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用帕子擦著淚珠。本就紅腫酸澀的眼楮更覺得不適,有心指著宮里的德妃娘娘爭辯上兩句,但只要一想到致遠公爵府的威勢,她也是當日進宮之人,康熙對凌柱的寵信也瞧得一清二楚,抬眼偷偷的掃了一眼齊珞,身子縮了縮,被眾人吹捧的飄飄然的心也涼了半截,顫抖著聲音請罪「妾知罪,請福晉責罰。」
齊珞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每敲一下清脆的響聲都震動著屋內眾人女人的神經,「李側福晉在養病,王爺也說過此次選秀不會有人進府,府里就有你一個名入宗牒的側福晉,是不是由于這樣就覺得安穩?你可不要忘了,除了王爺能請旨之外,我同樣也能做到。」
「妾該死,妾該死,請福晉恕罪。」富察氏此時才真的驚慌失措, 的磕頭聲震得齊珞原本硬起的心腸,也不由得軟上一分。但只要一想到她同八福晉談笑風生,此時已經是奪嫡收官階段,怎麼能出一絲的差錯?討好德妃倒也無礙,但卻絕對不能攪進奪嫡之中,富察氏看著精細,但她出身不高,怎麼也不可能算計過完顏氏她們。
「夠了。」齊珞平淡至極的開口,看見富察氏還在磕頭,語氣更是冷上一分「我說夠了,難道你連話都听不明白?」
「福晉,福晉。」富察氏停了下來,額頭紅腫出血。「秦嬤嬤,你去把富察側福晉身邊的教養嬤嬤重責20板子,讓她們明白要好生規勸教導側福晉,若是再出狀況,那就別怪我無情。側福晉院子的丫頭婆子也都扣三個月的月錢。」
「是,奴婢這就去。」秦嬤嬤恭敬的應了一聲,後冰冷至極的掃了一眼眾人,俯身行禮退了出去。
齊珞並沒有理會富察氏,而是將目光落在耿氏的身上,淡然的問道「耿格格的病好得挺快的嘛,這一會病一會好的,也是本事。」
耿氏用帕子捂嘴猛烈的咳嗽兩聲,本就有些緊張的臉色更是煞白幾分,顯得多了些許的嬌弱,慢慢的跪下請罪「俾妾昨日突然發熱,無法服侍福晉。照料弘時阿哥,後用湯藥躺上一夜才好轉,今個兒福晉傳喚,俾妾是不敢不守規矩」
「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讓你病中還來議事請安?」齊珞並沒有等耿氏說完,耿氏欲開口解釋,「耿格格既然身體有恙,這時好時壞的也吹不得風,那就閉門靜養一個月吧,養好了身子我也安心,至于弘時阿哥?」
齊珞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一向老實不多言的宋氏上前插話「福晉,俾妾曉得您心疼弘時阿哥,但他已經小十四了,又是爺如今的長子,理應另闢院落才是,弘時阿哥孝順懂事又養在耿格格身邊許久,待耿格格自是同旁人不同。」
「宋格格說得有理,我這個嫡母當得真不稱職,總覺得弘時還年幼,這一轉眼都成年了,王爺對他期望很深。確實不能再養在內宅,沒由得耽擱他功課。」齊珞沉思片刻,是應該把弘時分出去,不常見面也會使這些女人少用些心思,贊賞的看了宋氏一眼,「紫英,你去把府里東邊的那個院子重新收拾整齊,多挑一些可心妥當的奴才服侍弘時,伺候他長大的丫頭婆子也一並跟過去,她們熟識弘時的喜好,物件擺設也要精心,不能虧待了他。」
紫英低頭應了一聲,輕快的下去安排了。齊珞看著宋氏夸贊道「還是宋格格細心,以後我有不周之處還要你多輔助才是。」
宋氏在眾人打量中沉著的俯身行禮「俾妾當不的福晉的夸贊,福晉心慈精細自是樣樣妥帖。」
听見富察氏抽泣的聲音,齊珞才仿若想起她還在跪著,端起青瓷蓋碗,用杯蓋兒輕寬茶葉「富察側福晉入府也有六七載了吧,這些年我待你如何?可曾虧待你?」
富察氏模不準齊珞的話音,低頭輕聲道「回福晉的話,妾已服侍爺六載,福晉待妾一向和善,吃穿用度從未虧待,妾心存感恩之心。」
「感恩之心?我怎麼從來就沒覺察到?」齊珞嘲諷的輕笑,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我一向話講當面,也不欲端福晉的架子,對你們我自認從來未曾薄待,也很少讓你們在我身邊立規矩。尤其是對于你,富察側福晉,你算算從你入府到如今惹起多少的事端?罰跪,抄經書,派教養嬤嬤,哪件不給你留了幾分體面?你母親家哥哥又害得王爺失了親王雙俸,害得我阿瑪的爵位被削了三代世襲,這些你當我都不記得?還是你覺得我脾氣秉性能讓你一個側福晉拿捏得住?」
「福晉,妾萬死。」齊珞拍了一下桌子,嚴聲斥責「我話還沒講完,哪有你插嘴的份?看來有些規矩還真不能免,省得你沒輕沒重,讓外面人笑話我治家不嚴。」
富察氏心中暗驚,但卻不敢再插話,只能面露哀求之意。齊珞輕嘆「我還是狠不下心腸,就再給你留一分面子,既然你已曉得自己沒守規矩,那就閉門一年好好的學學規矩,若是一年不夠,那就直到學得通透明了再來伺候王爺,畢竟你也曉得,王爺是最講究規矩體統的,雍親王府可以再納秀女。但決不能出現一個沒有規矩體統的側福晉。」
「妾,妾,妾謝福晉恩典。」富察氏的身子不由的搖晃,臉色更是煞白,眼里透著絕望,她不想被關在院子里,那四個教養嬤嬤也是廢了她好大的力氣才收買過來,可是只要一想到當初那些嬤嬤的手段,富察氏就覺得渾身疼痛骨子里發寒,此次福晉親自出手,那嬤嬤們更會使出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這日子怎麼挨?猛然抬頭,富察氏張嘴「福晉,爺那,爺是」
「自會有人好好伺候王爺,你,也不見得比旁人高出一分,還是安心的同教養嬤嬤學好規矩吧。」齊珞打斷她的話,她自從明了胤禛同富察氏之間的事情後,對富察氏的處置就一直很猶豫,關上她一年,那胤禛去了別處還會不會如此?忍不住低頭看看手上的戒指,孰輕孰重?胤禛現在也很忙,應該不會在上費心,掃了一眼其她的女人,暗暗打氣,要更有自信,此時內宅萬萬亂不得,更不能由于那個原因任由富察氏胡為。
「還楞著做什麼?還不扶側福晉起身。」齊珞向富察氏身側的婆子命令,瞧見秦嬤嬤重新進來,輕聲問「都處置妥當了?」
秦嬤嬤點頭,齊珞接著說道「那四個嬤嬤恐怕教不會側福晉,也不甚用心,我還真的再找兩個妥當的才成,秦嬤嬤,你有沒有好人選?」
「回福晉,奴婢這沒有,但也是趕巧,前幾日听紫菊說起過,她的兩個姑姑早年小選進宮,如今蒙太後娘娘恩典出宮,那兩個嬤嬤是專門教秀女們規矩的,又是王爺的包衣奴才,必是妥當之人,應能服侍教導好側福晉。」
紫菊的親戚?齊珞心下有些躊躇,不會是胤禛訓練粘桿兒的人吧,又看了一眼嬌弱的富察氏,她要是落入這些人手中。會不會太悲慘了一些?秦嬤嬤暗自嘆氣,開口說道「那兩個嬤嬤是懂規矩可信之人,也是極有分寸的,福晉盡可安心就是。」
「好吧,就依秦嬤嬤所言。」齊珞慢慢的點頭,閉了一下眼楮,再睜開時已恢復了平靜,沉聲對著眾人說道「我喜靜不喜被人打擾,所以請安之事能免則免,但如今看來,祖宗留下的家法規矩還真是疏忽不得,以後晨昏定請哪個再遲了,或者不到,那我也不回容了,你們心中要有數,若是不懂的,我會派人好好教教你們。」
「謹遵福晉吩咐。」眾人恭敬的俯身行禮,不敢再有任何的疏忽大意。齊珞又拿起早放在桌子上的賬冊名冊,不查不曉得,原來這些女人的手伸得夠長,是不是月錢賞賜給多了,讓她們把多余的銀錢都用在收買下人上了?
「王爺一向勤儉,咱們也不能太過奢靡,我決定要削減府中的開支,你們的月錢也要降下一些,你們可有疑議?」眾人趕忙搖頭,齊珞滿意的輕笑「我就曉得你們也是賢惠的,那就這麼定了。」
齊珞從名冊中抽出一張紙,交給秦嬤嬤「這上面的奴才不好好當差,慵懶挑撥是非,亂嚼舌根,甚至還妄議內宅之事,更有大膽的,還敢談論請封世子之事,這些我是絕對容不得的,按我擬出來規矩,當著全府奴才的面重責,以儆效尤,也省得壞了王府的規矩。」
「是,奴婢這就去辦。」秦嬤嬤再次退了出去,召集王府的管事,當著全府下人的面,重罰那些被收買不老實的奴才,一時間雍親王府有些風聲鶴唳,寒風中卷起淡淡的血腥。屋內的眾人仿佛听見前面奴才的哭喊聲,偷瞄著齊珞沉靜興不起一絲波瀾的臉色,心中驚嘆不已,真不愧出自簪纓的公爵府,要是下起狠手,果然一絲情面都不留。
「散了吧。」齊珞起身掃了一眼俯身行禮的眾人,在恭送福晉聲中,眼里透著一分高貴的淡笑,沉穩的走了出去。出了房門,齊珞仿佛聞到了寒風中的血腥,覺得頭有些發沉,紫菊忙上前扶住,齊珞輕輕的推開,深吸一口氣,既然不做菟絲花,重掌雍親王府,就沒有後悔的余地,鱷魚的眼淚是最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