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覺得,台X是一個充滿孤獨的城市,充滿著許多孤獨的人;生活在這里,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回溯過去的煩憂,但是新的郁悶,卻總是隨著日常刻版的時光而來。
潘牧師剛剛翻開《聖經》,就看見創世紀的那段敘述,落入地獄的撒旦(Satan),原本也是天上最光明美貌的晨星之子路西佛(Lucifer),這個黑暗天使後來在地獄中孕育出無數的子民與怪物,這象征祂應該也是無法違反自然定律的生物,擁有**、、生殖器官、需要**,纔能讓上帝創造的第一個女人莉莉絲(Lilith)生下兩人的許多兒子。所以大多數的天使應該是男的。撒旦也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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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無論如何悠長,黑夜每天都會到來。
在星期天早上的慣例聚會之後,教會的弟兄姊妹們繼續歡唱《無限聖恩》,然後在十二點結束了禮拜,熬到午後四點多,人群終于戀戀不舍地散去,潘牧師疲倦地收拾了與道友們的下午茶道具,取下脖子上掛著的十字架,很快走上了通往他的房間的甬道。打開計算機,他開始輸入自己的密碼,直接上網進入聊天室網頁。
月兌下了道袍,他覺得自己不在具有身為牧師的莊嚴外表,升華的反而是一種強烈的發泄**;無論是銅牆鐵壁的教會牢獄,或者是堅不可摧的信仰,都無法拘囚軟弱的心靈,生命在厭倦于這些來自天上的束縛,開始眷戀塵世,並且無法解月兌超乎自身的力量。
潘牧師進入的網頁,是一般男同性戀者常常光顧的聊天室,當初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陷入這種偷窺他人聊天的興趣之中,網絡世界畢竟是個自由而不用負責任的地方,聊天也並不是天南地北隨興談談這麼簡單。
男人們在聊天室里互相試探、自我夸耀,有人號稱自己能一次跟一整個軍團的人**,有人直接就說想找個性伴侶,還有的人寂寞地分享被別人甩掉的經過,更有不少人分享著自己的許多經驗談,描述哪次轟趴(homeparty)跟幾個人上了,在哪里做會很刺激等等,潘牧師好奇地觀看著那些留言,但他從來不敢在上面說些什麼,因為他未曾有過性經驗,年齡到了就跟著父親學做牧師,好像這是天經地義的求道路途,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成為迷途的羔羊──上帝說過,一百只羔羊走失了一只,就要放下那九十九只而前去尋找落單的那一只──有時他覺得自己就是那迷失的羊,流落在網絡上游蕩,看不見任何方向。
有人單純取名叫「帥哥」,也有人亂七八糟想出了些詭異的名字︰「天下第一大」、「長舌男」、「無堅不催的剛彈」或「想愛愛的花心」,怎麼看就怎麼好笑,除了他還是自稱「牧師」,只有一個正常一點的登入名稱叫做「國中生」;除了他和那個「國中生」,所有的會員都聊得不亦樂乎,不過都在談自己的外表和性能力,夸張一點的,還有人用視訊直接把自己的照片貼上來,仔細瞧瞧,似乎都是電視上常常出現的影歌星,那些藝人根本就不可能在這種聊天室光明正大地出沒。這些人難道是騙人騙習慣了嗎?這個名字背後會是什麼樣的人呢?潘牧師搜索了一下這兒的聊天內容,沒有「國中生」的名字;想到「國中生」和自己一樣,作為潛水的觀望者,而不是這些意婬的討論參與者,他的心里又產生出奇妙的感覺。
拋開那些煩惱,他繼續瀏覽下去。
「我今年十八歲,弟弟很大,體型壯碩,尋找想要交往的哥哥。我的XX是XXXXXX……」
「『大帥哥』征友!征求孤獨的同好,我身高一八五,喜歡**,長相很像金城武。條件︰只要是長相端正的酷哥就好……」
這些留言者的內容,挑伴侶的身高體形相貌是首要標準,接下來不知輪不輪得到性格?
他們與陌生人交談,完整暴露自己的性需求,不從試探開始,赤.果地表現出強烈的**,他想象那些人其實是《孽子》里的糟老頭,滿腦子骯髒的想法;夜涼如水,潘牧師一身燥熱地看著那些愈來愈夸張的話語,有些人甚至還把自己的性器拍了照片貼上來供人觀賞,他紅著臉瞪著那巨大的陽物,覺得自己上網的目的不是在找這東西。
他厭煩地跳過那些亂七八糟的留言板,按著鼠標往下面尋找想要觀看的內容,終于,他看見一個小小的留言板,上面寫著簡短的字句︰「我升上國中之後,就覺得不喜歡女生,同學都說我很娘。請問我是不是同志?」
馬上就有人回復一串猥褻的字眼︰「讓我干一次,你就是同志了。」
還有人說︰「看過《斷背山》嗎?要不要把你的第一次給我?」
「國中生」回道︰「我只想要交朋友。」
會員們繼續嘲弄他︰「交什麼朋友?做過就是朋友了。」
「你缺不缺錢?『國中生』,大哥哥給你一千塊,做半套怎麼樣?」
「快把你的小GG貼上來,就可以讓大家看看你是不是同志了。」
「讓我們上幾次,欠**的小鬼,我們會教你什麼叫做『同志』。你的手機號碼是幾號?」
老實說,究竟是那些網友真的太色,還是看倌心里的成見太婬呢?在這些婬穢的留言之下,「國中生」並沒有再度回復,反而沉默了好一陣子,潘牧師注意著網絡上的登入訊息,「國中生」始終沒有下線,顯然這里輕浮的回答並不是他想要的,或者,這個人真的有煩惱,想要找些毫不相識的人來詢問。為什麼?是不是因為男男**的毫不掩飾,特別讓情竇初開的純潔少年受不了?
過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雖然留言串已經累積到相當的程度,十幾個人也不斷出言或挑情、或恫嚇,這些心思污穢下流的網友們也不再注意,潘牧師忍了許久,終于決定要留言給對方。于是他戰戰兢兢地打著字︰「我是『牧師』,我也想要交朋友。」
經過難熬的一分鐘、兩分鐘、參分鐘,原本唐牧師一直耐著性子在等待回復,可是「國中生」似乎總是沒有動靜。他不禁心想︰是不是這些神經病把「國中生」嚇怕了?還是已經下線了?再回頭看看登入的名字,「國中生」仍然停留在原先的定點上,潘牧師又轉回去看那留言串,發覺其他人見獵心喜,一堆胡扯的東西早就把那串留言擠得水泄不通︰
「『牧師』,你**一次有多少捐獻?」
「我只要帥哥,丑的不交朋友,快把你的照片貼上來再說。」
「『牧師』,你會玩幾種變態游戲?會不會窒息式**?想不想做到去見上帝?」
唐牧師厭惡地拉下留言串,終于在一片不知所雲的話語中,發現「國中生」那小小的留言︰「好,我們來當朋友吧。」
他興奮地快速打著字︰「這里太多人了,你有沒有MSN?」
「國中生」也很快地回答︰「有。boyboy@」
「我的是godlovesyou@。」寫完這串留言,他很快地把聊天室的網頁窗口關掉,然後拉起簡訊的窗口,立即把「國中生」加入好友,並且萬分期待地等著對話;沒想到,剛剛在聊天室留下了MSN的資料,馬上就有一堆湊熱鬧的家伙上門,要求他增加為聯絡人清單的一員,他煩躁地篩選著所有的e-mail,接著干脆就全都不予理會。
緊接著,MSN的訊號聲就響起了,他一看,果然就是「國中生」,這會兒還發現有教會的一個姊妹也在線上,他剛辨認出那人的電郵,就忙不迭把那個女人加入封鎖清單,不希望自己的網絡行蹤被人發現。
「國中生」首先說道︰「我上線了,你好!」
他立刻打字回復︰「我是『牧師』。你好!」
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呢?潘牧師煩惱地想︰用簡訊聊天,應該要談哪方面的事情?
「國中生」傳話了︰「我覺得自己可能是同志,家里的人不曉得,但是再學校總是被別人欺負,那些男生嘲笑我,老師也不關心我,沒有人願意听我說話,讓我覺得好想死。」
牧師馬上發揮了他的愛心︰「別這麼想。」
然後他又寫出自己的疑問︰「你是怎麼發現自己不喜歡女孩子的?」
「國中生」回道︰「國一的時候,班上有個女生坐在我隔壁,每次我轉過頭,她就會對我微笑,那種感覺好惡心。」
「會不會,只是因為你不喜歡她,所以覺得惡心?」
「不是。有一次她跟我借橡皮擦,我遞過去的時候,無意中踫到她的手指,還被她掐了一下,結果那天就起了紅疹,真的很可怕!」
「那你對別的女孩子也會這樣嗎?」
「嗯。都升上國二了,同學都在交女朋友,只有我幾乎對任何女生都沒有興趣,這是不是不正常?」
看到「國中生」如此迷惑,潘牧師覺得自己也有類似的經歷,于是他寫道︰「我也發現自己不喜歡女孩子。」
在他心中,猛然回憶起當兵的時候,偶然在洗澡時看見連上幾個同袍的**,當時他竟然了,幸虧沒人注意到,那真是一段讓他自己也覺得很糗的往事。現在終于找到擁有相似想法的人,這不也是說,他和那人不以**的**易為基礎,可以互相討論一些禁忌的話題了嗎?
「國中生」的簡訊又傳來了︰「我想跟你見面。約在星期天可以嗎?」
牧師想起自己禮拜天還有聚會,便回復︰「下個星期六我纔有空。」
「好,那就約在善X寺捷運站見面如何?我家住在附近,到時我帶著紫色的貝雷帽,應該很好辨認。」
「好,到時見了。」
潘牧師激動地下了線,想著「國中生」,也想著他那頂貝雷帽。他記得有個古時候頗有才具的作家叫做袁枚,還有幾篇古文被登在國中課本里面,其實這個才子年屆七十,家有妻妾同堂,卻滿懷色心不減,想要玩攣童,但是自己早已年長色衰,也沒血氣,想想那些用外貌和身材去釣情人的同性戀者,其實並不希奇;讓一個老人用才華去勾.引小男孩,這纔是奇觀,像是《魂斷威尼斯》呈現出老少戀,也不是只有《全蝕狂愛》纔能看出偉大的詩人韓波(ArthurRimbaud)是如何放蕩不羈,狂戀著另一個偉大的詩人魏侖。
在他的心底,雖然沒有真正看過這個「國中生」,卻相當程度地感覺到︰他必須和這個人見面,或許就是這個「國中生」,能夠幫他逃月兌心中的壓抑與痛苦,並且明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P.S︰在此慎重聲明我尊重同性戀,因為我寫到這個特敏感的主題,只要不是**的,只要是忠誠性的感情我都尊重,如果是**形式的我一律都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