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不錯,微雨。
站在陽台上眺望遠方,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太遠,勉強能夠看到街角閃爍不定的紅綠燈。那個路口的交通燈又壞了麼,上個月剛出了人命為何還是沒有人去修一修?
一想到那場車禍,我的心便忍不住揪緊。我忘不了那個男孩絕望驚恐的小臉上滿是血,被壓在車輪下的他連哭都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周圍滿是圍觀的人,我也是其中一個。亂糟糟的現場混亂不堪,天氣倒是難得的晴朗異常。
我站在人群的邊緣凝望著男孩漸漸渙散的眼,我知道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越過人群,我甚至看到了拿著鐮刀的死神舉著鐮刀正在和氣喘吁吁好不容易趕到的黑白無常爭執。左右不過又是一條人命,何必太在乎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堂?
我看得到他們,看得很清楚!縱然看得清楚,可我卻愣是要做出看不見的樣子,因為一旦讓他們發現我能看得見,或許連帶被勾走充數的人便是我。
白說的沒錯,我的輪回眼開了。本不該開的天眼,卻早早的開了。這絕不會是一件好事,我多多少少能夠明白為何姥姥總是喜歡用手覆上我的眼。她不想讓我看見那些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可是她不知道,其實我早就能夠看到了。只是我很會裝,而且裝的很像罷了。
「在想什麼?天冷了,也不多穿一件衣服。」白的出現打亂了我紛雜的思緒。
很多時候,我是看不透他的!他直白的對我說明了他的身世,甚至我還沒有打算問,這讓我很意外。
他說他天生便是一只位列仙班的狐狸,都是爹娘積德行善的善報,他算是撿了一個現成的。我覺得他這話說的未免有些輕巧,後來仔細一想他若不是一個善果,也自然承受不了這份業報。
他站在我的身後替我披上一件外套,順手便覆上了我的眼,語帶無奈道︰「別看了,再看你也超度不了他。」
嘴角微咸,那是眼淚的味道。我竟然哭了,為了那個無辜枉死的男孩。他才八歲,那麼小卻那麼早的謝了人生的幕。
「你哭了?」白微微有些吃驚,可覆在我眼上的手卻沒有收回的意思。
「是啊,我竟然哭了。」
白笑了,從他喘息中我能感覺到他在笑,他笑起來很好看。如果他笑起來很難看的話,也不會讓我的店員們都迷了心竅一般暗戀著他。
只可惜,她們也只能暗戀了,白在現實里的身份是我的男人。
我從未對他說過喜歡,他也從未對我說過留戀!我們沒有領證,卻名正言順的住在了一起!只是,我在二樓,他在一樓罷了!
小時候我常常做噩夢,夢里我一身是血的被人追殺。是誰在追殺我我並不知道,可那把滴著血的長刀卻怎麼也忘不掉。
這個夢,我做了二十二年,隨著姥姥的去世白爺的消失,這個夢便也漸漸的消散在了我的夢中。他們走後,我竟然再也沒有做過夢,一躺下再睜眼便是天亮。一夜安生,便連我自己也在懷疑我到底有沒有睡。
「別哭,你哭的時候讓我感覺自己很沒用。」白溫柔的柔著嗓子道。
我無語抽搐了嘴角,看來不能再讓他看韓劇了,真把肉麻當有趣了。
「你今天如果很閑,可以去把三樓打掃一遍。」
「哎呀,你怎麼那麼狠心啊!你忍心看著我將自己的新衣服弄髒麼?這些都是太君的心血呢,你就不怕糟蹋了?」說完,很是得意的晃了晃頭上毛茸茸的耳朵,神色間滿是得意。
「將這件衣服給你穿便是最大的糟蹋!」我實在是控制不了心底的**,一伸手狠狠的揪住了他正在亂抖的耳朵,手感很不錯。
「哎呀,青嵐你干嘛,很疼的啊!」耳朵是他全身最致命的弱點,因為耳朵受制于人他緊張地手都化了原形。
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輕輕的推著我的手。
我好笑的放開他的耳朵,笑道︰「沒出息的!揪你耳朵一下就變原形了?以後還怎麼指望你保護我?」
實話實說,他雖然是一只血統高貴的狐仙,可卻弱的離譜。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只狐仙這麼弱的,就連一只剛能幻化人身的小狐狸都比他強!
就說他的爪子吧,除了好看一點之外沒半點用處,端個盤子也能灑出一半湯。再說說他的耳朵吧,我都能听到的響動他依舊睡的跟個死豬一樣,毫無半點察覺。至于他甚是驕傲的兩條尾巴,我就不說什麼了,實在是無語的很。
與其說他保護我,不如說我撿了一只白吃白喝超級自戀的麻煩狐狸。
難道說我天生便是老媽子的命,送走了白爺怎麼又來了一個恬不知恥的狐仙白。很多時候我在想他們會不會是一個人,不過看一眼無能的白我便會立刻打消這個念頭。將白和白爺作比較,簡直就是對白爺最齷齪的褻瀆!
「青嵐,這些都是業報。」白凝視著我的眼,認真的模樣還是第一次看到。
「業報?」
「人生百業,他雖然八歲就死了確實有些可惜,不過這對于他來說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我疑惑,早死的人大都是來還債的,償還前世欠下未完的債。
那麼,那個孩子呢,他也是來還債的麼?
「前世一杯羹,今生十年誠。」白搖頭晃腦的吟著,很有教書先生的派頭。只可惜,我並不是他的學生,自然體會不了他的誠懇教學。
轉身再次將視線投進雨幕中,隱約中看到那個小身影微笑著對我點了點頭,然後便消散在雨幕中,再無半點痕跡。
他走了,在出事的地方苦守了整整一個月之後,終于走了。他消失之後原本閃爍不定的紅綠燈開始正常的運作,我苦笑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的原因。
他是否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是否會有所抱怨。
「別想了,不管怎樣都和你沒有關系。管好你自己,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很多。」
我錯愕的望著白的臉,他正睜著一雙清冷的眼望著我。對上他的眼,一陣頭暈目眩我差點便失控在他的瞳術下。伸手狠狠的打了他的頭,怒道︰「和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這樣看著我。」
我不喜歡他看著我的眼神,那種看透一切滿是悲涼的目光讓我心悸,在他的目光下我只感覺到自己渺小的悲哀。
這一次白倒是沒有躲,也沒有笑。只是依舊用這種目光凝望著我,直到我自己受不了而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