啊弟妹，夫妻倆有什事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到動手動腳，在下人面前失體面
劉氏站在長嫂的立場將顧氏訓斥一番，看著顧氏蒼白憔悴的面容，她心里很是幸災樂禍
「夫妻倆床頭吵架床尾，這點事也用驚動府中眾人，弟妹也太題大作
周媽媽去稟報時只說顧氏夫妻吵架動手，並未說顧氏產落胎，陸文媛本就說話刻薄，能夠逮到機會奚落顧氏一番她然不會放過
顧氏淡淡地掃劉氏與陸文媛一眼，將目光轉向老夫人，微一垂頭，道︰「媳婦不孝，讓老夫人操心
「也知道，哼
陸文媛不屑地冷笑一聲，顧氏沒有理會，錦韻兄妹卻不由皺眉
顧氏扶住周媽媽的手，坐直身體，正色道︰「今兒個請老夫人來是為媳婦做個見證，媳婦要與陸柏松……
顧氏咬咬唇，話語一頓，再看向面前諸人不耐的臉色，突然有種將要解月兌的在快意，只見她眉目輕揚，唇邊緩緩揚起一抹平淡然的笑容，輕輕吐出兩個字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