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的芭蕉樹下。宋氏身穿月牙白寬松的袍子歪在樹下放著的躺椅上,手上執著象牙柄墜的蒲扇輕搖著「福晉親自去看秦嬤嬤了?」旁邊的陳嬤嬤將溫茶遞給宋氏,接過她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的輕扇,掩去眼里的那絲羨慕「只是一個奴才而已,福晉將皇上賞的藥材都送了過去,也不怕折了她的壽。」
「她的病應該大好了吧?」宋氏輕嘆,抿了一口茶,將蓋碗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縴細的手指拈起蜜餞放在口中,半晌後才低聲說道「還是小瞧她了,沒成想舞曦格格,也是個拿事的,原先的打算都行不通。」
「主子,現在舞曦格格可是和碩和悅郡主了,您看是不是皇上有意為郡主指婚?若不然怎麼這麼早就冊封?奴婢听聞十四阿哥府上的兩個郡主指婚的恩旨都下了。」
宋氏眼里亮光一閃,隨即暗淡下來「事關福晉的事情,哪能用常理推斷?我看福晉對郡主的疼愛,她是不會容許女兒遠撫蒙古的,如今皇子福晉中,論起在皇上那的臉面哪個能及得上她?郡主絕不會遠嫁。」
「那嫻靜格格,豈不是會?難怪郡主會待嫻靜格格如此好。這豈不是替姐姐遠撫蒙古?」
「話不能這麼說,真正代替郡主遠嫁的是養在富察側福晉身邊的柔雨。」宋氏低聲說道「到底不是自己生的,怎麼也養不熟?幾件好物什就被收買了去,連我的話都不听,同郭格格一般的蠢,恐怕將來嫻靜也躲不開遠嫁的命運,宗室女撫蒙古可是祖宗的規矩。」
「主子,那您可得早做打算,奴婢瞧著嫻靜格格想要另攀高枝兒。」
「這還用你說。」宋氏斜了陳嬤嬤一眼,輕撫自己的小月復,臉色露出一分的挫敗「若是我在年輕幾歲,身子在好一點,哪用得著如此?我讓你尋的人可曾尋好?出身可不能太差了,若是不行,那就得看看李格格?不行,她也是小心謹慎的,對她用心思還是挺費勁。」
「主子,您看老實忠厚的尹格格怎麼樣?奴婢瞧著她的身形,許是能生出小阿哥來。」
宋氏坐起身,一片芭蕉葉飄然而落,抬手接住,轉動著葉柄「她?倒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尤其是離著蘭芷院又近,一同進府的幾個格格,就屬她最不得寵,李格格好歹還有柔嫣,她卻什麼也沒有。許是心也會不靜吧。」陳嬤嬤連連點頭,壓低聲音到「主子,她跟前得用的一個奴婢趕巧了在您身邊也服侍過,就是那個穩重的芳茶,當初主子心慈,趕上她老子患了重病,您還賞過她幾兩銀子,果然好心有好報不是?」
宋氏沉思一會,才想起那個叫芳茶的奴婢,當時自己的女兒剛剛夭折,正傷心,不忍見她也痛失親人,才賞了碎銀。「陳嬤嬤,我身邊的奴婢就沒有合適的?在我身邊會好拿捏一些,而且伺候王爺也說得通。」
陳嬤嬤面露為難「主子,不是奴婢不盡心,福晉防範的極嚴,奴婢生恐會露了消息壞了主子的事,再加上」向前湊得更近,聲音更低「蘭芷院里可是有福晉派來伺候的奴婢,不曉得是不是眼線?奴婢現在要做事都得避他們。束手束腳,很是難受,能不能想個法子調開」
「渾說,這可是福晉的好意。」宋氏立著杏眼,語氣十分的嚴肅「不只不能調開她們,有事還要當著她們的面做,這樣福晉才能安心,至于分寸的拿捏,你在我身邊這麼久,還不懂嗎?」。
「奴婢就是個眼皮子淺的,哪有主子看得遠?」陳嬤嬤討好的輕柔著宋氏的肩頭,「哪個又能想到您能成為親王的側福晉?上了皇室玉牒?您雖然沒有見老夫人,但奴婢送賞回府時,府里那份體面榮光可非往日所比,您的親兄弟也得了好處,听說被上官瞧重,升遷興許就在這幾日,老夫人拉著奴婢,眼淚就沒停過,不停的稱贊您是個有後福的人。主子,奴婢瞧著您是不是也召老夫人進府一趟?福晉也挑不出來什麼的,母女團圓見面總是好的。」
「你是說我兄弟要升遷?」宋氏猛然睜開眼楮,那副嚴厲的樣子讓陳嬤嬤有些發愣,輕聲道「奴婢曉得您怕他像富察側福晉娘家那般,他可是個爭氣的,許是瞧著雍親王的面子,但那也得他有本事才行。」
宋氏眨動著眼楮,想到弟弟的才學也覺得應是無礙,有個爭氣的弟弟也會多幾分體面。但還是不放心的輕聲交代「還是要謹慎小心,我不指望他們能夠出人頭地,只要平安和順就好。」
「按您的吩咐,奴婢傳過話,府里不會給您添麻煩。」此時走過來一個十四五歲面容白淨身穿女敕綠色旗袍頭上戴著幾個翠玉釵環的小丫頭,手上端著一個托盤,俯身行禮後將托盤上的白玉小碗放在宋氏面前「這是按您吩咐煎好的補藥。」小丫頭元寶似的小嘴微微上翹,未語先笑,大大的眼里閃過幾許的純真,嘴角處有一顆紅得耀眼的美人痣,看著極為可人。
宋氏嗯了一聲,小丫頭不敢多停留,看見陳嬤嬤點頭,才轉身離開,瞧她走路的姿勢,倒也有些婀娜多姿。宋氏的眼楮一直落在她的身上,陳嬤嬤心下明了「她倒是合適,旗下包衣,親叔叔又是外莊上的管家,只是她老娘仿佛給她做了親,也是外莊上的小管事,好像下個月就去求恩典,出府嫁人。」
「她長的干淨。身份也合適,王爺興許會瞧重,留下血脈。」宋氏根本沒听見她即將嫁人的話,陳嬤嬤輕笑回應「這也是她前生修來的福分,主子的抬舉,就選她了?」
「若我還是她那般年歲該多好。」宋氏嘆氣,拿起晶瑩剔透的白玉小碗,將里面的補藥喝了進去,用絲帕擦擦嘴角,眼里透著算計「這事要兩頭準備,到時再看看能用上哪個?這機會只有一次萬不能錯失。」
陳嬤嬤點頭。猛然想起一件事來,語氣里帶著一分的驚慌「主子,若真是能生下小阿哥,那福晉要是抱走的話」
「你還沒瞧出來嗎?」。宋氏嘴邊綻出一絲的嘲諷「福晉不會養別人的孩子,誰得都不會養,若不然當初弘時也不會交給耿格格了?她是嫌爺的孩子礙眼,賢良淑德,賢良淑德?皇上恐怕也瞧錯她了呢,她比起八福晉也不逞多讓。」
「福晉在外的賢惠名聲滿京城沒有不曉得的,皇上又下旨又賞賜的更是名聲很盛,可誰又能想到在王府福晉近乎于專寵,行事跋扈,瞧瞧富察側福晉如今的樣子,養病的李側福晉郭格格,哪擔得上一個德字?」陳嬤嬤一臉不忿,為宋氏委屈的模樣「還不是就憑著出身致遠公爵府?她阿瑪是皇上的寵臣,若不然哪有她那麼自在的皇子福晉?」
宋氏眼里的羨慕嫉妒一閃而過,輕聲斥責「不許渾說,你要記得這話萬不可再說,你的嘴可要給我把好了,若是出了事,仔細你的老皮。」
「主子,奴婢省得。」陳嬤嬤連忙低頭請罪,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宋氏拍拍她的手,微微皺著眉頭「耿氏那怎麼樣了?」
「主子,耿格格如今可是六神無主。」陳嬤嬤用帕子擋住了嘴邊的嘲諷「還想求到您這,被奴婢擋了回去,哼,奴婢看她可能會討好福晉吧,弘時阿哥也是個不醒事的,耿格格有的熱鬧可瞧了。」
宋氏舒展了眉頭,重新靠在躺椅上,悠閑自得的說道「我這的圖樣也是那麼好借的?她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以福晉對秦嬤嬤的重視,我看耿格格的好日也算到頭了,還有弘時身邊那個狐媚子。她也是蠢的,竟然擅自給弘時安排屋里人,落在爺的眼里準沒有她好果子吃。再怎麼說福晉就算出手整治也不會借著秦嬤嬤的病,畢竟主奴有別,恐怕多數還是要落在弘時阿哥身上,母子不同心,就是這個結果,弘時阿哥還是忘不了李側福晉,而耿格格趁著還年輕想生個兒子。」
陳嬤嬤信服的連連點頭,宋氏閉上眼楮,擺擺手「你先下去,那個圖樣給我處理干淨,不能留下把柄,省得讓她亂咬。」
「主子,您放心,奴婢已經全都燒干淨了,一絲都不會留下。」陳嬤嬤輕手輕腳的離開,宋氏深深的嘆氣「福晉,我真真是羨慕你,王府女人想要有的一切都落在你的身上,高貴的出身,尊榮的身份,連生嫡子嫡女,爺的疼惜專寵,甚至還有賢良淑德的名聲,你可曾知曉,生活在王府的寂寞艱辛?哪怕是盛夏孤身在床上那徹骨的寒意?你不懂,親生兒子對我們究竟意味著什麼。」
齊珞正在屋子里仔細的理著賬冊,紫英在旁掌扇,算盤聲停了下來,齊珞擦擦額頭上的汗珠,抿了一口冰鎮的酸梅湯,欣慰的開口「舞曦不錯,一絲錯都沒出,看來真的是長大懂事了。」
「郡主可是您親自教養的,自是精細哪會犯錯?」齊珞搖頭輕笑,眼里透著一絲的得色舞曦的算盤可是青出于藍,比她打得還好。「福晉,莊親王府送帖子來。」
齊珞從進來的小丫頭手上接過請帖,打開一看是莊親王福晉的壽辰,輕輕敲了兩下,莊親王府還真是要親自去一趟。
ps抱歉今天更的晚了,呵呵,呵呵,比較忙,請親們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