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為他來抓我的吧?」雪七黎在西卡心中的分量,遠遠超過了她這個所謂的‘主人’她知道。
西卡搖頭,「不是。和我建立血契的是你,又不是陛下。你雖然很讓人討厭,但是,我覺得你好像也不是特別的壞。再說,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我想你有什麼不對的!」西卡越說越臉紅,這是害臊還是惱羞成怒啊?!
蘇雪泠驚奇地看著西卡。
「那你為什麼來?」
「都說了想你了!」西卡有些不耐煩。
「那現在看到我了,也解了思念之苦,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西卡忽然抬頭,然後咬唇,委屈又憤怒,「好心來看你,你卻……」
蘇雪泠知道,自己這麼說話,有些過分,但是她不能冒險。
往窗口走了兩步,她還是一副漠然口氣,「我不需要你的好心,當初你和我建立血契,也是雪七黎授意你的吧?他曾說過,送給我任何東西都是有目的的,完全不需要我心存感激,現在,我想我知道他把你送給我的目的是什麼!」
西卡睜大眼楮看蘇雪泠,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看著西卡愕然的表情,蘇雪泠心底也是一痛,對西卡,要說沒感情那是假的,不管西卡沖動的時候怎麼對過她,可她還是不能不承認,他是一條可愛的龍,一個討人喜的正太,盡管有時候很別扭,但這一點兒也不妨礙他被人喜歡。
「原來,我在你心里,就是陛下的奸細!你怎麼想我都無所謂,但是,陛下一番好意,你怎麼能這麼踐踏!」
蘇雪泠微微低頭,沉默片刻,抬頭一笑,滿臉都是冷漠的譏誚,「他的好意,我再也不會相信他會有什麼好意!」本來說這些話只是想激怒西卡,可越是說,她心底就越是沖動越是憤怒,果然,自己心里其實還是怨恨的。
她忽然停下來,不再說,再說下去,她怕自己被委屈被憤怒被絕望給吞沒,而她不想要那些東西!
現在,她只想做兩件事,其中一件便是實現當初的誓言,盡管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等來那天。
「哼,反正你也是這麼想我的,那麼,我不如直接把你在這兒的消息告訴陛下好了!」西卡說完伸手去撥弄中指上的指環。
蘇雪泠知道情況不妙,當下二話不說,縱身一躍,居然直接跳進彼岸之流,高大的樓船有十幾米高,她這一跳相當于高台跳水。
她忘記的一件事是,彼岸之流表面平靜,但下面暗流湍急,要和暗流搏擊,那根本就不太可能。況且她傷勢並沒好利索,而起跳點又那麼高,她想不被暗流卷走都難。
西卡當時就傻了眼,背上伸出骨翼,趕緊去找,可河面上出了一圈圈漣漪什麼都沒有。
他急得直冒汗,他是地獄魔龍沒錯,可他不會游泳啊!
「女人!臭女人!」西卡在河面上焦急徘徊,卻完全無可奈何!
……
雪七黎靜靜地看著河面,西卡站在他身後,見他半天都沒動,無助地扭頭看向羯倡,羯倡在一邊聳肩,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過了許久,雪七黎忽然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轉身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們回去吧。」
西卡和羯倡都面面相覷。
「不找了麼?」西卡走在羯倡的後面,莫名其妙。不時回頭看一眼河水,那女人應該不會那麼容易死吧,都說禍害遺千年的。
在他看來,她長得那麼禍水,而且,已經那麼嚴重地禍害了魔族。
當他們離開之後,影殤才慢吞吞地走出來,蘇雪泠居然跳了河,她懷疑蘇雪泠簡直是腦抽了,彼岸之流是什麼河,她沒覺醒的時候不知道,難道覺醒之後還不知道麼?
要是真的被淹死就好了,只是,影殤是個必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才能放下心來的。
于是,很快就有另一隊人馬悄然順著彼岸之流找下去。
回到魔宮之後,她又一次求見雪七黎。
對她的求見,雪七黎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
「陛下,屬下願意充當魔族前鋒,身先士卒,沖鋒陷陣。希望能為魔族立功,好將功補過。」影殤跪地,說得萬分誠懇。
雪七黎撐著下巴看她好久,才慢悠悠地回答,「你是魔宮四座之一,怎麼能去做前鋒呢?」
影殤抬頭,望著雪七黎,目光堅定,「陛下,如果能有四座之一去做前鋒,士氣才能更受鼓舞。我們和神族已經在人界邊境形成對壘局面,戰事一觸即發,屬下只想為陛下分憂,為魔族出力,為自己所犯下的過失做補償。」
高位者依然撐著下巴,漆黑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目光不見得多銳利,但影殤就是被他這種眼神看的心虛氣短,渾身上下都不得勁。
「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說完歪了歪身子,找了個更舒服地姿態,一點沒有作為王者的端正,但是,這樣的他,卻讓人感受到了他的從容慵懶,自信篤定。
听他這話,影殤心里一喜,或許有希望了。可「不過」二字卻徹底打消了她的期望。
「不過,本王還是懂得憐香惜玉的,四座之中,只有你是魔族舞坊中最出色的舞姬和教官,如果你有了什麼損傷,實在是魔族的損失。所以,我想,還是派其他人來做先鋒,你只要跟在我身邊就好。」
影殤一時沒明白過來,等腦子轉過彎之後,心中卻又喜又憂。
喜的是雪七黎居然肯把她帶在身邊,憂的是自己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擔心被雪七黎發現。而且,她也沒天真到認為雪七黎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一時興起。
「你好想不太願意。」雪七黎目光掃過影殤的面孔,慢條斯理的說著,眼角卻輕輕揚了起來,「在魔族子民眼中,你曾是未覺醒的魔後,但是,現在,蘇雪泠覺醒了,而且整個魔族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雖然我不知道這個消息是怎麼散播出去的,但我想絕不會是你或者任何一個我信任的人,是不是?魔後出逃罪不可恕,我總是要好好考慮下一任魔後人選的。」
影殤頓覺渾身皮膚都是一緊,不過她是什麼人?很快就恢復正常,款款答道,「陛下,魔後覺醒本就是大事,魔族子民對魔後極其關注,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魔族子民會知道,其實並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至于跟在陛邊,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榮幸,可是,屬下實在受不起陛下這樣的抬愛。」
切不可操之過急,也許這只是一次試探。影殤十分冷靜地提醒自己。
雪七黎听後忽然站起來,走到影殤面前,站定,「本王喜歡你說的那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你已經那麼說了,本王就不強人所難了。」
說完之後,他施施然離開。
影殤卻再次驚出一身冷汗,如果她在听不出雪七黎言語之中的警告的話,那麼她就是傻子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句出自自己口中的話,竟雪七黎一轉述就變得格外的意味深長,她甚至覺得自己在默默咀嚼這句話的時候,連牙齒都是寒冷顫抖的。
*
魔域的山巒依然如匍匐在暗夜里的嶙峋的怪獸,隔著一層混沌的黑,讓人幾乎連它們的輪廓都無法看清。
蘇雪泠趴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吐水,被身下那些圓圓扁扁的石子兒咯的渾身都疼。
收回視線的時候,眼前那顆閃耀的淚痣總算消停下來,靜靜地坐在她對面,良久開口道,「我還以為你被水淹傻了。」
蘇雪泠陰郁得很,回應了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我在想,狐狸都有尾巴,為什麼你沒有?」
狐小狸不但不生氣,反而笑了,「因為我把尾巴送給心愛的人啦!」
「那你心愛的人可真幸福,居然就收到一條尾巴。」
狐狸晃晃腦袋,「拜托,尾巴對于火狐族來說,是很重要的信物,信物你懂不懂!」
「哦,懂,不過我都是用易拉罐的扣環做信物的。」蘇雪泠訥訥地說話,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所說的內容無異于冷笑話,而且還是別人听不懂的冷笑話。
對面狐狸果然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她擺擺手干笑兩聲,「多謝你救了我的命,現在我們算是扯平了。」
不管以前那次所謂救命是誠心的不是,反正他的身家她是不惦記了。
「這不算什麼的,而且,我現在有錢沒地兒花,就差個替我花錢的,還差個收留我的,所以,我還是你的,我的錢也是你的。」
蘇雪泠見過倒貼的,沒見過這麼倒貼的。
「那行,你下次走路的時候,給我使勁摔,最好摔倒之後就醒不過來那種,這樣我就能得到你所有財產而不用擔心你還得花出去一部分了。」
「最毒婦人心!」狐狸臉色鐵青地看著她。
「哪里哪里,我還是很善良的,不會讓你曝尸荒野。」
狐狸生氣,索性不理她,身子一轉背對著她,嘴里自言自語,聲音卻大到讓蘇雪泠能夠清楚地听見,「自己心里不爽,為什麼詛咒我啊,雪七黎給你的氣兒,全都撒我身上了。不公平!」
蘇雪泠泄氣地靠在冥河邊上的大石頭上,半天都不說話,不過身上濕漉漉的,讓她覺得格外難受。
不多會兒,小狐狸飄走了,再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套華麗的禮服。
蘇雪泠抬眼,一臉疑惑地看他。
狐狸反而不怎麼自在地紅了臉,「偷的。就這件還看的上眼。」
蘇雪泠捂著嘴咯咯咯地笑,「小樣兒,我那些記憶雖然還比較模糊,不過這是我曾經穿過的衣服,我還是記得的。」艷麗的紅色,她曾經最喜歡而如今卻感覺一般般的顏色。
狐狸更加臉紅脖子粗,直接扔給她,「你愛要不要!」
「好好,我怎麼會不要,哈哈哈。」蘇雪泠覺得腮幫子有些僵硬,伸手揉了揉,其實她真的笑不出來。
因為肚子里又有種奇異的跳動的感覺,她想,自己一定是病了。