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的病來勢洶洶,先是高燒不退,高燒之後是腸胃炎,腸胃炎剛好,又開始發燒。前後折騰了一個月。
丁正浩親自開車把她接回q市的趙家別墅養病,往常是一個星期也不回家一趟的丁正浩,因為重陽住在家里,幾乎是天天往家跑,晚上的應酬也盡量取消回家陪著重陽。
重陽病好後,整個人消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小臉巴掌大小,倒是酒窩更深了,但她露出甜甜笑容的時候卻很少。
等她去學校報到,已經是十月份了。
金秋十月,可她的心卻早早的步入隆冬。
臨近畢業,重陽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頹廢,不看書也不下棋,鋼琴古箏更是踫都不踫,畢業論文都是丁正浩找人幫她做的,她還破天荒的答應丁正浩畢業後去他的公司工作。
誰都看出來,重陽病愈之後變了很多。
每當夜晚來臨,她會握著霍沉風送她的戒指發呆,整夜整夜的失眠。直到重陽畢業離開學校,整整一年過去了,他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真的很想他……
十月份的時候,趙曉冉結婚了。
盡管重陽不願意,還是拗不過她,做了她的伴娘。還被趙曉冉硬逼著穿了一身淺粉色的小禮服晃在趙曉冉和新郎韓凌身後。
重陽父親那一輩的關系都很好,趙曉冉的父親趙光家是老大,現在是某軍區政委,重陽的父親趙光普排行老二,在銀行做了三十年,算是金融界的功勛人物,重陽還有一個小姑,嫁給了市里有名的播音員。
重陽在婚宴上第一次見到曉冉的老公,看到身為新郎的那個男人,神情平靜若水,她很想問他,你是喜歡曉冉才跟她結婚嗎?
重陽實在看不出面前這個英俊不凡、內斂沉穩的男人,在現場對曉冉表現過哪怕是一分的柔情,這個男人的心,好像早就被別人拿走了。就像她現在,心也被霍沉風帶走了。
重陽看著曉冉和新郎在賓客面前喝了交杯酒,不等主持人讓他們親吻,新郎已經微微頜首,無聲拒絕後轉身走下了台子。
重陽听曉冉說過新郎的名字……韓凌。
這名字父親和哥哥都提起過,是q市相當當的風雲人物。這樣的男人,會為了表姐一心一意到底嗎?
重陽搖搖頭,低頭看著手上的子彈殼戒指,眼神黯然。
一年了,霍沉風始終沒出現。他拿走了她的學生證,知道她在哪里上學,知道她住在哪里,但就是沒找過她。她也想過,他是不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再往後的,她就不敢想了。
眼看李欣虹拉著一個一身軍裝的年輕男人朝自己走過來,重陽穿著粉色小禮服的單薄身影靈活躍起,趕在李欣虹開口叫她之前一溜煙的從一旁溜走了。
李欣虹看著重陽鑽出人群的縴細背影,氣的抽了抽嘴角,急忙對身旁的年輕軍官抱歉的笑笑。
「小亮,重陽好像看到朋友過去打招呼了。你在她的位子上等等。我先跟你媽媽說句話。」李欣虹尷尬的打著圓場。
英俊的年輕軍官露出謙和的笑容,明亮的眸子好笑的看著重陽百米沖刺一般逃掉的背影。
「阿姨,沒關系。我等會。」白亮的謙和穩重讓李欣虹更加滿意,安頓下白亮就去隔壁桌找白亮的母親聊天,那親熱勁兒,儼然是把白亮的母親當做未作親家了。
白亮坐在重陽剛才的位子上,伸手拿起面前一塊重陽剝開還沒來得及塞進嘴巴的水果糖,笑著送入口中。
清甜水果味,裹滿全身。
他不覺模模自己的鼻子,他長得很嚇人嗎?為什麼小重陽都沒看清他的模樣拔腿就跑呢?
白亮很挫敗。
小重陽,你怎麼就能忘了我呢?小時候我為了你,可是跟丁正浩打了個頭破血流,我那時候給你寫的情書你到底收到沒有?
你七歲那年,我不是故意欺負你的,實在是太喜歡你了,所以才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為難你!
白亮眸中閃過一抹復雜的期待,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未必還記得他吧?
……
逃出宴會廳的重陽長舒口氣。還好發現及時,沒有被媽媽逮到。看媽媽那架勢就知道,又是給她相親。
重陽坐在大廳的琴凳上,身後是一架瓷白色的鋼琴。面帶憂郁的少女坐在那里,思緒不知道飄忽到了什麼地方。
驀然,肩膀一沉,重陽以為是母親追出來了,不覺皺起了眉頭。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丁正浩寵溺呵護的眼神。
「哥。」重陽松口氣,甜甜的叫了一聲。
「怎麼躲在這兒?」丁正浩說著在她身邊坐下,抬手揉揉她的頭發,襯衣的銀白色袖扣在燈光下散發優雅炫目的光芒。
袖扣?重陽眼楮閉了閉。她也曾送給霍沉風一對如藍寶石一般的袖扣。
心底深處,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很疼很疼。
「里面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重陽移開視線,淡淡開口。
「哥,你不是說今天沒空嗎?怎麼來了?」
「我怕你無聊,處理完公司的事情就過來接你。」丁正浩眸底笑意盈盈。其實他是得知李欣虹今天給重陽安排了相親,所以才會過來。
丁正浩胳膊搭在重陽身後的鋼琴上,悠然道,「重陽,哥哥很久沒听你彈琴了。」
「我現在懶了嘛。」重陽笑容無害。
「我妹妹以前可是很好學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公認的大才女,怎麼現在這麼不求上進!」丁正浩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笑意愈發的濃郁。
重陽但笑不語。
她不想告訴任何人,她的心早就被霍沉風掏空了。
一段不真實的初戀,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愛的深沉狂烈。她以前並不相信,初戀是如此傷人。
「哥,我去下洗手間。」不想丁正浩看到她黯然的神情,重陽強打起精神沖他笑笑。
丁正浩點點頭,在她面前,他始終都保持溫和寵溺的微笑。
看著重陽縴細身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丁正浩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手背泛出森冷蒼白。一年了,重陽還是忘不了那個男人嗎?
但是現在陪在重陽身邊的人是他!他會將那個男人留在重陽心底的影子,一點一點的抹去。
……
重陽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發呆,眼角的余光撇到一抹黑影逐漸靠近身體,黑影逐漸接近她,是屬于男人的高大挺拔。
重陽一怔,難道她走錯洗手間了?旋即扭頭,眸子定定的看向身後的人。
一雙比冷兵器還要銳利無情的墨瞳正冷冷的盯著她,帶著殺伐之氣。她想要開口呼救,卻被男人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男人頭上戴著黑色面具,只露出眼楮和嘴巴,全身上下都隴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看她的眼神,在此刻閃爍著冰封駭人的殺氣和殘忍。男人如猛獸一般緊緊地箍住她,不給她任何反抗掙扎的機會。
她看到男人黝黑的手背上有一道長長地疤痕,猙獰恐怖。
下一刻,頸後一痛,她整個人軟軟的倒在男人懷里動彈不得。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自己的身子不停的顛簸,嬌軀被揉在一副嗜血無情的懷抱中,每一根骨頭都牽連著要被折斷的疼痛。
……
「三少就是厲害,能在丁正浩這麼嚴密的監視下帶走她妹妹!還是三少技高一籌……」一道諂媚討好的聲音響起,重陽皺緊的眉頭緩緩睜開。
「你去看看車來了沒有。」低沉冰冷的聲音打斷剛才說話的人。
「是,三少。」
然後,便是沙沙的腳步聲。
下一刻,重陽頸後一痛,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啊!」她痛呼一聲,狼狽的趴在碎石嶙峋的地上,剛要回頭,卻听到一聲冰冷的警告,
「不準回頭!」
重陽整個人呆在那里。
這聲音……
她的呼吸一下子停滯,所有的記憶都回到了一年前的夏天。
「沉……」
「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立刻殺了你!」沉沉的男聲,明明是她熟悉的聲音,可語氣卻帶著濃濃的厭惡和冰冷。
重陽趴在地上,感覺到身後的男人忽然俯來,壓在她柔軟的身子上,她身下是堅硬石塊,他的重量壓下來,她頓時疼得抽氣。
「疼。」她低呼一聲,壓在身上的男人猛然一頓,下一刻卻是毫不憐惜的捏住了她肩膀,另一只手竟然從她衣擺下探了進去。
「不要……沉……」
「不要什麼?在我之前,你不是早就習慣被男人壓在身下,無數次扮演無辜單純的模樣,在他們愛上你後,你就心安理得的讓丁正浩出面解決一切嗎?你真是演戲演上癮了!」
低沉的男聲帶著嗜血無情的狠戾。
重陽眸子睜大,含著淚回頭看向壓著她的男人。
她從未有過像此刻這樣,希望自己遇到的人不是他。
他失蹤一年了,為什麼一回來就要這樣對她?
眼前的男人已經摘掉了黑色面具,在她面前的是她夢中出現無數次的面龐。
只是他的眼神,卻讓重陽有種被推向深淵的感覺。
「沉風……」
是他嗎?
可一年前霍沉風看她的眼神明明是堅毅而執著的,不會像現在這樣,充滿了厭惡不屑,他也不會說出剛才那番侮辱她的話。
此刻的他,面容比之一年前愈加的稜角分明,如刀刻般深邃剛毅。昔日明亮的眸子,現在卻像是染了烏黑的濃墨,在暗處跳躍煉獄一般的火焰。
「沉風……是你嗎?」她不顧身子被石塊劃破,費力的抬手想要觸模他的面龐。沉寂了一年的瞳仁,因為眼前的男人,再次煥發了靈動的光芒。
可霍沉風卻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看,微微勾起的唇角是一抹凶殘猙獰的恨意。
「你覺得會是我嗎?怎麼?看到我沒死很害怕嗎?在你趙重陽心中,我霍沉風不是在一年前就死了嗎?」霍沉風殘忍開口,盯著她無辜明亮的眸子,再次露出猙獰的笑容。
「你說什麼?你到底什麼意思?你抓我來這里……難道不是……」
重陽委屈的看著她,他從洗手間擄走她,難道不是要跟她說清楚他這一年都干了什麼,為什麼會失蹤,為什麼不去找她嗎?
「你真是演戲的天才。到了這時候還能扮演無辜委屈的模樣……怪不得我當時會那麼信任你,沒有一絲懷疑過你……」霍沉風說完豁然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身子瑟瑟發抖的重陽,像是在欣賞一出好戲。
「你……」重陽忍痛爬起來,身前火辣辣的痛著,她抹著臉上的淚,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是不是對那些男人,你也會落淚,也會表現的無辜委屈……呵……丁正浩真的很會選人,利用你的美貌偽裝單純來迷惑男人……看來,在我之後,你又上了很多男人的床吧……」霍沉風緊緊抓著重陽手腕,冷血開口。
「混蛋!你說什麼!」重陽掙扎著想要甩開他。
「放手!你把話說清楚!」
「放手?趙重陽!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霍沉風捏著她的下巴,粗糙的指肚在她肌膚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告訴你……除非你死,否則,我絕不放手!」
他眼底凝著無情殘暴的冰封,挾裹著他的狠戾,狠狠地鑽入她骨髓深處,她身子一軟,毫無征兆的朝霍沉風倒去。
他身子一怔,在她支撐不住的時候一把接住了她,卻還是冷笑著嘲諷開口,
「難道又想用身體誘惑我?你這副身子為了你哥哥的事業付出了那麼多,你覺得我還會要你嗎?」他的話語帶著滅頂的打擊,讓重陽再也沒有力氣開口說一個字。
看向他的眼神,如一年前一般明亮純淨。
昏迷之前,重陽清晰的看到他眼底的冷笑,在黑暗和痛苦之中,他沒有給她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