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任我行 正文 第七回 巧游斗實長功夫,危急時終識君臣

作者 ︰ 荊行

一夜無話。次日上午,韋仁賭完錢後,便又去赴跟康熙比武之「死約會」。倆人見面,韋仁眼見他雖然仍是精神煥發,但是在眉角之間還是又些倦意,心道︰「看來昨日鰲拜還是讓康熙難堪了不小,韋小寶真正得到康熙的寵愛,還是與康熙一道擒拿鰲拜開始的!要怎樣才能防止如書中那樣在擒拿鰲拜時出現的危險呢?」康熙正準備韋仁如前兩日一般偷襲自己,可是等了半天,見他正在一旁出神發愣,不由暗地冷笑一聲。一擊「餓虎撲食」,雙手扣住韋仁的雙肩,右腳一插,腰板下壓,頓時將韋仁掀翻在地,右肘抵住他的喉嚨,頓時讓他呼吸困難不已。乘機伸指戳出,戳中他左腿。韋仁左腿酸麻,跪了下來,給康熙在後一推,立時伏倒。康熙縱身騎在他背上,又制住了他「意舍穴」,韋仁只得投降。

他站起身來,凝了凝神,待得康熙撲將過來,便即使出那招「仙鶴梳翎」,去切對方手腕。康熙急忙縮手,伸拳欲打,這一招已給韋仁料到,一把抓住他手腕,扭了過來,跟著以左肘在他背心急撞,康熙大叫一聲,痛得無力反抗,這一回合卻是韋仁勝了。

接下來的第三回合,他同樣使出前一招「仙鶴梳翎」,但故意將出招的速度放慢了一些,這次卻是輸了。

第四回合上韋仁使出一招「猿猴摘果」,和對方扭打良久,竟然僵持不下,到後來兩人都沒了力氣,摟住了一團,不停喘氣,只得罷斗。康熙甚喜,笑道︰「你今天……今天的本事長進了,跟你比武有些味道,是誰……誰教你了?」韋仁也氣喘吁吁的道︰「我自然有個厲害的師父!不知道你是否也有這樣高明的師父,要不然明日你必敗在我的手里!」康熙哈哈大笑,說道︰「那就等著瞧!明日還是死約會,到時自然要領教你的高招,可別是大叫投降的手段啊!」韋仁道︰「呸,死約會,不見不散!明天定要你大叫投降。」

韋仁回到屋中,得意洋洋的道︰「公公,你的大擒拿手果然使得,我扭住了那小子的手腕,再用手肘在他背上這麼一撞,這小子只好認輸。」海老太監道︰「你老老實實說給我听,一招一式,細細比劃過來。」韋仁詳詳細細地描敘了與康熙今天比試得各個細節。海老太監認真地听著,一直在低頭沉思,最終喃喃道︰「果真是武當高手,果真是武當高手。」韋仁道︰「那麼公公您又是什麼派的?咱們這一派武功天下無敵,自然是比武當派厲害得多了!」海老太監道︰「我是少林派。小玄子使的既是武當派正宗擒拿手,咱們便須以少林派正宗擒拿手法對付,否則就敵他不過。」韋仁道︰「是啊,我打輸了事小,連累了咱們少林派的威名,卻大大的不值得了。」。

海老太監道︰「昨天我傳你的那兩手大擒拿手,本意只在打得那小子知難而退,不再糾纏不清,你便可以去御書房取書。可是眼前局勢有變,這小子果是武當嫡系,這一十八路大擒拿手,便須一招一式的從頭教起。你會不會弓箭步?」

韋仁道︰「小的以前沒練過武功,不知道!」

海老太監臉一沉道︰「要學功夫,便得虛心,不會的就說不會。學武的人,最忌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前腿屈膝,其形如弓,稱為‘弓足’;前腿斜挺,其形如箭,稱為‘箭足’,兩者合稱,就叫做‘弓箭步’。」

海老太監接著道︰「想那小玄子也是學練武當功夫也不是甚久,只要你從今日起認真苦練,想必不會較他太差!你記住,從明日起,早晨先停止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每天早晚之間給我各扎‘弓箭步’一個,然後再練我教的‘大擒拿手’。如有松懈,必受嚴懲!」說完,二話沒說,當即自「連環手」開始,將推肘、反背賊身靠、前倒扒、白馬翻蹄。鯉魚托鰓、迎風屈柳、踢順腳、劈捶、通天炮、金絲攀眉、撐滑前倒扒、猴坐毫、纏絲、捶腰、滾蹄、撐手、貫耳、填虛等一十八拆解的方法都教給他。那是第一路的一十八式,每路一十八式,十八路便共有三百二十四種變化。將「大擒拿手」一一傳授起來。言傳後,緊接著海老太監和韋仁進行拆解之時,卻是不厭其煩、反復叮嚀解釋,直至韋仁明白無誤為止。

韋仁對于這樣的教授十分適應,加之,自己兩世為人,天資聰慧,很快明白了每一擒拿拆解的道理,學得津津有味。

一直學到吃飯時,韋仁居然將第一路擒拿手的一十八式變化都學全了。海老太監道︰「小子,果然不錯。」言下大有贊許之意。晚飯過後,兩人又再反覆練習。只是這一路擒拿手拆解之時,須得彎腰轉身、蹲倒伏低,海老太監雖然眼瞎,只是出聲指點,但是他確實高手,只要伸手一模,便知韋仁姿式手法是否有誤。

看韋仁掌握明白之後,海老太監便離開,剩下韋仁自己勤練、熟悉。

次日韋仁又去和康熙比武,一動手,康熙竟然也會上了許多自己沒有見過的招式,一來二往,竟然雙方打成平手。康熙見兩人勢均力敵,更為高興。心喜之余對韋仁大加贊賞,約定後會之期。

為了回到住處,自己能夠演練出與康熙比武的情形,來應付海老太監的詢問。韋仁在相斗之時,用心強記了康熙所使用的招式。然後待康熙離開後,再獨自在布庫房將康熙的招式演練數遍,一直到練熟為止。

韋仁回到屋中,不待海老太監提出,便主動將今日與康熙博弈所使招式演練了一遍後,嘆了口氣,道︰「公公,我在學功夫,人家也在學,不過小玄子所用得招式也不比公公所教的差。」海老太監道︰「小……小玄子比你肯定聰慧很多,加之他從小就練過,雖說他的師父也是高手。但是武當派的功夫不見得就比得過我少林派。你要想贏,自己就要下苦功!」韋仁答道︰「小的記住了。一定加倍苦練,絕不給公公丟臉。哦!對了,我今天問過了,人家的師父的的確確是武當派嫡傳正宗。」海老太監道︰「他認了嗎?」語調中顯得頗為興奮。韋仁道︰「我問他︰‘教你功夫的師父,是武當派的高手,是不是?’他說︰‘咦,你怎麼知道?’那不是認了?」

海老太監喃喃的道︰「所料不錯,她果然是武當派的。」隨即呆呆出神,似在思索一件疑難之事,過了良久,道︰「好!今天我們接下來學第二路‘大擒拿手’。」

這第二路少林擒拿手,分為橫擂拳、滾蹄、天秤手、順手牽羊、倒栽蔥、千斤墜、盤肘、卷手、三折腰、偷桃、翻掌、倒拔垂楊、坐腿三截、蝦蟆縱等一十八式。這一路擒拿手中,已滲雜了拿穴的手法。如使「天秤手」時以四指扣住對方掌心,而以大拇指在對方掌背骨縫間釘牢,使敵方手掌覺痛,不得不順我之勢;又如「順手牽羊」一招須以大指釘住對方虎口,再拉動其身。比起第一路來復雜難練了許多,韋仁學會這一路「大擒拿手」竟然花了兩天時日,還根本談不上熟練,但是,韋仁毅力韌性很強,只要有空余時間便抓緊苦練不止。這讓海老太監暗嘆不止。

如此韋仁每天向海老太監學招,然後再去跟康熙比武。每每比試,雖說總的還是康熙贏多輸少,但韋仁看上去也能與之勢均力敵,這便激起康熙這個千古一帝的求勝。看得出,康熙也是在勤練不止,因此才能總是有新招出手。這樣,每次比完後,韋仁便回房繼續演練給海老太監知曉,然後又海老太監結合這些招式在傳授韋仁新招。

于是這些日子中,每日韋仁總是早起、練功、吃飯、賭錢、比武、學藝、吃飯、練功、睡覺,這樣周而復始。時間越長,韋仁漸漸發現康熙的功夫較自己差距越來越大。到了最近幾次比武,雖然康熙仍有新招出手,但是韋仁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很困難地就能拆解了他的招式,並能反制于他。靜下心一想,韋仁明白了。康熙再勤練,可他練習的時間怎麼也比不過清閑無事的自己。另外,據韋仁暗地里打听,知道現在正是康熙六年,康熙親政不久。日間上朝要處理較以前更多的政務,加之在康熙四年,康熙便冊立輔臣索尼之孫女赫舍里氏為皇後,少年夫妻難免貪圖魚水之歡。因此,不是康熙武功沒有進展,而是韋仁進展比他快上一些。成功的喜悅讓韋仁對練武的興致更高。于是,他一面在與康熙比武時便隱藏了自己的真功夫,仍保持贏少輸多的局面;另一面在海老太監面前夸大康熙的武功,盡量從海老太監身上多淘一些武功。這樣,在游斗中,韋仁武功便有了長足的長進。

在老吳、平威、溫有道、溫有方等太監賭錢中,韋仁更是得心應手,基本上是逢賭必贏。參賭的太監們均或多或少欠上了韋仁的銀子,少者十數兩,最多的便是溫氏哥倆,這兩個月賭了下來,溫氏兄弟已欠了韋仁二百多兩銀子。起初幾日韋仁用白布蒙臉,後來漸漸越蒙越少。起先,邀小桂子參加賭博就是為了多湊人頭,並沒有人可以關注于他。因此,一來賭得興起,小桂子以前到底是怎生模樣,誰也沒去計較;二來他不住借錢于人,人人都愛交他這個朋友;三來他逐日少蒙白布,旁人慢慢的習以為常,也無人相詢。最後,便是眾人相安無事。賭罷局散,他便去和康熙比武,午飯後學習武功。

時日匆匆,韋仁來到皇宮不覺已有兩個月,他每日過的十分辛苦,日子過得雖不逍遙自在,卻也快樂。韋仁和康熙兩個月斗了下來,日日見面,交情越來越好。他和康熙兩人都覺得,只消有一日不打架比武,便渾身不得勁。

話說這一日還沒賭完,溫氏兩兄弟互相使個眼色,終于找上了韋仁。溫有道向韋仁道︰「桂兄弟,咱們有件事商量,借一步說話。」韋仁道︰「哥倆有事直說。又是缺銀子使嗎?拿去不妨。」溫有方道︰「多謝了!請桂兄弟一旁細說」兩兄弟走出門去,韋仁跟著出去,三人到了隔壁的廂房。溫有道說道︰「桂兄弟,你年紀輕輕,為人慷慨大方,當真難得。」韋仁笑道︰「哪里,哪里!自己哥兒們,你借我的,我借你的,那打什麼緊!兄弟間相互幫襯幫襯,理所應當!」這兩個月下來,韋仁已是一口標準的京片子,原來韋小寶的揚州口音已是淡如清水。

溫有道說道︰「我哥兒倆這兩個月來手氣不好,欠下你的銀子著實不少,你兄弟雖然不在乎,我二人心中卻十分不安。」韋仁笑道︰「沒關系,反正兄弟長時間內不愁錢。哥倆就是欠十年、百年卻又如何?欠債慢慢還就行,不急!」溫有方嘆了口氣,道︰「小兄弟的為人,那是沒得說的了,老實不客氣說,咱哥兒的債倘若是欠你小兄弟的,可是咱哥兒知道,你小兄弟的那位主兒,卻厲害得緊。」韋仁道︰「你說海公公?」溫有方道︰「可不是嗎?你小兄弟不追,海公公總有一天不能放過咱兄弟。他老人家伸一根手指,溫家老大、溫老二便吃不了要兜著走啦。因此咱們得想一個法子,怎生還這筆銀子才好?」

韋仁心道︰「看樣子,與康熙表露真實身份的時機終于到了!」當下嗯了一聲,不置可否,但是內心之中仍就按捺不住,有一種急切沖動之感。溫有方見韋仁獨自沉吟並不答話,與溫有才又交換了一下眼色,湊到韋仁面前低聲笑道︰「我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法子,求你小兄弟大度包容,免了我們這筆債,別向海公公提起。以後咱哥兒贏了回來,自然如數奉還,不會拖欠分文。」韋仁听了心頭暗罵︰「女乃女乃的,把老子當寶搞!」當下面有難色,說道︰「可是我已經向海公公說了。他老人家說,這筆銀子嘛,還總是要還的,遲些日子倒不妨。」

溫氏兄弟對望了一眼,神色甚是尷尬,他二人顯然對海老太監十分忌憚。溫有道道︰「那麼小兄弟可不可幫這樣一個忙?以後你贏了錢,拿去交給海公公,便說……便說是我們還你的。」韋仁暗自冷笑一聲︰「還玩起老子來!」接著說道︰「這樣雖然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我可未免太吃虧了些。」

溫氏兄弟听他口氣松動,登時滿面堆歡,一齊拱手,道︰「承情,承情,多多幫忙。」溫有方道︰「小兄弟的好處,我哥兒倆今生今世,永不敢忘。」韋仁道︰「倘若這麼辦,我要二位大哥辦一件事,不知成不成?」二人沒口子的答應︰「成,成,什麼事都成。」

韋仁道︰「我在宮里這許多日子,可連皇上的臉也沒有見過。你二位在上書房服侍皇上,我想請二位帶我去見見皇上。」

溫氏兄弟登時面面相覷,大有難色。溫有道連連搔頭。溫有方說道︰「唉,這個……這個……這個……」連說了七八個「這個」,再也接不下去。

韋仁道︰「我又不想對皇上奏什麼事,只不過到上書房去耽上一會兒,能見到皇上的金面,那是咱們做奴才的福氣,要是沒福見到,也不能怪你二位啊。」

溫有道忙道︰「這個倒辦得到。今日申牌時分,我到你那兒來,便帶你去上書房。那個時候,皇上總是在書房里做詩寫字,你多半能見到。」說著斜頭向溫有方霎了霎眼楮。見此,韋仁點頭答應。

從他住屋去上書房,比之去賭錢的所在更遠,幾乎走了一盞茶時分。溫有道才輕聲道︰「上書房到了,一切小心些!」韋仁道︰「我理會得。」

兩人帶著他繞到後院,從旁邊一扇小門中挨身而進,再穿過兩座小小的花園,走進一間大房間中。

但見房中一排排都是書架,架上這整整齊齊擺滿了成千上萬本。韋仁知道康熙那本正黃旗的《四十二章經》就擺放在龍案之上,也並不著急去找。只是在上書房內仔細打量起來。

這時,溫有道在一旁低聲道︰「再過一會,皇上便進書房來了,坐在這張桌邊讀書寫字,你躲在書架後面,悄悄見一見皇上,那就是了。皇上讀書寫字的時候,不許旁人出聲,你可不得咳嗽打噴嚏。否則皇上一怒,說不定便叫侍衛將你拖出去斬首。」韋仁道︰「我自然知道了!你不要在這哩嗦。要不就算啦!至于欠債就要……」溫有道忙作揖道︰「好!好!小兄弟,哥哥就不再說了。就算哥哥求你了!」韋仁接口道︰「你放心!我小桂子不笨!」只見他兩兄弟一個拿起拂塵,一個拿了抹布,到處拂掃抹拭。書房中本就清潔異常,一塵不染,但他二人還是細心收拾。溫氏兄弟抹了灰塵後,各人又從一只櫃子中取出一塊雪白的白布,再在各處揩抹,揩抹一會,拿起白布來瞧瞧,看白布上有無黑跡。這樣一直抹了大半天,這才歇手。

一直沒見康熙到來。溫有道對韋仁說道︰「小兄弟,皇上這會兒還不來書房,看來今天是不來啦。要不今天就作罷!耽會侍衛大人便要來巡查,如果發現異常之處,大伙兒可吃罪不起。」韋仁道︰「那好吧!下次你們兄弟倆得了皇上的準信後,一定要通知兄弟!」溫氏兄弟相互苦笑地對視了一眼,齊聲道︰「那成吧!!」韋仁道︰「好,那麼咱們就走罷。」溫氏兄弟如釋重負,一個挽住他左臂,一個挽住他右臂,惟恐他不走,挾了他出去。

說話之間,三個人已從側門中出去。韋仁道︰「既是如此,就此別過!過幾天你們再帶我來踫踫運氣罷!」二人連說︰「好極,好極!」三人就此分手。

韋仁快步回去,穿過了兩條走廊,便在一扇門後一躲,過得一會,料想他二人已經去遠,悄悄從門後出來,循原路回去上書房,去推那側門時,不料里面已經閂上。他附耳在門上一听,不聞有何聲息,又湊眼從門縫中向內張去,庭院中並無一人,便從靴筒中模出一把薄薄的匕首,當下將匕首刃身從門縫中插了進去,輕輕撥得幾撥,門閂向上抬起。他輕輕將門推開兩寸,從門縫中伸手進去先抓住了門閂,不讓落地出聲,這才推門,閃身入內,反身又關上了門,上了門閂。然後悄然貼牆而立,縮在一排書架後面靜靜地等著。

等待的滋味最難耐。韋仁正自茫無頭緒之際,忽听得書房彼端門外靴聲橐橐,跟著兩扇門呀的一聲開了,從那邊一座大屏風的門里走了進來兩個人,揮拂塵四下里拂拭。

過不多時,又走進一個人來,先前兩人退出了書房。另外那人卻在書房中慢慢的來回踱步良久,韋仁正等得心煩意躁時。這時門外有人朗聲說道︰「回皇上︰鰲少保有急事要叩見皇上,在外候旨。」書房內那人嗯了一聲。韋仁又驚又喜︰「原來這人便是康熙。鰲拜來了,真人露面的時機就要到了」韋仁的呼吸不由得粗上了幾分。

只听得門外腳步之聲甚是沉重,一人走進書房,說道︰「奴才鰲拜叩見皇上!」說著跪下磕頭。韋仁從書架後偷眼望去,只見一個頭戴雙眼花翎、紅寶石頂戴,身穿繡有四爪正蟒圖案補服的魁梧大漢爬在地下磕頭。他不敢多看,立即將頭縮回書架後邊,靜靜地听著外面的動靜。

只听皇帝說道︰「罷了!」鰲拜站起身來,說道︰「回皇上︰蘇克薩哈蓄有異心,他的奏章大逆不道,非處極刑不可。」皇帝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鰲拜又道︰「皇上剛剛親政,蘇克薩哈這廝便上奏章所奏分明是藐視皇上嗎?奴才和議政王大臣會議,都說蘇克薩哈懷抱奸詐,存蓄異心,欺藐幼主,不願歸政,實屬大逆不道。按本朝‘大逆律’,應與其長子內大臣察克旦一共凌遲處死;養子六人,孫一人,兄弟之子二人,皆斬決。其族人前鋒營統領白爾赫、侍衛額圖等也都斬決。」皇帝道︰「如此處罪,只怕太重了罷?」

鰲拜道︰「回皇上︰皇上年紀還小,于朝政大事恐怕還不十分明白。這蘇克薩哈奉先皇遺命,與奴才等共同輔政,听得皇上親政,該當歡喜才是。他卻上這道奏章,訕謗皇上,顯是包藏禍心,請皇上準臣下之議,立加重刑。皇上親政之初,應該立威,使臣下心生畏懼。倘若寬縱了蘇克薩哈這大逆不道之罪,日後眾臣下都欺皇上年幼,出言不敬,行事無禮,皇上的事就不好辦了。」

只听得皇帝道︰「蘇克薩哈雖然不對,不過他是輔政大臣,跟你一樣,都是先帝很看重的。倘若朕親政之初,就……就殺了先帝眷顧的重臣,先帝在天之靈,只怕不喜。」

鰲拜哈哈一笑,說道︰「皇上,你這幾句可是小孩子的話了。先帝命蘇克薩哈輔政,是囑咐他好好侍奉皇上,用心辦事。他如體念先帝的厚恩,該當盡心竭力,赴湯蹈火,為皇上效犬馬之勞,那才是做奴才的道理。可是這蘇克薩哈心存怨望,又公然訕謗皇上,說什麼致休乞命,這倒是自己的性命要緊,皇上的朝政大事不要緊了。那是這廝對不起先帝,可不是皇上對不起這廝。哈哈,哈哈!」

皇帝默不作聲,過了好一會才道︰「就算不是朕對不住蘇克薩哈,但如此刻殺了他,未免有傷先帝之明。天下百姓若不是說我殺錯了人,就會說先帝無知人之能。」

鰲拜道︰「皇上,天下百姓愛怎麼想,讓他們胡思亂想好了,諒他們也不敢隨便說出口來。有誰敢編排一句先帝的不是,瞧他們有幾顆腦袋?」皇帝道︰「古書上說得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一味殺頭,不許眾百姓說出心里的話來,那終究不好。」鰲拜道︰「漢人書生的話,是最听不得的。倘若漢人這些讀書人的話對,怎麼漢人的江山,又會落入咱們滿洲人手里呢?所以奴才奉勸皇上,漢人這許多書,還是少讀為妙,只有越讀腦子越胡涂了。」皇帝並不答話。

鰲拜又道︰「奴才當年跟隨太宗皇帝和先帝爺東征西討,從關外打到關內,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漢字不識一個,一樣殺了不少南蠻。這打天下、保天下嘛,還是得用咱們滿洲人的法子。皇上,咱們滿洲人辦事,講究有賞有罰,忠心的有賞,不忠的處罰。這蘇克薩哈是個大大的奸臣,非處以重刑不可。」

皇帝道︰「你一定要殺蘇克薩哈,到底自己有什麼原因?」鰲拜道︰「我有什麼原因?難道皇上以為奴才有什麼私心?」越說聲音越響,語氣也越來越凌厲,頓了一頓,又厲聲道︰「奴才為的是咱們滿洲人的天下。太祖皇帝、太宗皇帝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可不能讓子孫給誤了。皇上這樣問奴才,奴才可當真不明白皇上是什麼意思!」

韋仁听他說得這樣凶狠,忙探頭望去,只見一條大漢滿臉橫肉,雙眉倒豎,凶神惡煞般的走上前來,雙手握緊了拳頭。坐著的康熙「啊」的一聲驚呼,從椅子中跳了起來。這少年一側頭間,韋仁一看果然是天天跟他比武打架的康熙。

韋仁見狀二話不說,縱身而出,擋在皇帝身前,向鰲拜喝道︰「鰲拜,你干什麼?你膽敢對皇上無禮麼?你要打人殺人,須得先過我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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