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的時候還是不要道別的好,悄悄的離開,就如我當初悄悄的來。人留一個念想,就會讓人有一絲希望,思念的時候便不會那麼傷悲。
坐在搖椅上,眼楮木然地睜開著,四周圍很安靜,我的心很寧靜澄澈。我現在所住的地方是京郊,胤祥說這兒很隱秘,不會有人發現和查到。這一輩子我也習慣了打游擊,東躲西藏的日子倒是過得很驚險刺激。原先總想過上一種安逸的生活,掙好多的銀子,然後吃喝玩樂游山看水做一個逍遙人。只是理想是美好的,但現實是骨感的,還瘦到皮包骨了。理想越美,這現實越喜歡出來跟你做對,偏不讓你如意。我除了鄙視下現實的小人心,卻也是無可奈何。好在如今一切都快結束了,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受怕東躲西藏的提心吊膽兒了。懶
兩天前,我從暢春園回到了紫禁城。一回到紫禁城,我便與胤祥計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悄悄離開紫禁城,離開四阿哥。我不想讓他看到我躺在床上死去的那一幕,那一幕太不好看太讓人傷心了。
近午時,我讓喜兒去慈寧宮替我跑個腿,把一包東西交到宜太妃那,包里其實沒有什麼,只是一包上好的雨前茶。宜太妃那里也是胤祥交代過了的,讓她拖住喜兒些時辰。而養心殿,四阿哥則被幾個大臣拖住議事也離不開身。我換了太監的衣裳在胤祥的安排下,由一個太監引著路到了殿外,然後躲在送潲水的牛車上,藏在潲水桶里出了宮。出了宮又馬上換了衣裳,頭上包了布巾坐上馬車直奔城外。我一出城,就听到城門那里一片喧嘩,一騎快馬奔到城門守衛那大聲宣著,說是要嚴查出城人員。我坐在車上,臉上浮起了一絲笑。真是好險!差一點就出不來了。還好,這馬車走的快,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著路,雖坐著有些顛簸讓人不舒服,但出了城總讓人松了口氣。蟲
胤祥本來說是要等到傍晚時才讓我出宮,但我覺得那時天擦黑,各守衛的精神狀態很好,不易混過。倒是在大白天,他們以為大白天的不會有人敢公然出宮,再加上午時天熱,人精神狀態懶散,警惕性較低。而我憋在潲水桶里也差點暈了過去,幸好我提前上廚房去討了些薄荷葉。在桶里呆著時,嘴中含著薄荷葉去味提神,手上也拿了一兩片捂在鼻子上,一路有了薄荷葉的提神才沒暈乎過去。
我在臨走時其實很想給四阿哥和弘歷留封信。可是我眼楮看不見了,自是寫不了字兒。我便讓喜兒給我用紙剪了兩只蝴蝶兒,一只張著翅膀,一只翅膀半張著,然後拿了米漿貼在兩張紙上。我將最上面的一張拿了根圓木棒卷了。我走的時候,將那兩張貼著蝴蝶的紙放在桌上,拿了我手上戴的那串康熙在江南賞的檀木佛珠壓著。我只帶走了四阿哥給我做的一個小木偶人,還有弘歷送給我的一個小木偶人。想起來也真是好笑,這兩父子還有個相同處,就是會做木偶人。雖然刀工都不是好,跟我的繡活一樣,不能入眼,但送給最親密的人還是很有心的。
我留下的那兩張貼畫,四阿哥定會讓胤祥看,也會問胤祥。胤祥會明白我的意思。
坐在搖椅上晃晃悠悠,听著知鳥在門外院子里的樹上歡叫著,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人為什麼別離?是為了讓人們更懂得珍惜?還是讓人們學會舍棄?這一切,我覺得真像個夢,一個長長的夢……
「主子,您睡醒了?可要吃點東西?」我不知不覺在搖椅上晃著晃著就睡了過去。待睡醒一睜開眼,就听到身旁侍候我的小丫頭恭敬地問道。這小丫頭的名字叫海棠,說話的聲音清脆悅耳很好听。
我怔了怔,「再過會兒吧……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兩眼看不見,是不知黑夜白晝的。
「回主子,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海棠的聲音有些怯怯的回道。我本想著拿出那塊二哥送給我的懷表讓她看看是幾點鐘,但轉念一想海棠定是不識字兒的,這時代的女孩兒也沒幾個認得字的。這郊外獨門獨院的,也無人打更,也只好睜眼瞎了。
「天黑了沒有?」我又問道。
「天倒是沒全黑,只不過天上倒是有幾顆星星出來了。」海棠回著話,這夏天天黑得晚,估模是到了六七點鐘了。
我成天不想吃東西,沒胃口。記得那次在宮里,听到四阿哥跟胤祥說的話兒,說我撐不過這個夏天了。現在的我就是在等死吧。一輩子果真很短,我還沒來得及享受什麼就掛了。我在心里無奈的苦笑了下。
「扶我起來到院子里走走吧。」我伸出了手,老躺著也不好。
海棠听話地扶我站起身,慢慢領著我往院子里走去。一出門,立時有一陣熱氣襲來,看來今個兒的太陽還是蠻大的,到了這會還余熱襲人。走在院子里,空氣倒是新鮮了不少,讓人精神也為之一振。
「咦,院子里種了什麼花兒?很香的呢?」我嗅了嗅,眼楮看不見,嗅覺倒是靈敏了很多。
海棠扶著我往前走了兩步回道,「這院子里種了幾株薔薇花呢。」原來是薔薇花,我順著那花香傳來的方向又吸了吸鼻子,真香。
海棠這時對我道,「主子,你先站在這別動。」說著她放開我的手跑開了,也不知她要做什麼。
過了會兒,只听海棠又回到我身邊笑嘻嘻地道,「主子,我摘了朵薔薇花,給您戴上吧,一定好看。」說著,我便感到鬢上一緊,想必是她花給我插上了。
「謝謝你了。」我隨口道了聲謝。
過了會兒,只听海棠小聲道,「主子,這個是奴婢該做的……」
「你為我做了事兒,我就該道謝。人與人是平等的,這感謝是應該的。」我笑笑。
海棠一時無聲,過了許久,我拉了她的手笑道,「走吧,咱們進去吃飯。」轉了轉,心情好了些,這會兒有了些胃口。我從不為難服侍我的人,因為我知道服侍一個人是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