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朝慶殿中靜可听針。
連駁太後,他國丞相,王子的意思,我知道我在他人眼中,已經與死人無異。可我心中依然沉靜如水。我篤定,宗政澄淵不會不管。
「笑不歸。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朱櫻臉色沉了下來,冷聲問我。
「不歸明白。可王子殿下何等尊貴,讓草民如此卑賤之身與其相配,不但是我國的過失,更是酆國的羞恥。不歸萬死不敢從命。」
我這話說得兩方都沉默下來,畢竟我確是一介貧民,按等級排下來,商人的身份還不如農民。就算七王子再願意,也不能找一個商人回去做正妃。就算是被封了公主,也有魚目混珠、以次充好的嫌疑。若朱櫻明智,就不該讓我嫁過去。
殤夙鸞若執意讓七王子娶我,就是自打嘴巴。朱櫻要是執意讓我嫁給七王子,就是雅樂的失儀。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酆國的丞相親自要人,不給也是失禮。正是進退兩難。
「幾年不見,丞相是越發的幽默了。」
低沉的聲音適時地傳來,宗政澄淵舉杯站起,緩步來到殤夙鸞的身邊,哈哈一笑道︰「難不成是怪罪本王不曾接待之罪?」
殤夙鸞是何等人物,見狀忙笑著將酒飲下,輕輕晃了晃頭,醉眼朦朧地說︰「是王爺您平日太過嚴肅了,以至于百官都這樣嚴肅起來。夙鸞一句笑言,居然引得你們如此緊張。」
一答一問,頓時解了場上的膠著。
朱櫻展顏而笑,也不再理我,匆匆接道︰「殤相幽默,叫人佩服。如此,也該是輕松一下了。眾卿不必拘束,今日皇上高興,哀家也高興,咱們君臣同樂,不醉不歸!」
語畢,百官皆跪。
說白了,就是自由活動時間。我知也沒我什麼事了,跟著大家跪完後一同站起,回到桌邊。
此時桌上的菜已經備齊,我略略吃了幾口,一個銀色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七殿下。」我有些驚訝地低喚,匆匆起身略施一禮。心道他不會真的看上我了吧。
豐夜真靜靜看了我一會,在我身邊坐下,打量了我幾乎有一盞茶的時間,幾乎把我看得汗毛都立起來,才緩緩道︰「原來,笑不歸就是你。」
這話大有問題。我心思一轉,也在他身邊坐下,笑道︰「殿下在哪里听說過我?」
「笑不歸天下聞名。哪里都能听到。」豐夜真笑看著遠方,笑容寂寞而又失落。
我卻咬唇。他剛剛那一句,已然透露太多。我雖薄有財名,卻不至于能令別國王子動容。這其中定然有別有內情。只是這個豐夜真看似柔弱,口風卻實實嚴得緊。
我看著他那笑容,一時不知怎麼開口。正發愣時,那邊飄過來一群脂粉。好幾個小姐樣的女子,再加上跟在身邊的丫頭,看起來比一個女子足球隊還多。呼啦一下子將我團團圍住。
「听說你和王爺一起來的?」一個好奇的問。
「听說你住在王府?」另一個三八的問。
「你和王爺到底是什麼關系?」一個嫉妒的問。
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正尷尬時,一把嬌聲軟語傳進眾人的耳朵︰「好了,姐姐們。再問下去,笑姐姐快哭了呢。」
我聞聲駐目,見一個紫衣女子越眾而出,甜美的小臉上寫滿了微笑。一過來,就拉起我的手,道︰「姐姐,不如我們彈琴去。」
彈琴?我微笑著拒絕︰「不歸淺薄,不識音律。」
女子有些愣,眼中飛快閃過輕蔑,又笑道︰「那我們談詩論畫去。」
「不歸一介白丁,不通書畫。」我垂目而笑。看不起我?我笑不歸用得著你們看得起嗎?
「那……」女子想了想,軟聲軟氣地說︰「那我們散步去。姐姐總不會連走路都不會吧。」
我是十分想拒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女子目前還不知道是什麼底細,跟她走準沒好事。無奈剛想開口,卻被女子打斷︰「姐姐你看,碧影湖中剛添了些錦鯉。听說有種叫秋翠的可是少見的品種,千金難求一條呢。」
說著,不由分說將我拉走,直向湖邊走去。
我哭笑不得地夾在脂粉堆里,抬頭去尋宗政澄淵,卻哪都看不到他的身影。莫非有事?我暗道。是關于殤夙鸞嗎?看他們剛剛的樣子,分明是識得的。不過一國的王爺認識另一國的丞相,也不算奇怪。
想著,抬頭復又去找殤夙鸞,不想無意中對上了豐夜真的目光。只見他對我高高舉起酒杯,然後一飲而盡。眼中分明透著︰「祝你好運」的神色。不覺渾身一凜,方想起自己現在的情況,這一群小姐,可不好得罪呢。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正想詢問一邊紫衣女子的姓名,卻不想旁邊涌來一把推力,將我急急推往紫衣女子的方向。我趔趄了一下,已然站不穩,一下將紫衣女子向旁撞了出去。
由于我們正在環湖而走,女子走在外側,一撞之下,立即往湖中摔去,旁邊的脂粉們此起彼伏的發出尖叫。
我心下一涼。知道找麻煩的來了,一旦那女子掉下湖中,哪還有我的好果子吃?
誰知兩條人影比脂粉們的尖叫更快,一條掠到紫衣女子身邊,一勾一帶,將她拉回岸上。一條則倏地向我襲來。
我心知不善,閉目已待。果不其然,一記凶狠的耳光打在我的臉上,我身子歪了歪,終于沒站住,跌倒在地上。
倒地之後,還沒等我身子穩當下來,那人又一腳踢來,將我踢得滾了幾滾,腰間頓時劇痛無比。雖然沒踢中要害,依然讓我幾乎一口氣上不來。
我緊緊咬唇抑住一聲申吟,感覺嘴角處有一道細細的溫熱流過,知道八成是見了血了。微微苦笑了一下,剛想說話,手臂又被人一左一右扭住,一陣痛楚傳到肩頭,只覺得骨頭都要斷了。
只听扭住我胳膊的那人說到︰「我家小姐好意邀請你游湖,你為何要加害我家小姐?」
听聲音,大概是一個丫頭,看剛才的架勢,還是練家子。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手臂卻被人用力一抖,痛得我悶哼一聲。那邊的紫衣女子則在另一個丫頭的攙扶下向我行來,淚眼婆娑地道︰「笑姐姐,紫菀哪里得罪你了?居然要將我推入湖中?」
我還未答話,手臂又是一緊,身邊的丫頭開口道︰「小姐,何必和這種人理論?她方才想退您下水,眾位主子都看見了,事實俱在,不容她不認。」
听到這,我閉上嘴,這擺明了就是一個陷阱,而且壓根就沒想讓我插話。
紫菀紫菀。我在心中暗暗念著,突然靈光一閃,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