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潮濕涼爽得讓人難堪的清晨,一夜雨下,空氣中青苔腐朽的氣息。老校區,最出彩的就是這點,而最讓人厭惡的又是這點。舒爽是舒爽了些許,可煩悶也隨之而來了。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莫婷婷在全自動洗衣機里抽出半夜姚凱鬼鬼祟祟放進去的襯衣。
毫無意外,洗衣機的功效不錯還真是沒有一點點殘留,暗自嘲弄一番,她在陽台晾起了衣物。
姚凱還沒有起床,看來真是費了不少氣力。
鬧鐘提醒,還有今天的公開課。倒吸一口涼氣,打開筆記本開始整理課件。陳詞老調講的又是蔣捷的《虞美人?听雨》,不過這次她選擇了一種比較新穎的角度。把這首詞當做酒來寫,不過她的確是沒有什麼自信學校那群老頑固們能夠接受這種方式。
第一盞。少年听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五陵年少正纏頭,只為獲取美人一笑。听取大抵是為了消遣時光,消磨光陰。少年時歡樂的,不明白人情的故里。正如他們心中所想,與也變得溫暖而真實。他們便在這柔軟的春雨中,買追著歡快的情感。對于他們,沒有什麼值得悲哀的。第二盞。壯年听雨客舟上,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壯年時愈漸成熟,漸漸明白了一些道理。時間是殘酷的,它把現實勾勒得有稜有角。國破山河在,江上的雨下得淅瀝,他們的心里系著仇怨。江山易主,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的仕途里寫著劫難。在悲涼的雨中,他們想到的只有愁只有恨。第三盞。晚年听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一切皆空,萬念俱灰。悲歡離合總無情,一切無可奈何。雨聲依舊蕭索,只是心已木然,來不及愁來不及恨。沒了年少的歡快,沒了壯年的愁恨,所有的經歷放空了所有的情感。在如此孤寂的雨中,依然花白的發絲間,他們有的只有淡然。當然還有第四盞,第五盞,她沒有過多贅述,很多東西點到即止就好不需多言。
就像是這段持續了七年,快要有結果的愛情,她不想因為一個人偶爾的錯,讓自己就這麼揪心一輩子。
點到即止,便沒有什麼不可。如此,便好了。
「清明日子,桃花依舊笑東風;願听琵琶,重來我謝家;曲終作罷,酒醒人不寐。簾後妝容,紅顏不該惹人醉;想看玉人,與我月下會;新雨初停,羅幕暖風吹。」
她想起當初自己的恩師寫得那闕詞,雖不算是極致,但終究有幾分動人,只可惜人世為滄桑,一朝白骨成悲涼。的確是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經歷了是是非非的掙扎,她想要把握的只是如今。
「小莫,這麼早就起來了啊。」走下樓梯的時候,便撞上了一向待她很好學校數學組的老組長。
「嗯。」公開課的事情,她不想多說,當然天總是不遂人願。
「听說你要轉去一中啊!」老人的聲音依舊擲地有聲,一點點深刻在她腦子里。
「嗯。」她回答,卻沒有想過簡簡單單的一個字會給自己帶來多少是非。如果早先就知道,她或許什麼都不會說,只是如果這個詞充其量就是個假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