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小貴從夢中醒來,睜開眼便見睢修燦守在自己身旁。
「做惡夢了吧?」睢修燦關心道,睡夢中的她一活兒哭,一活兒皺眉,好似經歷著人生的大悲大痛。
「我忘了做了什麼夢,應該不重要。」烏小貴含糊帶過,她不想讓他知道七姑的事,不想把煩惱帶給他,反正她已經習慣了孤獨,就由她一人繼續承受孤獨與悲傷吧。
「對了,我想把我們的故事寫成書,留做紀念,你可以找人代筆嗎?」。烏小貴道。
「怎麼忽然冒出這個想法?」睢修燦問。
「娘的過逝我很傷心,我想給我們的故事稍做修改,結尾有娘,有你,有我,有火山,還有火山的弟弟妹妹,對了,還要有小妙。」多麼美好的結局,卻不能屬于她,烏小貴微笑的背後隱藏的是苦澀。
「沒問題,我明天就去找人寫。」只要她不再為林惠娘過逝的事傷心,不要說寫一本書,就算寫十本,一百本都可以。
「把全城能寫的人都找來,每個人都寫,先寫我逃婚前的事,給我看過滿意後再決定由誰寫。」她還記得前半本的內容,只要進行對照就能找出那個寫書的人,烏小貴心里盤算著。
「經你這樣挑出來的人,估計都可以去考狀元了。」睢修燦笑道。
「所以你要多付人家銀子。」
「那是當然的,只有重賞才能把全城的文人都吸引來,好讓你挑個痛快。」銀子他有的是,只要能挑到滿意的人,撒盡千金又何防。
同一時間,城西柯家
柯博生失意離開瑞王府後,便買了一壺酒提回家,獨自坐在院子里喝悶酒,直到月亮當空。
「生兒,別喝了,回屋吧。」柯母不知道勸了多少回,但兒子就是不肯放下酒壺,看他那副落迫失意的樣子,身為母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她當然知道兒子的失意為哪樁,但小貴現在已經是瑞王的人,而且連孩子都生了,也該放下了,更何況他們只是平頭百姓,又如何與瑞王府對抗,特別是烏家出事後,他們行事更得小心謹慎。
「生兒,你就忘了小貴吧,你們已經不可能了。」
「誰說的!瑞王對小貴不是真心的,遲早她會回到我身邊!」柯博生吼道,他堅信烏小貴總有一天會被拋棄,他願意等她。
「哎,我的痴兒啊。」柯母嘆了口氣,無奈地離開了。
柯博生繼續喝酒,直到將自己喝趴在石桌上。
「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他對你不是真心的。」
柯博生喃呢著,迷迷糊糊中,他看見有個人影在眼前晃悠。
「誰?」柯博生撐起身體,半咪著眼楮瞧著前方。
「是我,博生表弟。」
「你認錯人了吧,我的表兄弟都被砍頭了。」柯博生口齒不清道。
「我是長吉,我逃出來了。」
熟悉的名字讓柯博生腦中一震,揉了揉眼,定楮一看,眼前人雖然衣裳襤褸,滿身爛瘡,但那張臉的確是他表哥——烏長吉沒錯。
柯博生嚇得頓時跌坐到了地上,醉意全消。
「你,你怎麼跑我這里來了?」柯博生下意識往後挪動身體,拉開與烏長吉的距離。
「我費盡千心萬苦,才逃到你家,表弟,現在就只有你能救我了。」
那日逃出天牢,他裝扮成乞丐想要混出城,沒想到朝廷反應那麼迅速,當他來到城門時發現那里早已粘貼了他的畫像,並加強了對過往人員的盤查,他根本沒有機會溜出城。
而接下來的日子,城里到處都是抓捕他的兵士,把他逼得只能躲到城西的墳山,靠撿拾別人祭奠亡靈的果品艱難過活。
幾個月後他的行蹤還是被朝廷發現,今日忽然一只大部隊將整座墳山包圍,幸好他發現及時,躲到了一個廢棄的陷阱里,才幸免逃過一難。
他知道他賴以生存的墳山是呆不下去了,而此時他更已生染重病,必須把病養好他才有生機,才有報仇的可能,可憑他一己之力,又如何除去身上的病灶。
這時他想到了同樣位于城西的柯家,希望柯博生能看在表兄弟的情份上幫他一把。
「你是朝廷要犯,我怎麼幫你。」雖然烏長吉是他表哥,但現在他更是朝廷通輯的要犯,幫他就是欺君罔上,想他柯博生一世溫良,此等違法亂紀之事他是不做的。
「表弟,難道你要見死不救嗎?我娘可是你的親姨母啊!」烏長吉急切地抓住柯博生的衣角,用親情去逼他。
柯博生趕緊拉回自己的衣服,又往後挪了幾寸,道︰「你陰謀造反,其罪當誅,看在姨母的份上,我不會向朝廷告發你,你快走吧。」
烏長吉壓下心中的怒火,這個懦弱的白痴!如果不是有求于他,他真想給他兩巴掌,然後結束了他的小命。
「世人都以為我烏家陰謀造反,可誰人告曉這一切都是皇上的陰謀,他早就想除掉我爹,及爹的那些門生,造反只是皇上給爹安的莫須有的罪名!」看親情牌無效,烏長吉只能打悲情牌了。
「皇上貴為九五至尊,為什麼要跟姨父過不去?」
見柯博生已慢慢步入他的陷阱,烏長吉心中露出一記賊笑,繼續道︰「自古皇權與相權本就對立,只怪父親為人太過耿直,幾次見皇上被奸人很惑,便直言勸柬,因此惹來奸人不滿,便對皇上嚼舌根,說父親有竄逆之嫌,久而久之皇上便對父親心生芥蒂。
而你也知道父親是個愛才之人,廣招門生,此舉更是被奸人說成結黨營私,皇上也開始擔心相權會壓過皇權,便利用小貴逃婚之事,將造反這一莫須有的罪名強加給父親,以至于我烏家幾百口人無辜喪命。」
烏長吉說的悲切,柯博生听得動容。「這些奸人太可惡了,而皇上怎麼會听信他們的話!」
從柯博生的話里行間,烏長吉听出他已經相信他的話,只要再加一把火,他就徹底信任自己了。
「我猜瑞王也參于了此事,否則以小貴乖巧的個性怎麼可能做出逃婚這種嚴重違反禮教的事。」烏長吉的語氣忽然變得哀怨,道,「其實小貴喜歡的人是你,可惜皇上一紙指婚,雖然父親貴為宰府,但又怎敢抗旨不遵,哎,我可憐的小妹,也只能了斷情緣,委曲求全了。」
他的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烏長吉心中炸開。
只見他忽然從地上站起,義憤填膺道︰「他們睢家真的太欺負人了,奪人所愛,殺害忠良,這天下遲早要亡!」
「表弟,千萬別說這話,會招來殺身之禍的。」烏長吉假意勸道。
「表哥你別說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若為正義忠良,即使要掉腦袋,博生也義無反顧!」
「表弟,我要怎麼感謝你才好?!」烏長吉忽然雙膝跪地,繼續表演,「長吉這輩子恐怕已無法報答表弟,下輩子即使做牛做馬,也要報今日救命之恩!」
「如此大禮博生怎受得起,表哥,快快請起吧。」將烏長吉扶起,柯博生道,「不過,現在有件難事,最近出城查得很緊,我要怎麼將你帶出去呢?」
「這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當務之急是先治好我這身重病。」烏長吉道,「你今晚就去花貴樓,把花字一號房包下來,此房中掛著一副百花圖,背對百花圖,向左走三步,你就會發現牆腳有一塊顏色較重的磚,用力按下此磚便可打開床板下的暗格,你將藏于暗格中的一百萬量銀票,還有一個紅色小盒取來給我。」
「表哥,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子?」
柯博生這句話驚出烏長吉一身冷汗,這呆子看來並沒有想像中傻,他得趕緊想個月兌詞,不能讓他懷疑這銀子的來路。
「出事前父親剛剛查抄了一貪官的家,發現此賊人在花貴樓藏有巨額銀兩,正準備將此事上報朝廷,卻不想發生了這樣滅門的慘事,這也許就是老天爺冥冥之中的安排吧,將這銀子留給我,讓我逃生之用。」
「老天爺總算有眼,表哥你等著,我馬上幫你取銀票去。」
說罷柯博生便轉身離開,可沒走出幾步又忽然折了回來。
「怎麼了?」烏長吉問。
「我身上沒那麼多銀子,而要包下花貴樓的房間好像不便宜。」柯博生撓了撓頭,臉露窘色。
這的確是個問題,烏長吉想了一下,道︰「這樣,你先去跟姨父姨母借,就說借給朋友的,明日就歸還,只要拿了銀票,我們就有錢了。」
「也只能這樣了。」
這時又听烏長吉道︰「我現在畢竟是朝廷通輯的要犯,為了不連累姨父姨母,你就不要告訴他們我來的事。」
柯父柯母畢竟是年長之人,經歷的世事比柯博生多,一旦他們發現恐怕會揭穿自己的謊言,安全起見,只能哄騙柯博生隱瞞他們。
「嗯。」柯博生道,「表哥,那你先到我房間里躲一下吧,我擔心母親呆活兒會出來。」
看著柯博生離去,烏長吉臉上露出一絲陰笑,這呆子果然好騙,這樣他就可以安心呆在柯家,等養好病再另謀出城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