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禮店里等了一會兒,她才發現裝照片的硬盤沒有帶,工作人員說替她回道去取,被她止住,蘇沫說在這里等著也是浪費時間,就喊上司機往回開了。
又像那天晚上一樣,她照例要求繞道去西郊,司機唯唯諾諾,不大情願,卻也奈何不得。懶
這回更甚,遠遠的還在巷子口,就拉起了類似警戒線的護欄,好些人守著,車壓根開不進去。
司機象征性地按了幾聲喇叭,一臉歉意︰「小姐,我們先回去吧,這兒太亂了。」
蘇沫卻是搶先一步下了車。
還沒待她跑出幾步,就被人喊住,急急的呼喚︰「沫沫!」
她往側面瞧去,霎時愣在了原地。
徐夜涼滿臉淚水,憔悴得不像樣子,蘇沫連忙迎了過去,扶住她的身子問道︰「出了什麼事了,顏伯母您今天怎麼在這里?」顏正銘的葬禮前天才剛剛結束,她不在殯儀館那邊忙碌,反倒出現在這里,顏東人呢?
徐夜涼緊緊地抓住蘇沫手腕,嚶嚶落淚,低聲哀求︰「沫沫,正銘年輕的時候犯過一些錯,他已經付出生命的代價了,而且現在我們顏家也倒了,這個懲罰夠大了是不是?你就幫伯母勸勸以航吧,讓他別做得太絕,別挖了清園啊!」
蘇沫听著她的哭訴,一時失神︰「你是說,今天他們都在清園?」
徐夜涼連連點頭,瑩瑩淚光里都是希冀。蟲
「走!我們去看看!」她扶著徐夜涼就往清園快步走去,身後跟著的司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第二次踏入這座園子,免不了又想起第一次的月色游園,像闖入了天間月宮般,九曲回廊之下彎彎繞有一片繁盛池塘,那里面蓮葉蓮花層層疊疊,似要綰起君心。而園間多為高低層落古樹延綿,郁郁蔥蔥,在此時看來,更是顯得錚錚傲骨不容人欺。
兩人匆忙而入,一路荒草遍野,滿目都是枯黃之色。
沿著青石台階,漸次往里深入,路邊莫不是草沾黃泥,花落滿徑。等到了地方,兩人的鞋子和褲腳莫不沾滿污垢,可她們哪里顧得上這些,所有心思悉數被眼前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吸引了過去。
清一色的身穿黑衣,個個身姿英挺,由里而外圍成了一整個圓圈,擁堵得不漏縫隙,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風景,徐夜涼想要撥開他們闖進去,只是被輕輕一推,就險些跌倒在地。
蘇沫扶住她,冷冷瞧著眼前的這批人,猶疑著怎樣開口,卻見到王嵐朝這里小跑而來。
「蘇小姐,您怎麼來了!」
王嵐又呵斥身側的男人們︰「怎麼對蘇小姐和顏夫人這麼無禮!」
那幾個作威作福的男人一怔,個個低下了頭。
蘇沫顧不上這些,忙拉著王嵐問︰「王秘書,你在這里就說明以航他也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今天這里到底會發生什麼大事!」
王嵐面色忐忑,看看徐夜涼又看看蘇沫,最後才說︰「蘇小姐,今天風大,您身子本來就不好,我還是先派人送您回去吧。」她說完就招手招來司機,司機「唉」了一聲,被蘇沫喝住︰「你不敢說,我就親自去問他!」
男人們已是不敢再攔她,徐夜涼也已經飛快朝里面跑進去,她徑直跑到顏東的身側,面色焦慮地交談著什麼。
蘇沫停在幾步開外,撫著胸平復紊亂的呼吸,眯起眼眸看向多日不見的他。長款的風衣襯得身形愈發頎長,一如記憶里蒼翠挺秀,該是她的錯覺吧,否則怎麼覺得顏東的背竟有些駝了。他不看她,只是凝著俊顏,神色頹廢端靡,厚密的頭發以及下巴上的胡茬都來不及打理,想來這幾日父親的去世和家里的翻天覆地,讓他承受了太多的打擊。
正失神間,肩上覆上一件厚厚的外套。熟悉的男子氣息縈滿周邊,她抬頭瞧向陳以航。這樣冷的天氣,他就只單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襯衫,外面套了件毛衣背心,她順手模向了他手腕上往上翻起的衣袖,那上面的金屬袖扣是她送的,也是她縫的。
他滿目怒氣地看了她一眼,就轉過臉指揮人送她離開︰「王嵐!送她走!別讓她呆這里沾了晦氣!」
那樣擲地有聲充滿氣勢的命令,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可她拽住他的袖子,模樣可憐極了,「我走了你就要把這邊全部夷為平地了,我不能走。」
「你不走,這里也保不住了!」他冷漠的側臉上嘴角微微上揚,音調稍緩,卻是含了無盡諷刺︰「挖土機工作的時候,灰大,怕你迷了眼楮。」
徐夜涼忽然就慟哭出聲,指著陳以航就罵他沒有良心,「這麼多年要不是我們顏家,你怎麼會有今天!」
「是啊,沒有你們確實就沒法成就今天的我。」陳以航板著一張臉,俊顏一動不動。
耳畔響起低沉的呼喊聲,那樣沙啞又陌生,冰冷不帶感情,是顏東開口嚷道︰「你別太過分,今天你要動這園子,就讓那挖土機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徐夜涼哭得更凶了︰「兒子」
顏東將她推開,示意帶來的人照顧好夫人,自己往前走了幾步,恰好在規劃商劃好的道路軌跡上,任憑徐夜涼怎樣喊叫,也依舊恍若未聞,整個人是蘇沫從未見過的偏執。蘇沫忍不住了,朝陳以航吼道︰「陳以航你夠了!你非要把每個人都逼死你才滿意嗎!你怎麼變得這麼沒有人性,你會有報應的!」
顏東沒有回身,只是仰起頭看著不遠處那架橙黃色的高大猙獰的挖土機。
在蘇沫來之前的大半天里,他已經對著笑里藏刀的陳以航做了能做的所有努力,也受夠了羞辱,可還是沒有辦法動搖現實,他現在的一顆心,涼得透徹。
陳以航默了片刻,側臉格外冷峻,他對著蘇沫,手卻揮了起來,一字一句︰「給、我、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