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像是在演繹一首曲子,更像是在回憶一段歷史、一個過程。
從學習鋼琴第一個音的生澀伊始,而後慢慢加速推進情節發展。端坐純黑色鋼琴邊的蘇沫,由最初的食指跳躍性彈法漸變到輔以其他手指並用,縴指輪飛,靈動盎然,她的指法很奇特,奇特得讓他震驚。這樣的手指翩翩律動,讓他聯想到棲息在黑白相間地帶上的輕靈蝴蝶,忽快忽慢地煽動著翅膀,姿態優雅高貴。懶
「 嚓」一聲,鑰匙打開回憶的大門,已經埋葬的溫暖如海嘯般一瞬席卷而至。
全世界唯有兩個人知道這樣子新穎的卡農彈法。
陳以航記憶里的某一根弦完全被帶動。
樂曲走了急音。
蘇沫把握的極好,一個陡轉,听得人心急遽一顫。
卡農的感情濃烈噴發而出。
他將眼楮睜得更大。
蘇沫彈至第六頁,忽而抬眸朝他嫣然一笑。
她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陳以航不受控制地坐到了她的身側。
先是嘗試性地輔助了一個音,蘇沫朝他用力點點頭,眼底是純然的欣喜。他開始跟上她的節奏,就在下一小節的開始,他的音補了進來。四手並彈,節奏越來越快,感情也越來越猛烈,他們相視一笑,連身體的起伏都與旋律合二為一。那樂譜竟似早已種在了她和他的腦海深處,腐朽成了一段傳奇。蟲
越來越多正在逛琴行的情侶們都被吸引了過來,三三兩兩站在他們身後,小聲羨慕地嘀咕。
一曲終了,蘇沫的氣息微微不穩,「我真沒想到你也會這樣彈,我還以為你只會像上次在法國餐廳那樣子,亂彈一氣。」
他彈了下她的腦門︰「這手法誰教你的?」
「自己琢磨的。」
身後嘈雜萬分,兩人回頭,這才發現周邊竟已圍了四對情侶。因為蘇沫和陳以航選的鋼琴在略高幾級的台階上,所以感覺台下的人都在仰視著自己。蘇沫一時興起,可沒想到會是這個後果。
她連忙解釋︰「這是蓓森朵夫鋼琴,在國內很少能見到。我跟它有過一段緣,所以剛剛在外面看見了,就想進來看看。」
「喜歡?」
蘇沫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喜歡不一定等于要買,這架鋼琴值得更珍惜她的人。再說了,苑薇街的房子也放不下這樣一台鋼琴。」
陳以航沒有再接話。
經理很快趕了過來,一臉歡欣,「謝謝你們二位!」
蘇沫和陳以航面面相覷。
「因為你們剛剛那首曲子實在是合作的太過完美,這四對情侶中已經有人成功買下了這架鋼琴!我代替我們琴行謝謝你們了!」經理握住了陳以航的手,遞上一張VIP情侶優惠券︰「這是本琴行的情侶優惠套餐,送給你們,以後等你們結婚後搬進了新房,歡迎你們過來購買鋼琴。祝你們幸福!」
他們送走了一臉激動的經理。
陳以航十分窘迫,從未有過這樣不尋常的經歷。
蘇沫已經笑得前俯後仰,「你看,我和這架鋼琴果然有緣。」
他無奈搖搖頭,拉起她就走。
陳以航將車開到了自己家里。
位于涼城東南方向近海岸的濱間樹海景別墅公寓,單個平米都是天價。站在房子的落地窗前是可以看見遠處一片蔚藍色的大海,可若是徒步走到海灘,還是需要一段時間。
停好車後,陳以航帶著蘇沫朝海邊走去。
風有些大,將她的頭發吹得飛舞。
眼前是一望無垠的大海,以及腳底柔軟且深的沙灘。
人煙稀少。
陳以航示意她月兌下鞋子。
最近的地方有一些高高平滑的礁石,陳以航率先爬了上去,轉身朝她伸出了手,「把手給我。」
蘇沫借他力氣攀了上來。
視線極佳,可以看見遠處海浪偶爾卷起的風光,茫茫的一片深藍色不知要飄向何方。春天的氣息越來越濃,就連日照也開始變長,正午的燦爛日暉將整片海域染上了炫目光彩,而空中,一大群候鳥自寒冷的北方翩然飛來,在萬物復蘇的季節里重新回到了溫暖的故土。
他拉著她站起來,讓她張開雙臂站在稍前一些的地方,閉起眼楮感受著呼呼風聲。他扶住她的腰,微微眯起眼眸,忽然說道︰「是不是就像要飛了起來?」
蘇沫遲疑了半晌,聲音散在風中,「飛起來的感覺,真好。」
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離他是如此之近。
連飛翔都是比翼.
陳以航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你坐在這里看著,猜猜我要給你堆什麼。」
下一刻他就跳到沙灘上,開始跪在不遠處堆沙子。
半個小時後,蘇沫望過去。
一塊一塊鼓起來的地方連綿不絕,他竟然給她堆了一排鋼琴的琴鍵。
陳以航站起身子朝她揮揮手,他的褲腳都挽到膝蓋以下,藍色的襯衫扣也松散了幾顆,就連臉上和手上都染滿了沙子。她怔怔站在礁石上,遠處海浪涌起,她的身後是成群飛翔而過的候鳥。
蘇沫飛快朝他跑去,她迫不及待地跪在地上,試著選了一個「鍵」用食指點了下去。
「這是C2鍵。」陳以航跪著從身後抱住她,呼吸貼著她的耳畔,「我的小蘇沫不喜歡真的蓓森朵夫,我就給她做一個。不過這個鋼琴比較大,不能用點,得用拍的!來,我們來彈鋼琴。」
「拍的?」
她還沒反應過來,陳以航已經抓起她的手腕順著一排鍵猛拍了下去!沙子濺起一片,她們哈哈大笑,蘇沫從來沒有這樣彈過鋼琴,來回彈著不成調的曲子,沙灘上霎時就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掌印。
「喂,你把沙子拍進我眼楮了。」蘇沫忽然回頭,卻不想耳朵恰好擦過他的嘴唇,鼻尖相抵。
他的嘴唇靠近她眼楮,「我看一看。」而後是暖暖的風吹進她眼楮,催她流下溫熱的淚。
有紅暈悄悄爬上蘇沫的耳朵,她顫了顫眼睫,眨眨眼,再度睜開時,他正無比深情地看著她。
在這一刻,她的心,突然悸動.
他們玩了一會,就並排躺在沙灘上曬起日光浴。
卻不料近傍晚時分,天空竟然飄起了大雨。
一路狂奔回到以航家,還是渾身淋得濕透,尤其沙子被雨水沖刷後變得粘稠,布滿了兩人的渾身上下,簡直與泥人無二。蘇沫望著一向高高在上如王者一般的陳以航現在竟也這樣狼狽,心情不由大好,可陳以航看她濕透了的衣服緊緊黏在身上,不免擔憂︰「你快上去洗個澡吧,小心感冒。」
黏糊糊得確實不舒服,蘇沫就上了樓。
第一次來到他迷宮一樣的家里,卻仿似有方向感一般找到了路,她關上浴室的門,放了泡泡浴。
她這身衣服是沒有法子再穿了,本想他衣櫥里總有些前來過夜的女人留下的衣服,讓她穿別人穿過的,更何況還是同他有了肌膚之親的女人的衣物,她只覺得無端的惡心,可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蘇沫拉開衣櫥,卻是一怔。
衣櫥里盡數是男士襯衫與西裝,她能穿的,一件也沒有。
她選了一件陳以航淡粉色的襯衫遮住身子。
長長的袖擺被她挽起,下擺及膝,蘇沫瞧見鏡子里自己那雙偶爾交疊筆直站立的雙腿,覺得羞窘。襯衫太過薄透,偶爾有風吹過,便能清晰窺到她內里令人血脈賁張的身體曲線。她絕對不能穿成這樣出去見他。
蘇沫翻開了底箱。
看模樣像是保存了多年的舊時校服外套,深藍色已被洗得發舊,所幸那時的少年身材還算單薄,蘇沫將這身衣服也穿上了身,緊緊套在襯衫外面,還系起了扣子。
她黑色的頭發,有水滴從發稍落下來,襯著那深藍顯得別樣的媚。她的小臉因為熱氣和害羞而發紅,剛剛拉開.房間門,陳以航恰好已經換好衣服站在了門外。
他瞧得一怔。
她怎麼穿得這樣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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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更新晚了,沐梓解釋一下,同學聚會去常州玩了,每天都是擠時間碼字的,見諒哦親。
P.S.謝謝師父和紫潔親的月票及歡涼和一一的鮮花,我愛你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