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再如何寬慰自個兒。齊珞也覺得心中並不好受,回到屋里就歪在暖炕上,听著外面呼呼作響的寒風,如同人在哭泣一般,將臉埋在軟軟的布偶里。秦嬤嬤進來就看見齊珞縮成一團,暗自嘆氣,上前展開紅緞錦被蓋在她身上。
「秦嬤嬤,高全那你去瞧過了?還有就是弘時住處的事情,你也要留點心,服侍的奴才老實妥當的即可。」齊珞悶聲說道,她哪怕再不喜歡,該做的也不能放棄。「福晉,你盡管安心,高管家瞧著受了重傷,但挨板子也是有說道的,他是個明白人,更何況你又厚賞了他,高管家感激不已,托奴婢叩謝福晉呢。」
齊珞不由的苦笑,高全確實是個明白人,但更得多的是瞧著胤禛的面子。殺雞儆猴希望這招有用,不想再問那些挨打的奴才最後如何,輕聲吩咐「晚膳弄些清淡的,要是我不醒就不用喚我了。」
不知睡了多久,齊珞覺得並沒有睡實,而是不斷在做夢掙扎,睜開眼楮,竟然瞧見胤禛湊近的臉龐,怔了一下,想要向後退,被胤禛深幽的目光止住,齊珞揉揉額頭,內室只有一點亮光,映襯著胤禛的臉色有些發暗,更增添了幾許陰冷,喃喃的問「什麼時辰了?爺用過飯沒有?」
胤禛輕撫齊珞有些蒼白的臉頰,滑膩的手感讓他心中微動「你可曾後悔?」
「沒有,我雖然心中不忍,但我同樣明了我是雍親王福晉,出自致遠公爵府,我會整頓好王府讓爺沒有後顧之憂,保護弘旻他們。」齊珞伸手摟住胤禛的脖頸,拉低他的頭,堅定執著的望進他的眼中。胤禛滿意的彎彎嘴角,輕聲感嘆「爺的小福晉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齊珞雙頰微紅,暗自琢磨還是把對富察氏和耿格格的處置親自講出來。胤禛將齊珞散亂的頭發攏在她耳後,「爺既然將王府交給你,那就隨你處置,富察氏是應該好好學學規矩,紫菊那兩個姑姑真是好人選,至于耿氏要是再不安心養病的話,你就讓她服侍李氏去。」
「我擔憂處置了富察側福晉,爺沒處安置。」胤禛眼里閃過一絲不自然,輕捏齊珞的挺翹的小鼻子,並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直到她的眼里同樣閃過羞澀和幸福的笑意,才收回視線,仿佛承諾一般的輕吻她的眉間,當胤禛的吻真的落下時,齊珞能听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不由的捂住胸口。
胤禛抬頭,關切的問「怎麼了?不舒服?」齊珞咬著嘴唇,輕輕搖搖頭,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含著水霧的眼楮。透著一絲的迷茫,能相信他嗎?能雍正皇帝嗎?現在還好,等到年華不再,他還會如此?登上帝位乾綱獨斷的雍正,執掌近衛軍的齊玨會不會有矛盾?齊珞眨動眼楮,讓加速跳動的心,慢慢的平靜下來,臉頰上露出兩個小酒窩,眼底透著幾許的柔情「爺,我沒事。」
「齊珞,爺說過,爺不會傷到你,到何時你才會相信?」胤禛用手蓋住齊珞的眼楮,覺察到她的睫毛輕劃過手心,「睡吧,爺去處理公」齊珞用力將胤禛拽躺到炕上,靠近他懷里「爺,我不是耽擱你批奏公文,外面風大,我有些怕。」
胤禛攥住齊珞微涼的小手,做雌鷹心性是足夠,但難免還是有一分善心,這樣齊珞才叫他更心疼「閉眼,等你睡熟了,爺再去書房。」齊珞甜笑著又閉上了眼楮,在他的懷里再也听不見哭泣求饒的聲音,入鼻也聞不到血腥味兒,只有淡淡的屬于胤禛身上的佛香。
等到齊珞完全睡熟,胤禛悄聲起身。給她蓋好被子,站在炕前盯了她半晌,才轉身離開,晶瑩純淨的人兒,竟然在他懷中安睡?你可曾曉得今夜批奏的密報會下何命令,或者說今夜有又會有多少人失去性命?胤禛坐在書房頓了頓筆,還是在上面寫下了滅門兩個字。
一連幾日齊珞開始著手清理府中的事情,越是深入越是覺得心驚,規矩還是那樣,可是卻被人玩出花來,甚至自己設定的監察也有被人插手的痕跡,齊珞面色凝重,只是王府就是這樣,那要是整個大清,尤其是官場糜爛的大清,雍正到底費了多少心思?在她的記憶里胤禛當皇帝的十三年不說吏治最為清廉,但絕對不會貪污成風,吏治比較清廉,可是最好笑的是,雍正的繼位者卻養了一個名標史冊的大貪官。
「額娘,他們都貪了銀子。」弘歷歪著小腦袋,齊珞的手托起他的下顎,認真的說道「弘歷。你要記得額娘最恨的就是貪官污吏,所以這些人決不能姑息,要重責。」弘歷也連連點頭稱是,齊珞並沒有避諱他,直接對這秦嬤嬤下令「監察的管事都敢犯事兒,那更要重責,不見血腥他們是不會往心中去的,雖然水至清而無魚,但是她們伸手敢伸手,那就不能容,那幾個超過200兩的直接杖斃。」
齊珞下了狠心。只是貪污她還不至于如此生氣,甚至同富察氏勾連也不會要她們的命,但他們竟然向外透消息,尤其是向八阿哥傳消息,雖然他們也得不到有用的情報,可府中的瑣事也不能讓胤禛的奪嫡對手知曉,要是不嚴加防範,又有何資格當雍親王福晉?僅憑胤禛的一絲在意和公爵府嗎?
齊珞猛然起身,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神情不斷的變化著,最終停了下來,狠捶一下桌子,啪的一聲震得弘歷縮了縮脖子,他可從來沒見過溫柔的額娘眼中透著精光的樣子,雖然有些許的害怕,但覺得額娘冒火的眼楮更漂亮。
弘歷乖巧的磨墨,齊珞提起筆開始制定更加嚴苛的規矩,一邊寫一邊吩咐「秦嬤嬤,除了富察氏和耿氏,其她的人也不能再放任了,她們不能總在王府里,有時也會隨我外出,所以在她們身邊也要放個明白事理的才成。」
「福晉,奴婢曉得怎麼做。」秦嬤嬤低頭斂去眼中的欣慰,齊珞一氣呵成,放下湖筆,讀了一遍,瞧著沒有什麼錯誤和漏洞,遞給秦嬤嬤「就按這上面的辦,整個王府都要曉得,尤其是那些管事,更是要敲打敲打才成。」
秦嬤嬤應了一聲下去布置,齊珞散去身上的銳氣,嘴角牽出一絲的苦澀,要是她親臨行刑之地,恐怕效果會更好,也會更讓人心存警覺。想到了雌鷹之言,做胤禛的福晉又怎麼能真的純潔無暇?齊珞甩掉了腦海中的那絲猶豫,起身整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氣吩咐「盈嬤嬤照料好弘歷。」
弘歷不敢像往日一般撒嬌粘著,愣愣的瞧著遠去的額娘「這才是小舅舅所說的敢向反賊開火硝的額娘。」
齊珞穿過庭院,遠遠的就听見有人喊冤訴委屈的聲音,深吸一口氣,快走兩步,瞧見庭院中聚集的管事下人,沉聲道「你們哪個不服我的處置?」
「奴才(奴婢)給福晉請安。」眾人跪倒在地,齊珞緩步站在台階之上,清脆的說道「起來吧。」瞧見院子里綁得嚴嚴實實五個奴才「覺得我冤枉了你們?」
「奴才不敢,福晉饒命,福晉饒命。」齊珞輕哼一聲「你們犯下的錯我怎能輕易放過?王府容不下貪銀子背主之人。」暗自攥緊佛珠,高和一聲「行刑。」
板子打在他們身上,不一會喊冤哭泣聲就細不可聞,齊珞曉得眾人都在瞧著她,不敢露出一絲的心軟,控制情緒使眼里不見一絲波動,血腥味滾滾向她涌來,仿佛包裹住她的全身,覺得嗓子發干,惡心難忍,秦嬤嬤心疼的看著齊珞,慢慢低下頭,這是你必須要經歷的,你是雍親王福晉,將來更有可能母儀天下,果決皇上才能放心。
下人們也抬眼偷瞧站在高處面色如常的齊珞,她一身紅色立領旗袍,外罩火狐狸皮的斗篷,在白雪的映襯下更是醒目異常,冬日的暖陽照在她沉靜的眼里,增添了幾許的威嚴和高貴。
「福晉,已按你的吩咐行刑完畢。」齊珞攥緊的指甲摳進肉里,狀似隨意的說道「好生安葬了吧。」掃了一眼眾人,再次開口「你們要記得今日之事,若再有背主不守規矩的,我絕不姑息。」
「奴才(奴婢)謹遵福晉之命。」眾人跪地恭送齊珞離開,瞧著被拖出去的死人和院子中的血跡,心中警覺,原來和善的福晉還能這般很絕,從彼此的眼中都能察覺到驚駭,還是規矩老實的好。
齊珞回到屋里沒等解開斗篷,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紫英忙端著痰盂,秦嬤嬤輕拍她彎著的後背,半晌,齊珞感覺月復中再也空無一物,才扶著秦嬤嬤的手歪在塌上,漱口之後,紫英跪在齊珞身邊,用帕子擦淨她嘴角的污跡,心疼的說道「主子,您這又是何苦,讓奴婢去觀刑不就好了。」
「紫英,你不懂。」齊珞臉色煞白,渾身冰冷,疲憊的閉上眼楮,雙手不由的輕顫,秦嬤嬤幫齊珞蓋好錦被,輕聲安慰「福晉,此次親臨,必會讓王府的奴才管事心存警覺,不會輕易再犯,這也是菩薩心腸。」
「我累了,你們先下去吧。」齊珞面露苦笑,若有地獄天堂,她會身在地獄幾層?手上已經有多少人的性命?曉得的不曉得的,恐怕也數不清了,為了今生平安不讓父母擔憂,哪怕永墜地獄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