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朱櫻帶著喜悅道︰「倒真是個稀罕玩意。你的心意哀家收下了。哎呀,你怎麼還跪著呢?盈露,快給笑姑娘搬個椅子。」
忍著笑,這朱櫻,您這臉換得也太不自然了吧。淺淺坐在椅子上,我盡量做出記憶中淑女的樣子,笑道︰「太後喜歡民女的東西,是民女的福氣。民女一向認為,這樣稀罕的寶貝,只有太後這樣的金貴人兒才配得上。」
「那你這姑娘,多會說話。」朱櫻笑得花枝亂顫,看得我惡心至極,如此虛偽的表情難為她做得如此自然,我真是自嘆不如。
不過再反感,也得回話。我作出受寵若驚的樣子道︰「太後過獎了,民女不敢當。」
「當得當得。」朱櫻神采飛揚道︰「今日哀家高興,眼看天色晚了,你就留在這陪哀家用膳吧。皇上,殿下,對了,把小公主也抱來,咱們今兒個全當過個家宴,也熱鬧熱鬧。自從先皇薨沒,我這坤安宮,好久沒這麼熱鬧了呢。」說完,還矯情地用手帕揩了揩不知道有沒有的眼淚。
我和你們算是哪門子的家宴?我很是困惑了一下,不過又不能推卻,只得答應下來。一邊和朱櫻嘮著有的沒的家常,一邊忍受著豐夜真莫名其妙的眼神。心中只盼望著早也吃了飯好回家。
這邊想著,那邊門口一個年輕的女乃娘抱了一個小娃兒進了來,行禮道︰「太後,奴婢將小公主抱來了。」
這句話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目光一下子鎖在那個小娃身上。見到那張眉眼像極劉玉啼的小臉,不由得又是一陣惆悵。想起那日答應了柳玉啼要照顧她的女兒,心中升起一陣陣無力感。以我現在泥菩薩的狀況,如何能照顧得了深在宮中的公主呢?
眼見著女乃娘將堇紋放下地,小姑娘卻不向著太後那邊,反而向我跌跌撞撞地走來,一下子撲在我腿間,稚女敕的聲音叫著︰「姨姨。」
鼻子有些酸,我彎身將她抱起來,笑這對朱櫻道︰「小公主好奇心真是強,怕是將民女當成稀罕玩具了。」
朱櫻一臉不介意的表情道︰「小孩子在宮里悶慣了。既然她喜歡你,你就陪著她玩一會兒。哀家重重有賞。」
我點頭稱是。逗著堇紋玩耍了一會,倒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精致的小娃兒。不知不覺間,晚膳時間到了,宮女穿梭不停地往來布膳,不多時便擺滿了整整一桌子。
本來該讓堇紋跟著女乃娘吃飯的,小家伙卻偏偏賴上我了,死活不肯送我身上下來,鬧到沒法子,朱櫻手絹一揮,道︰「既然公主喜歡你,你再多陪她回。孩子小,吃了飯也就睡下了。」
我想想也是,將堇紋放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小心地看著不然她掉下來,方才得空看著面前的菜色。
宮里的菜色也沒什麼可說的,倒是面前的銀盤銀碗光彩耀人,十分醒目。只是,經過上次宮女被害之後,我了解到朱櫻最喜歡的是雲山窯的瓷器,怎麼吃飯反倒要用銀碗?這也不太符合她的身份吧。
想到這,不由得偷眼去看朱櫻的臉色。她正面色微紅,手絹在手中攪動著,小小的下巴抬起,指著一道青菜讓盈露去夾。盈露的樣子好像是楞了一下,像是有些像不到朱櫻會挑那個菜。
其余倒也看不出別的什麼來,只是心中覺得十分奇怪。又去看豐夜真。正巧他正看著我,見我轉頭看他,嘴邊露出一個十分古怪的表情,對了舉了舉杯,一口飲干杯子里的酒。看模樣,對寄人籬下的生活倒是適應得緊。
「笑姑娘,怎麼不吃啊?是不是不合胃口?」朱櫻見我沒動筷子,遂吩咐盈露道︰「給笑姑娘夾些宮中廚子特色的菜過去。」
盈露點頭,命小宮女給我夾了好些菜,盤子里頓時滿得像座小山。我謝了恩,伸筷去夾,卻警醒地發現朱櫻在看著我動筷子的那一瞬間,唇邊飛快掠過的那抹奇異微笑。
下意識地放下筷子,為了不讓她生疑,我先將一邊的酒杯端起來,淺淺喝了一口,邊喝邊盯著面前盤子中的菜,莫不是這菜中有什麼蹊蹺?
正猶豫間,堇紋伸出小小的手指著那盤子要菜吃。我頓時心中發慌,道︰「這是姨姨吃的。公主吃著不好,姨姨給你夾別的吃好不好?」
小家伙還小,又在宮中被寵慣了,什麼時候有過要金子給銀子的道理?一時哭鬧不止,非要我盤子里的東西。
我又驚又亂,強哄著堇紋,只是不敢讓她去吃我盤子里的東西。
「笑姑娘,公主還小,也必不講究那些俗禮。她想要你盤子里的,給她也就是了。」朱櫻笑道。
聞言我略略安了心,暗道這太後應該沒必要下毒害一個孩子,既然她開口讓堇紋吃,說明這菜中應該沒什麼問題。想到這,我沉下心來,一口口喂著堇紋吃東西。
正喂著,小皇帝看見妹妹吃的和他的不一樣,以為我碟子里的是什麼好東西,也指著要。朱櫻輕輕一瞪,道︰「皇帝,身在上位,怎可做如此不合風度的事情?女乃娘,還不快把皇帝抱下去。」
我手下一抖,一勺子湯好懸灑了出去。看著快要空了的盤子,和堇紋仍然渴望的眼神,暗暗告誡自己別多慮了,毒殺堇紋對她也不見得有好處。于是將剩下的食物喂完,看著女乃娘將堇紋帶回去睡覺,我方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除了最開始那一口酒,我什麼都沒吃。
先前是不敢吃,後來是吃不上。喂一個小孩子哪還有空自己吃什麼?等到朱櫻都吃完,也沒有讓太後看著我吃的道理。
朱櫻看起來也很著急的樣子道︰「這怎麼好意思,說是熱鬧熱鬧,也不至于就一口飯也不讓人吃了啊。這小家伙也真是累人。」
我剛想應付幾句,旁邊一聲不響的豐夜真倒是說話了︰「太後,如今笑姑娘住攝政王府,什麼山珍海味吃不到?我看也未必比宮中的差了。王爺這麼寵幸笑姑娘,哪還能餓著她,我猜啊,就是笑姑娘半夜回去,王府也會準備熱騰騰的飯菜留著的。」
沒功夫去介懷他話中曖mei的意思。我只覺他說的蹊蹺,又是一臉達成所願的表情,想起整頓飯下來,朱櫻一口酒都沒喝。心中一顫,莫非我猜錯了?菜中是無事的?有事的難道是酒?而豐夜真那個喝酒的行為,要麼是偽裝的,要麼,就是事前吃過了解藥。
心中一冷,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頓時翻腸攪肚起來,臉色也越發地難看。
朱櫻倒是沒注意到我的表情,只負荷著豐夜真的話倒︰「殿下說的是。那麼我也不挽留姑娘了。王爺想必等得急了呢。」
「太後明鑒。」豐夜真一笑,對我道︰「笑姑娘的臉色不太好啊,莫不是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見他一臉得意得冷笑,不覺心灰,知道這次怕是有去無回了。但也不能丟了面子,只得強笑著應付幾句。心下卻焦急萬分想要回去。也不知道他下得到底是什麼藥,清肅是不是能解得了?
心不在焉地對了幾句,朱櫻仿佛得了豐夜真示意,也不強留,反而叫了小轎將我送到宮門。
出了宮門,我已出了一身的汗,一走上等候已久的馬車,我就虛弱地倒在座位上,道︰「回府。找清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