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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向正東方向的村門是村子的正門,與東南方的日月山默默相視,在這樣視野良好的亮月夜里,可以遙見月峰上茂密的松林。
從彎月型山峰中間流出一條如練白帶,是因為月亮峰而得名的月亮河,這條十米來寬的人工河由月亮峰筆直向西,流過圖勒普村旁消失在遠方的原野中。
通往圖勒普的公路上一座石橋跨過月亮河,現在已經是暮春,低矮的月亮峰冬季積攢的冰雪,早就隨著開春的暖風化于山林中,還在枯水期的月亮河缺少了靈動,往日河水沖刷橋墩的激流還不見行蹤,靜靜的河面似乎停止了流動。
但時間的河流卻不會停止流動,月亮河百年前還不是河,只是一條沒有名字的無名溪,它的源頭日月山那時也只是兩座無名的山。兩百年前布爾家族受命來開括這片不『毛』之地,在平原的西北角築立了奔牛堡,防衛山嶺土族人的襲擾。
城堡建好,窮的快要當褲子的布爾一世,竟然幸運得在領地里發現了儲量極其豐富的水晶礦,奔牛城和平原隨即開始興起。
越來越多的自由民來這里拼一把運氣,荒原不斷被開墾,良田一片片形成,整個平原逐漸成為奔牛城的糧食與禽肉,還有經濟作物的後勤原料區,中心這兩座圓頂與彎月的矮山也被美譽為日峰與月峰。
圖勒普的主人卡特子爵,他的祖先當年是給布爾子爵駕馭牛車的車夫。那時布爾家還不是侯爵家族,只是是被發配到邊疆戍守的倒霉子爵,窮的連駑馬都裝備不上馬車,酬謝卡特家的圖勒普當時更是長滿荒草的不『毛』之地。
卡特家幾經努力,百年奮斗,將月亮峰下一個溪流挖成一條灌溉荒野的河,將長草的荒野變成高產的良田。緊跟布爾家的步伐換來爵位上的回報,辛勤的勞作換來家族財富的殷實,當年的馬車夫身份再也沒有人提起。
五十年前,卡特家的麥田開始種植郁金香,卡特村也慢慢被叫做圖勒普,卡特家也收獲了更多的金拉茲。也許再經幾十年的努力,卡特家就可以擺月兌馬車夫的族名,換成可以傳承久遠,帶有真正貴族氣息的郁金香之名。
兩百年的發展,現在的日月平原以日月山下日月鎮為中心,東面長弓河鎮,南面伯德與福克斯聯合騎士領,西面雷克湖鎮,東北面白堡鎮,西北的單峰駝騎士領,整個平原的糧食產量已佔到自由雲海大公國,七個省的五分之一。
富裕、喜慶、歡樂總是充滿了四月郁金香收獲的季節,每年這個時候圖勒普的村民們都是夜夜連續的狂歡,不過這些和揚沒有任何關系。他是紅『毛』人的種,用她母親二十年的屈辱換回生存機會的狼崽子。
他提著飄著肉香的鐵桶和裝著三加侖上好麥酒的木桶,走出狹窄簡陋的木屋巷,沿著村中通向廣場的大道,折進了村子南面兩層石屋的區域。
踏進巷口前,他回頭望向靜謐的大道,花壇和路旁鋪滿了各『色』的郁金香,擠得整潔的街道有些凌『亂』。夜『色』中只有極少的一兩家商店還點著燈,月『色』很好,掛在商店精致的尖頂木屋上,落到遠處廣場的草地里,又聚在廣場中心優雅的女神雕塑前……
女神雕塑旁,跪立的侍女手中不知誰放上了一束七彩的郁金香,被銀『色』月光鍍上一層光韻,花的香氣像冰鎮的檸檬酒沁入揚的心肺,他停下腳步,甩了甩紅『色』的頭發,心中自嘲,「那麼遠我怎麼看得見!」
他給有些酸麻的右手換上輕的香肉桶,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像是留戀什麼美好的回憶,又更多像與苦難的記憶告別,最終默默吐出一句︰「媽媽!」
走到一座上兩層突出了前沿,底樓是紅『色』磚牆,門前掛著油燈的三層樓前,他上前輕輕的用兩指關節,扣動深黃『色』的松木門,三長兩短的敲擊聲在寂靜夜里,剛引起巷子里微許的回音,就泯滅在叫春貓兒嬰兒般的啼哭聲中。
木門上的望格迅速的拉開,同時一個短促的聲音的問道︰「誰?」
待看清門燈光圈下的揚時,不待揚作出回答,又急速的︰「知道了,一個時後,我們會跟上。」
看見揚點了點頭,望格又迅速的關上。
雖然圖勒普村是日月鎮最富有的村莊,村戶也有近八百戶三千多人口,但這其中三分之二屬于自由民,村外的土地一半也是自由民自己的。
領地的主人卡特家族現在的中心是奔牛城,打磨水晶的工房,是他們家族最大的收入。圖勒普現在已不過是卡特家族邀取更好名聲的工具,所以這一代的卡特子爵,已經將自己的土地減持到一半。
當年雲海一世為了更好開拓自己的國土,規定公國內的自由民,可以任意遷徙,選擇任何一個領地居住,即使是公國外的移民只要在雲海任何一個地方居住滿三年,並且足額繳納賦稅就可成為自由民。這項國策也是公國得已徹底擺月兌神權統治,成為真正自由國家的基石,不可動搖。
揚也是這個法規的受益者,雖然村里的人敵視他這個異族血統的雜種,但是只要他繳納了賦稅,任何人都不能驅趕他離開。而領主卡特家也許懷著對他名義上父親的愧疚,從來沒有驅逐過他們母子。
想到卡特子爵,揚心中便生出一股無法發泄的仇恨。他能活到今天似乎要感謝卡特子爵的寬恕之恩,可讓揚選擇,他寧願從來沒有活在這個世上。
十歲那一年他從狗洞中爬進村里的倉庫,那時同樣郁金香收獲的季節,看著倉庫中央滿滿幾大箱金幣,揚便不可自抑的想到了他的父母。
想到了當年如果卡特家多出點錢,被卡特遷移到邊境的村民們就不會在簡陋的土堡後,抵御紅『毛』布魯克人的進攻,他的父親也許就不用死,他的母親也許就不會被強『奸』,他也許會換一種血脈來到這個世上。十年來他這樣想的發狂,怨恨一點點沉積在心底。是的,他恨卡特家尤過于那些刁難他們母子的村民。
「卡特一家、該死的村民們,你們做夢也想不到吧,這是你們最後一個狂歡夜晚了……」他獰笑地喃喃道︰「你們都該去死了。」
作為郁金香花市的宗主,每年的花市期卡特家族都會派人來,代表家族作為監督者和保護人。
卡特子爵今年沒有來,來的是卡特子爵的佷子,左撇子布里特-卡特,這個擁有驚人力量,強壯的伙子,他十六歲時就通過了騎士侍從的訓練考核。兩年後擁有優異表現的他就成為了見習騎士,不過到了今天他還是見習騎士,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成為領主了。
公國的世襲領主有兩種,一種是權杖世襲領主,領地里的所有土地為領主所有,他們是領地的主人,如果子嗣斷絕,爵位與領地會收回國有。現在公國存在的權杖領主都是分封在抵抗入侵勢力的邊塞要地上。像平原南面抵御布魯克人的伯德與福克斯聯合騎士領,就是飛鳥騎士團和狐狸騎士團騎士們的權杖領地。
另一種是花冠世襲領主,領地里的土地可以全是自己的,也可以買賣。他們是領地的經營者,即使賣光了但只要不拖欠繳納公國的稅費,大公不會管你怎樣折騰。還有就是不世襲的花環領主,現在只是作為一種榮稱,已沒有領地權,只是冠名而已。
而公國還有一項規定,在領地里擁有一半土地以上的領主,必須負責領地內所有的治安及日常行政事務。土地不超過一半的可以成立自治領,由自由民和領主一起負責。
圖勒普村現在就是自治領,自由民和卡特子爵一起負擔治安及日常行政事務,村里有一個二十人的警衛隊,村長曾經是老卡特子爵的貼身侍從,老卡特死了他就被卡特打發到這兒養老。
今日的日月平原上,土地尤其較好耕作,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領地的繁榮,競爭過其他的領主,吸引更多的人口定居到自己的領地,領主們的稅收不再是牟利手段,往往很低甚至只有象征『性』的收取一點,主要通過壟斷作物的貿易獲取更多利潤。並且多數都是將自治權放任給自由民們。
領主的佷子帶來了一個花冠騎士還有三個護衛,卡特家明面上四分之一的武裝力量。在飛鳥騎士團集訓時被刷了下來,與真正的騎士失之交臂,連花環騎士稱號都沒有得到。家族的繼承人也被堂弟奪走,領主的佷子每次宴會上都會喝的大醉一番。
剛剛一個不知道深淺的商人去夸獎他「左撇子」的優秀,被狠揍了一通。現在這個身高一米九多,體重近兩百磅的還在暴怒的人熊,正在舉杯狂飲,例行的崗哨檢查根本沒人過問,當然也不會有人來提醒。
反正,圖勒普承平日久,能有什麼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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