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時間一晃而過,選妃之日轉眼即到,蘇灕準備好了一切,只等新的旨意到來,但是,直到選妃宴當日早晨,她的名字,依然不在初選名單之列。
「小姐,您別畫了,大小姐都已經走了。」沫香難過勸道。
蘇灕仿若不聞,用炫麗的色彩就著殷紅的胎記,仔細勾勒,一只匍匐之姿的鳳凰,轉眼間已是振翅欲飛,將原本十分礙眼的胎記,變成最耀目的妝飾。
「如果小姐能進宮,一定能把所有人都比下去,可惜……」本以為靜安王有辦法,沒先到希望會落空。沫香嘆著氣,低下頭去。
蘇灕卻只是淡淡笑笑,沒說話。這張臉,的確有資本和那些女子一較高下,但那並非她進宮的目的。
挽心這一月之間,被連召回沉門三次,想必是因為招惹了東方澤,沉門最近很不太平。因此與進宮相比,更令蘇灕憂心的是,浮雲經已經多日沒有進展,不知是只能練到這種程度,還是這具身體體質太差無法再有進步?她很想考慮沉門門主的建議,卻又不願卷入沉門與東方澤的是非里。
微微嘆一口氣,取過一旁的白紗,將細小的珍珠鏈輕巧地掛在耳後,絕世麗容頓時被掩在白紗之下,若隱若現。長發自然地披瀉在腦後,沒梳任何繁復的發髻,卻更能凸顯她清華無雙的氣質。站起身,她就這樣走出門去,著一襲素淡的衣裙站在初夏明亮的陽光里,仿佛神秘的仙子忽然降臨了人世。
院門外不斷有丫鬟遠遠的窺探,投來的目光,或驚艷,或鄙夷,或同情……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她進宮徹底無望的時候,東方濯這時出現了。
一踏進小院,他便愣住了,恍惚間似是又回到了很久以前,攝政王府里的驚鴻一瞥,從此注定了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的心頭之戀。這一刻他愈加相信,失去黎蘇的痛苦,將會在蘇灕身上得到補償。先前的煩躁和憂慮,一下子去了大半,他望著她,難得笑道︰「準備好了?」
蘇灕靜靜點頭,東方濯見她目光沉靜,沒有害怕他不來的失落,也無見到他到來的驚喜,不禁嘆道︰「已經這個時辰了,你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本王會不守信諾。」
蘇灕眸光清亮,「我相信王爺是一個有能力實踐諾言的人。」
為什麼相信,她沒有說。但因為這句話,俊顏褪去了原有的陰郁,倏然煥發耀目的神采。東方濯低頭望她,目光灼灼生輝,定在她的臉上。
「如果本王告訴你,今日進宮,你或許會受些委屈,你……還願不願意隨我入宮?」口氣倏然凝重了幾分,很小心的試探,也帶出了他之所以晚來的原因。
蘇灕並不意外。她早就料到,憑她不祥的傳言,以及庶出的身份,想要改動由帝後欽定的名單,定然沒那麼容易。但東方濯那樣狂傲驕縱的個性,即便皇後不準,他也必會想辦法帶她進宮。這便是她相信他的原因所在。
「王爺多慮了,我只是隨王爺進宮為皇後獻一支舞,想借此機會瞻仰皇後娘娘母儀天下的風采。娘娘寬容大度,會給我這樣一個敬仰她的小女子委屈受嗎?」她揚唇微笑,有什麼委屈,能比得上大婚那日無辜受辱更讓人難以承受?
「你真是冰雪聰明!」東方濯贊賞笑道,「看來有些話,本王已不用多說。你若有辦法能令父皇母後高興,那自然是好,倘若不能,也不必擔心。本王既然能帶你進宮,自然也會全力保你周全!」說完牽起她的手,在門外一眾震驚的目光中離開了相府。
那一番承諾般的言語,換做一般女子,或許會非常感動,可是她是蘇灕,身體里藏著黎蘇的靈魂,再也不會相信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皇宮永遠是這個天底下最神秘威嚴的所在,一個國家至高無上的權利都集中在此,規矩繁多,等級嚴明,上至朝臣妃子,下至宮女太監,無不行事嚴謹,連走路都十分當心,唯恐一個不慎,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而這樣的姿態,不期然地為這座龐大的宮殿更增添了幾分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儀感。
蘇灕並非首次進宮,但此次身份更換,前途未卜,一切緊張忐忑都是多余。
馬車過了第二道宮門,她便皺起眉頭,身子輕輕搖晃了一下。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東方濯眼疾手快扶住她問道。
「突然有點頭暈。」蘇灕以手扶額,嬌軀靠向車壁,頭暈無力的樣子,有如當日病發之兆。東方濯心間一緊,飛快攬住嬌軀,皺眉嘆道︰「你這身子,如何還能獻舞?罷了,本王先帶你去西暖閣休息,再傳太醫給你瞧瞧。」
蘇灕微微皺眉,低聲道︰「上次的李太醫醫術不錯,我服過他的藥之後身體好了不少。」
東方濯當即道︰「來人,立刻去太醫院傳李忠和到西暖閣請脈。」
蘇灕眼中閃一絲淡淡的冷意,隨即消失在垂下的眼瞼內。
馬車直入內宮,在西暖閣外停住,專供皇子們臨時休憩的西暖閣,由內到外,都精致萬分。
蘇灕剛被安置在內殿的軟榻上,東方濯喚來幾個宮人,吩咐他們好生侍侯,見時辰不早,先行去朝和殿給皇帝皇後請安。今日不僅皇帝皇後親自主持選妃宴,更有汴、定兩國使臣前來祝賀,難怪東方濯也要顧忌三分。
李太醫不一會兒便到了。一見是她,也不驚訝,只朝她微微一笑,不多言便上前來診脈。
脈象平和,並無異常。
老太醫抬頭看了她一眼,聰明得不去道破,照常開了方子,囑咐她多休息。沫香接過方子,下去張羅煎藥。內堂內立刻安靜得听得到呼吸之聲。
蘇灕默默地打量著這個已年近半百的醫官,黎蘇之案他便是關鍵。黎蘇死後,東方濯竟沒有遷怒于他,李忠和在太醫院仍有小小升遷,此人當真不簡單。當下笑道︰「李太醫醫術高明,難怪如此得靜安王器重。」
李忠和惶恐道︰「不敢,臣能為靜安王效力是臣的榮幸。」
蘇灕目光一沉,似不在意地笑道︰「上次蘇灕曾請教李太醫有關處子懷孕之事,一直未能得到合理的答案,幾月來思前想後都不得要領。今日有幸還請太醫賜教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